第三十三章
作者:李凝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614

查来查去,这些没有向林氏纳税的船基本分属三个船运公司,而且全部都是在美国注册。跨区域调查也难不住林雁儿,林氏本来起家的就是跨国走私生意,凭借着庞大的海外关系网,终于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等来了传真,传真上是美国三家船运公司的十余份签约合同,合同上有一个相同的客户签名,而这个客户英文名字的背后还有一个中文名字——温树,正是温仁和侨居到美国的儿子。

事实就是温仁和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让儿子走私入境,不但赚了巨额的走私利润,连原应该向林氏交纳的大笔说穿了其实就是保护费也省了。结果并不出乎大家的意料,本来能干这种事的人就那么两三个,不是温仁和,就是两个副总了,总跟他们几个其中一个扯的上关系。

“六叔,这件事你看怎么说?”站在J市最好的总统套房的落地窗前,林雁儿拿着从美国传真来的文件,脸色既凝重又兴奋。这是她加入总部打的第一仗,旗开得胜故是高兴,但温仁和毕竟是这里的地头蛇,没有确切的把握,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房间里集合着这次行动的骨干,自到J市第二天起,林雁儿就把公司的帐目一扫而空,搬到这里来办公了。林雁儿叹了口气,道:“其实温叔的其他帐目还是很清楚的,就是不该贪心连公司的这点小便宜也占啊!他是看着我长大的,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愿意翻下脸来。”

李晓闻言撇撇嘴,心想:“按照你们抽百分之二十的惯例,人家一下省了三、五亿,能算是小便宜吗?”他打定主意不出头,继续闷头抽自己的烟。

六叔忽然鼓起掌来,诸人莫名其妙都看着他。只听他道:“大小姐这次干得漂亮,在最短的时间里揪出了老温的尾巴,答案和衡哥交代的几乎一模一样,很好。”

房内诸人闻言俱是一怔,林雁儿惊讶的道:“六叔,你是说爸爸早就在查温叔了?那为什么还要我们又大张旗鼓的查一次?”

六叔微笑道:“衡哥是在考验你们的能力,而且我们在明处调查可以吸引老温的视线,这样衡哥就可以在暗处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原来是这样,诸人恍然。只林雁儿将心中的愉快冲淡了不少,她还原以为这是自己在父亲面前好好表现能力的一次机会,没想到却被父亲当了幌子,虽然自己的表现父亲一定是瞧在了眼里,但总不如自己独立操作更能让父亲看重。她问道:“六叔,爸还有什么交代吗?”

“大小姐,你做到这一步就够了,衡哥很满意,他叫你负责整理材料带回总部,做为处置老温的证据,剩下的事是男人的事。”他转目看向赵利剑和李晓,道,“阿剑、阿晓,你们怎么说?”

赵利剑大咧咧的道:“还能怎么样,把他抓起来直接带到爸面前去就是呗。”

“阿晓,你什么主意?”他见李晓不吭声,追问了一句。

“切,他能有什么主意,恐怕他的心还在哪个女人身上没收回来吧?”林雁儿冷笑一声,讽刺道:“这些天大家都在忙死忙活,就他一个人轻闲逍遥,把这次行动当成了度假,整天早出晚归,谁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对不起宛儿?”

李晓对她的挑衅就像没听到,视若无睹,也不跟她争辩,道:“六叔,林叔既然安排您来,就一定是早有打算,您就别打埋伏了,给我们交个底,林叔到底想拿温仁和怎么办?”

六叔笑了,道:“阿晓,你这招太极推手耍的可很漂亮啊!”

李晓双手一摊,道:“如果你们一定要我拿主意,那我认为叫温仁和把吃进去的钱吐出来就是,毕竟是公司创业的老臣子,给他一条后路。”

六叔皱了皱眉。

赵利剑察言观色,立即反驳道:“不行,功劳归功劳,过错归过错,他是公司的老臣子不假,但公司也给了他相应的报酬啊?这次我们可以念旧情放过他,那下次谁还把社团的利益放在心上?走私这块是我们的主营项目,规矩一定要严,要杀一儆百。”

六叔点点头,道:“那阿剑的意思是……”

赵利剑见了他的神态,愈发觉得自己摸对了岳父的心思,得意的道:“我认为应该立即布置人手把温仁和抓起来,别让他听到风声跑了。”

“嗯,”六叔不置可否,道:“还有吗?下一步呢?”

“下一步?”赵利剑挠挠头,道:“他反抗的话自然就把他给做掉,如果他乖乖的听话就交给爸处置。”

六叔微微摇头,道:“衡哥和他是老兄弟,你把他交给衡哥,这不是叫衡哥难做吗?杀了他别人会说衡哥不讲情面,骂他心狠手辣,放了他又坏了规矩……”

赵利剑恍然大悟,道:“原来爸把我们派来是这个意思啊!由我们来下手处决温仁和,爸就可以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江湖上就没人敢说他的不是。而我们年轻人做事冲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六叔道:“不止是因为这一点,衡哥把这个天大的功劳给你们几个,就是给你们几个进入总部打好基础,你们要理解衡哥的苦心啊!”

李晓心想:“果然如此,和我来之前的推测相差不大。这次行动完全是林福衡安排儿女接班的一次秀,其作用犹如部队的演习,既可摸一摸部下的实力,又可以解决暴露出来的毛病。”

赵利剑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道:“爸为我们考虑的还是真周到啊,我一定不辜负他老人家对我的期望。六叔,剩下的事你就看我的吧,我一定要亲手干了那姓温的。”

“杀他之前记得还有一件事要办。”

赵利剑道:“六叔情说。”

六叔从包里抽出份文件,道:“这是股权转让协议,必须要他在上面签字,他还占着公司百分之五的原始股份,不能从他身上传出去,这是衡哥交代必须要办妥的。”

赵利剑珍而重之的接过文件,道:“六叔放心,他就是想求死我也要让他签了字再死。”

看着一个人的命运就这样在不经意间被定下,李晓心里直叹气,自己在里面又能起什么作用?

