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倾世豪赌
作者:竹乌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0358

“月淡陡春寒,碎锦琼纹冰绡树。银霞烂霭千堆雪,暗香溶溶,梨花满路。”强盛而不刺眼的白光流泻奔腾,恍如突然间,千树万树梨花开放在周洛手中。

耀眼的白光散去后,所有人都看清周洛手中的玉盒。那是一只一尺多长的翠玉龙匣,盒体上雕着一条张牙舞爪腾飞的青龙,精致典雅,飘渺脱俗与张扬不羁的组合将飞龙在天的神韵完美表达栓释,任何人都会认为那是一件价值不菲的艺术珍品。

玉匣外层已经被周洛轻轻揭开取下。

“天啊,太美了!”、“Scheisse!”、“Beautiful!”隔间外嗡嗡作响,不知什么时候,整个大房间里所有人都被周洛手中玉匣打开时所发出的白光吸引过来,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同含义的词汇杂乱无章的发泄着观看者心中的激动情绪。

十二枚龙眼大小的明珠放置在盒体中,萦萦弱弱,美不胜收。晶莹如冰霜,萦萦如尘雪,大约所说的就是这种情景吧。清雅脱俗的淡淡药材清香紧接著弥散开来,沁得人心脾舒爽,如置身仙境,不近凡俗。

千蕊叠雪,神钟灵秀!

看得清了,才发觉那明珠并非珍珠水晶般温润剔透。通体银白,遍布着细细的银丝,竟然象是用银丝细细编成的织锦银珠。刹那间夺取了天地的颜色,清英卓荦,将造化神妙融于一炉。

“这……这是什么?”

“灵气蕴藉,祥云缭绕,此丹名为‘聚云丹’。”周洛伸手拈起一粒展示给众人看。果然,银色的药丸周遭云牵雾绕。一股股薄如冰绡,恍似蝉翼的霜雾在丹药外层凝结,变幻出不同的花纹颜色。以秋孤叶与铁剑齐天的修为自然可以感受得到,那并非真是什么冰霜水汽,而是磅礴浩大的灵气被约束在一枚小小的的丹丸中,那汹涌澎湃的先天灵气几至满溢,化现为实,在药丸周遭凝结出的薄薄雾气。

“Oh,MyGod!”外间又是一阵轻微地赞叹,秋孤叶与铁剑齐天对望一眼,心中都是骇然。秋孤叶接过聚云丹仔细鉴赏,半晌赞叹道:“好青符门!好个青符真人!既然有此灵丹在手,三位长辈当可药到病除了,请!”

他将丹药交还周洛,示意周洛开始对四方三老的治疗。

周洛接过聚云丹,走回李南天床头坐下,笑道:“一枚聚云丹等同千颗聚灵丹药力总和,这一盒十二枚相当于一万两千枚聚灵丹,几乎是大半年的产量,尽够用了!”接着,他转头对苏庆方说:“叫人找朱砂两钱、水银一克、白铅粉半两和无根水三碗来。”

这些东西都不难找,四方楼门下很快有人去取了来。无根水虽然不是画符作法常用之物,但在古传丹道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四方楼偌大的组织,自然备用得有。通常所说的无根水有两种,一种是不与江河湖海相通的井水;另一种是天降甘霖落下的雨水。香港靠近珠江三角经济区,等而言之也就是珠三角酸雨区,本地的雨水是用不得了。四方楼中所储藏的无根水全是每年春秋两次,派人包机从青藏高原上,喜马拉雅山麓运回的雨水,号称自然纯净,效果如何不得而知。

看着周洛将朱砂、水银、铅粉分为三份,化入无根水中,苏庆方终于忍不住问道:“周门主,这聚云丹既然一粒可抵千粒聚灵丹,门主为何不大量炼制,推出市场,也好广济世人啊!”四方楼主事大弟子的头前几名严格算来,其实都不能说是修真之人。都是三老初到香港时收拢的一些香港本地富豪人家,或者兄弟,或者子侄,甚至本人。以三老本事略显手段,要引人膜拜奉养自然不难。

拜入三老门下的时候,他们的年纪都已经不小,早已过了炼气筑基的年龄。苏庆方本人亦是出身豪门富室家族。家族中,曾十余代先祖为求富贵长生,向武当、峨嵋捐资供奉的经历,可谓渊源极深。到了他这一代,又对三老侍奉恭谨,捐资追随,对仙道长生也是迷信最深。

有钱人最怕的是什么呢?三老既不懂什么“离火金身大法”,也不会如周洛般得天独厚地得到许多灵药。几十年下来,苏庆方修炼效果也只一般。要说强身健体那是有的,延年益寿多半就不那么牢靠了,长生不老那个想也别想!苏庆方年纪六十出头,已向七十迈进,寿衣寿材坟地置办早已提上日程,但──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

甭看三老一个个自己一百几十奔两百的人了还能呼风唤雨,几乎能将香港打沉半个,近年来在修炼上给予苏庆方的帮助还不如聚灵丹来得多。

锻炼真气非一日之功。漫长岁月,日积月累,苏庆方实在不知自己还能有多久寿元。自知道世上有聚灵丹以来,收买抢购可谓不遗余力。听闻周洛手中还有功效多过聚灵丹千倍的“聚云丹”,怎不心动?情不自禁问出口来。

“我手里有点好东西还都得拿出来卖不成?”听他气概如此这般的大,打起了“广济世人”的招牌,周洛倍觉这人虚伪。聚云丹其实就是聚灵丹升级版本,效果一下高了千倍,所需药材和炼制手法也繁复不可以道理计!完全不可能大规模生产,还停留在手工作坊阶段。周洛也曾想象炼制聚灵丹那样改造,但一来,聚云丹对药材要求极高,有了大规模工业化生产的方法也未必买得到足够的材料;二来法诀解析,转化为电力操作流水线作业的难度也远比聚灵丹大得多。

想起最初手工炼制聚灵丹的岁月,周洛就不寒而栗,他瞟了苏庆方一眼,暗暗想道:“要是出售这玩艺,我这辈子就牺牲给你们炼丹了!”心中不爽又多加了几分,冷冷回答说道:“功力不够的,吃一颗死一个,绝不例外。”

明霞似的焰火闪过三个瓷碗,三碗混合了朱砂铅粉的无根水包在火焰中燃烧。火树银花,丝丝浓艳的火星掉落,碎瓷片片剥开,露出里面包裹的物体真容。三个圆滚滚、亮晶晶的绛紫水球悬浮在周洛手上。颤巍巍的,似乎一触即碎,那一抹柔弱,仿佛比流水还要娇柔。

水球外层闪烁着水银似的明亮光泽。

周洛撤下虚托在水球下的右臂,取出一枚聚云丹,转身走到李南天身旁。三个滚圆的水球仿佛有了灵性一般,互相挤挤挨挨,一个碰一个地追随在周洛身后。只见他信手一挥,一个水球越出行列,飘到周洛身前,将周洛掷起的聚云丹吞咽包裹。

刹时间,光华大盛!浩浩荡荡,灼热的气浪与焦炙的亮光同时发散,隔间里的温度霎时上升十几度还多,一团光明冉冉升起。

苏庆方不由自主退后几步,本能地用手臂遮住眼睛,向前看去。

太阳!他看到房间里多了一个太阳。

“Oh,MyGod!”、“Magician!”、“魔术,这是魔术!”各种各样的呼声再度响起。眼看着水球在空中变做一团类似小太阳的存在,放射出耀眼的光和热,玻璃墙外所有人都忍不住失声惊呼。他们以各种各样的语言表达的自己的震惊,虔诚的信徒取出十字架在胸前画着十字,自然主义者则从物理化学理论寻找着原因。

“是钠!他一定往水里加了钠!”怀疑论者很快反应过来,拼命散布着谣言。不信任的情绪在空气里扩散,应该承认,目前还留在这间屋子里的医生都是极富钻研精神的医学专家。尽管被请来的方式各有不同,有些可能不是那么能够使人接受,但是,在见识到了那么奇怪的三个病人,以及全面先进的医学设备之后,他们并没有向对自身处境的担忧投入太多精力,一头栽进了研究中。