就在这时,六叔接了个电话,脸色一变,道:“老温跑了?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一群废物,看个人都看不住!”

赵利剑腾的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这才刚轮到他准备出场表演,要是主角跑了,他还演给谁看?回去还不又要挨骂?急道:“六叔,什么时候跑的?还追的到吗?”

六叔也是自悔不已:“我早叫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了,没想到他用替身把他们给耍了,我现在就安排人去追。”

林雁儿也急了,虽然父亲说自己的任务到此为止,完成的很好,但最后功亏一篑,估计是父亲最想要的东西没有拿到,谁知道会不会迁怒自己,把自己前面的功劳也抹煞了?她急急思索了一下,道:“六叔,温叔毕竟在J市经营了这么多年,一旦脱离了我们的视线,凭他的人际关系网我们就很难再找得到他。”

事情突然起了变化,六叔也有些措手,道:“大小姐有什么办法?”

林雁儿犹豫了一下,狠了狠心,道:“六叔,你在江湖上威望高,能不能想办法叫美国的朋友帮一帮忙,查出温树的下落,把他先扣下来?温叔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就不信他连儿子也不要了。”

李晓心里一寒,万没想到这个女人心肠如此毒辣,他原以为她还只是对林宛儿有点心理障碍,不料现在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灭绝人性的手段她竟都想的出来。

六叔鼓掌道:“好主意,我现在就去联络美国的朋友,另外,J市的围堵也要抓紧,不能让老温逃出去,最好问题在自己的地盘上解决。大小姐,你马上以总公司的名义向公安报案,就说老温挟公司巨款潜逃,要求对他发出通缉令,先断了他的主要外逃通道,我再命令手下严查走私偷渡渠道,我们双管齐下。”

一声令下,众人顿时忙碌起来,只李晓冷眼袖手旁观,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回到自己房间抽空给林宛儿打了个电话,把这里的情况都给她说了,告诉她整件事都在她父亲的监控之下,自己在里面恐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了。林宛儿也没什么主意,只是叫他注意安全,既然帮不了就不要勉强,不能因为一个外人得罪了父亲。

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李晓蒙头便睡,但哪里睡的着?自答应为林宛儿的父亲做事后整个人便萎靡不振,心绪混乱,数次想下决心离开这个尔虞我诈的肮脏所在,这里实在不是自己施展拳脚的地方,可又放不下这份爱情。他对自己这次的选择充满了疑虑,完全是靠着心里那份柔情在苦苦支撑。

三天后,六叔通知李晓准备行动。在林氏于J市的黑白两道的力量全部动员起来后,一直藏匿于J市的温仁和终于藏不住了,定于今晚上一趟偷渡到台湾的船,结果消息被人出卖了。林雁儿没有参加这次行动,林福衡钦定的主持人是李晓,六叔交给李晓一把手枪,道:“等他签完了那份股权转让协议后杀了他,这次就看你的了,别让衡哥失望。”

李晓茫然的接过枪,他知道,林福衡还不是完全信任他,这是一次专门针对他的考验,杀人,逼得自己没有退路,从此只有和林福衡一条心,这就是今晚行动的目的。当年,在看守所,同样也是几乎相同的处境,自己开枪了,后果险些令他万劫不复。现在呢?这一步迈出,还会有谁来拯救他?

夜里十二点,众人上车赶往一个偷渡码头,在一艘专门运人的蛇船上揪出了温仁和。船老大和六叔打了个招呼,确定没其他的事后才起锚离岸,为了配合抓人,偷渡船只的出发时间已经晚点,但没有林氏的人点头,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不听招呼开船?

温仁和被带到了李晓面前,容光焕发的面容已被憔悴代替,为了掩饰身份,衣服也是穿的很土气,真正是昔日的叱咤风云,今日的倒架猢狲。赵利剑扑上去就是两记耳光,温仁和已经上了年纪,哪经的住这般拳脚,身体一阵摇晃,跌坐于地。赵利剑还待上去施展一下威风,李晓拉住了他,道:“算了,他也年纪一大把了,打一个老人也没什么意思。”赵利剑被他说的一愣。

李晓拿出那份股权转让协议,递到温仁和面前,道:“签了它,再补上你们父子俩欠公司的帐,我就作主,放你走。”

赵利剑一听不乐意了,这可和林福衡交代的不合,刚想开口,却被六叔制止,示意他不要插手。

温仁和就着汽车大灯把协议扫了一眼,突地哈哈大笑起来。

李晓道:“你笑什么?这件事从头到尾本来就是你不对,补齐公司的帐目是应该的,剥夺你的股份是做为惩罚,也是拿这个换你一条命,这是我唯一能够帮你的了,你不愿意?”

温仁和仍是狂笑不止:“年轻人,你是在和我说话?签了这个字我只有死的更快,我和衡哥打了一辈子交道,既然现在落在了他的手里,什么下场我比你还清楚。”

李晓道:“林叔现在不在,这里是我作主。我答应过一个人,尽自己的能力帮你,所以现在你只能相信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也是我的机会,你如果不肯低头,我回去没法向林叔交代。”

温仁和止住了笑声,愕然道:“谁?谁要你来帮助我?”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宛儿的未婚夫,是她这么说的?”

李晓道:“是。”

温仁和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喃喃道:“难为这丫头还惦记着我,她一直就这么心软。”在回忆里沉浸了片刻,他终于还是摇了摇头,道:“你回去替我对她说声谢谢,这个情我承她的,可是这个字,我是不会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