在没办法的时候,他们这群人给了四方楼众弟子许多精神安慰──看看!人家专家还在研究呢!所以也就听之任之。保不准就有谁研究出来了呢?不过目前,似乎他们已经将信任转移到了三位金丹高手,确切的说是那位同盟第五长老,华夏十大高手倒数第二位的青符门主身上。

在这里不得不罗嗦一句:自从有了十大高手这种说法,颠来倒去,不论其他人的实力高下怎么争议,周洛始终稳坐钓鱼台──倒数第二位!尽管他还未必打得过琰。

面对不识时务的医学专家们,四方楼门下众弟子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准备动手赶人的时候,周洛有了动作。丝毫未受门外一群专家的影响,周洛伸手将丝丝散发着光与强热的光团收了回来,托在掌心向着李南天送去。

“Oh,MyGod!”今天重复频率最高的词汇再度出现,还喊叫的加倍大声,一个人从玻璃隔墙的门口撞了进来,跌撞着倒向地面,嘴里还在大声喊叫,“你不能给活人……吃这个。”

两名四方楼年轻弟子随即扑上,将他压制在地面,挥拳暴打。

“放开他!”服用铅汞会导致人体金属中毒这是一个常识,并非专家也能明白,不过敢于在这样的场合叫嚷出来的人周洛还是佩服他三分。阻止了四方楼弟子踢打,周洛伸手将此人扶起,顺着墙壁看了一圈。无论苏庆方还是秋孤叶、铁剑齐天脸上都同样有着犹疑神色,大约只有李卓对他是最有信心绝对相信。

周洛所猜不错,峨嵋、武当,秋孤叶、齐天两人虽然钻研的是道家经典,练习的是内家真气,道法神功,终究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的人,尤其是铅汞炼丹这等揭穿封建迷信的头等大事。金属中毒的概念早在民国年间就已经引入了各大门派,朱砂水银、白铅黑铅。但毕竟道家传承中有太多东西与现代科学格格不入,若是什么都信科学家说,四大门派那也甭开了!至少秋孤叶与齐天他们本人,倒是不害怕吃点朱砂水银什么的。

虽然当时并无定论,此后敢于直接服用这几样东西的勇敢人士还是越来越少。至于红铅——虽然与金属无干,但那绝对不是正道人士应该服用的东西!

众人早有疑虑。不过四方楼群弟子是基于对金丹高手的迷信……也有恐惧,而秋孤叶与铁剑齐天则是对三老的抵抗力极有信心──吃不好也出不了事!至于其余医学专家,病人的生命固然重要,不过在这种非正式邀请的场合,自己的小命也不能说不重要。众人理由不同,却不约而同地都没有阻止周洛。

“铅汞吃下去会导致金属中毒不假,不过纯按化学反应分析──聚灵丹、聚云丹又哪里来的功效?”周洛神情自若,嘴角挂上一种高深莫测的微笑,“按照药理分析,金属进入人体发生中毒反应,但是还有另一重妙用。无论朱砂水银白铅黑铅都是先天灵气的良载体与导体,是以符录之学常用。李老前辈三位体内气息杂乱,护体真气却是顽固,纯以药力攻之又或人力输功相助事倍功半,施以铅汞轻易可收导引之效。”

(请勿模仿!如有意外本人概不负责-_-!)

此时苏庆方已吩咐门下弟子将室内所有专家统统驱逐出去,匆匆走回,正好赶上周洛的话尾。“周门主丹药一道造诣天下无双,世事无绝对,所谓天生万物必有所用,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古人早已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如果不是超凡绝俗的高人智者有几个人能做得到?”苏庆方讨好的恭维说,他扫了眼硕果仅存那名闯入隔间的“专家”,面向周洛道,“在场所有的人我都已经警告过,处理妥善,绝不会让今天的场面外传,还有这个……”一双眼睛尽在那名闯入者身上瞄来扫去。

那人还傻呆呆的愣在隔间入口一侧,不知想些什么。忽然,他跳起来指着周洛,猛地叫道:“你是青符的周总!洛少!”

碧绿的苔藓沿着台阶两侧的湿润滋长,青青的为长石铺设的阶梯勾勒了几笔生机。陈四维双手枕头,斜躺在屋内唯一的一张木床上。不要惊讶!他就是那位冒失而又极富责任心的专家,尽管“MyGod”叫得比谁都要大声,其实,由他开始,所有可知的祖先内都绝无任何华夏以外人类血统。或许再往前追溯可以找到一头与盎格鲁──撒克逊族类人猿有直接血缘关系的南方古猿,谁知道呢?

事实上,他亦并没有人们所想象的那么高尚。与诸多无心医治的本土的、外来的医生没有什么不同。恕我直言,与生命比起来,对于医疗器械失效,刀枪不入的奇怪伤者,陈四维其实毫无兴趣。他绝不是最后留在房间里那一小群医学狂人的同类。要说与诸多战战兢兢,只顾为自身安全担忧的医学专家唯一不同:他是半个社会学家!半个活动家,或许还应该加上半个政治家、半个历史学家、半个经济学家……在思维的活跃程度上远远超越了岛上所有的医学专家,甚至比他们的总和还要多。

在大多数医生束手无策,忧心忡忡期望回家;少部分医学狂人久旱逢甘露,孜孜不倦夜以继日努力研究的时候,他比几乎所有人都多想了一层。大约是有那么一个国家,充斥屏幕的,无论正史、野史,古装剧、现代剧,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乃至直到都市爱情警匪片涉及医生的时候,都时不时会冒出那么一句台词,出现频率不高,但也不算太低。含意大约是:“治不好老子毙了你!”

有了这样的觉悟,陈四维的奋勇努力也就可以理解了。尽管他不是一名正牌医学专家,但还是依稀记得:大约此类场合,不论是谁,是怎么样下的药,通常治死了人都只能是连带责任,大家一起掉脑袋!

因此他选择了阻止周洛。

不理会站在门口守卫的彪形大汉,陈四维躺在床头,双手枕在脑后,数日的劳心劳力已使得他心疲神倦,但是心中潜伏许久的火焰又从灰烬中开始燃烧。“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他这么告诉自己,双眼紧盯着门口延伸出去的那条长着青苔的长石小径……

最后一团光明融入南情别枝体中。

周洛对三老使用聚云丹的方法并非单纯的从口腔服用,而是以极巧妙的手法将药力激活,打入三老体内。融入聚云丹的药力之后,李南天三人经脉中瞬间涌起勃勃生机,沉寂的元神刹那间活泼起来,盎然的生机被吸纳补充入元神中,站在一旁的秋孤叶与齐天也可以察觉三老神魂深处新生的旺盛生命力。

浑雄蓬勃,充满了向上的盎然生机。

另一股庞然大力也在周洛手中开始凝结,只见他“叱”的一声低吼,弯腰弓背,双掌猛然推出。狂风四溢,有如实质的风压在空气中前进发出沉雷般的闷响。“吱吱呀呀”玻璃隔板轻微地震颤着,不堪重负,“砰”的轰然迸裂,向外飞散出去,比出膛的子弹还要劲急。整栋房屋也开始在强压中震动、颤栗,门口的缝隙中发出哨子似的尖锐呼啸,眼见就要步隔板的后尘。

房间里只剩下周洛三人。秋孤叶飘身移到房间门口,挽回门板崩溃的命运,他与铁剑齐天两人分头护住了这栋摇摇晃晃,仿佛喝醉了酒的建筑。当周洛吩咐其他人退出去的时候,谁也没能料想,周洛口中所谓的“导引药力”竟然会是这么一回事。宛如实质的迷蒙风压当中,三老躺在床上的身体浮空升起,飘移到房间中央。紫亮的花纹沿着三老经脉亮起,就象将方才那三枚水球分别注入了三老的经脉。周洛身形化作疾风绕着三老奔驰,功效不同,光华各异的道决法印连续飞空而起,打进三老体内。

聚云丹的药力和周洛“大导引手法”的功效沿着三老的经脉显出一抹亮色,先天灵气引领着功效不同的法诀真气向方问天注入三老体内深处的邪恶能量迫近,试图将它逼出。可是那噬魂沁骨的真气也恶毒难缠得怕人,总是弱不经意间转折溜出,悄悄从周洛手底逃过……

周洛额头见汗,又变换了一路法诀。总共九组二十七路,四百余种不同的高等道术法诀连续施为,差不多耗尽了周洛全副精力。无论精神还是真气都出现了供应不足的迹象,体外天地元气的补充远赶不上经脉输出的消耗。忽然,周洛身形出现在空中,蓦然化快为慢,脚踏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方位,沉重凝着的打出新一路法诀来。

巨大的反差使人一时难以适应。周洛身形步伐变得缓慢无比,仿佛力挽千山,带着无限重物缓缓作势施法。一路法诀直耗了大约五、六个小时,比先前九组二十七路总和还要多上许多。

震惊、焦灼、着急,直至失望。看着周洛完成最后一道“沧海归真决”的收势,秋孤叶蔚然长叹,失望的神情溢满脸膛。由李南天、哑仙菖蕲,再到南情别枝,聚云丹加上周洛的“大导引手法”终究还是没能使三老醒来。秋孤叶黯然坐下,伸手招来守候在外的苏庆方,对周洛说:“小周啊,你先去休息,我和齐天老道士再看看还有没有其它方法。”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没几分底气。

聚云丹超强药力加上青符门令人惊叹的密传法诀都未能救回三老,再想下去,他不知能有多少希望。由脸上看,李南天三人气色好转不少,方问天残留在三老体内那一丝恶毒真气也被周洛驱逐、消磨大半,仅余细细一滴。但,这也不过是多拖延些时间。此类功法恶毒正有如附骨之蛆,只要残留极细微丝毫,就会壮大重生,终至不可收拾。

秋孤叶心头黯然,他与铁剑齐天交换个眼色。“英雄迟暮!”两人心中百感交集,都已不报多少希望,不禁双双产生同一想法:“唯有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了。”

一番施为周洛消耗极大,他也不矫情,略为喘息,拭去额头的汗水走出门外。时间大约已经过去十个多钟头,这一轮“大导引手法”耗时极长。不相干的人早已离开各自休息,只有四方楼几位大弟子还站在门外守候。

对李南天三老的伤势周洛倒不是秋孤叶一般绝望。他仰头望天,风摇绿树,飞鸟成群在头顶飞过。周洛仿佛掌握到了事情的脉络,从为四方三老疗伤的经验中,他获益匪浅。聚云丹他吃过不少,“大导引手法”还是第一次完整施展,也是头回试用。而为三老行功导气的过程更使周洛隐隐偷窥到李南天功法中的秘诀,剑芒的生成,为何三老能够以结丹境界导引天地元气……在医道上也有另一番新思维。

以华夏佛道两门观点来看,人体就是一只装满了水的大水缸。那么疗伤治病也就只剩下两件事:净水,或者补缸!四方三老身体经脉无损,异种真气入侵,等于缸中清水被污染了。如果以常规思路来考虑,治疗手段应该类同以氯气、漂白粉等药剂净水的过程,通过一系列化学反应将缸中水的成分变回原来。开方用药就等于找出净化反应所需的化学药品,何时添加,用量怎样,丝毫不能差错。

这一过程复杂无比。

可是跳出这一思维,周洛觉得也未必非要如此。将被污染的缸中水有害物质一样一样的除去,既然做不到,那干脆换水好了!何必非要找什么净化方法?反正只是水脏又不是缸坏,他们的身体不存在承受不了药力一说,只要有足够的“水源”补充自然是行得通的。别人不敢这么想,可是周洛不怕。当今世上或许也唯有周洛加上琰有本钱敢这么做,各种珍贵药材山河表里乾坤图中所在多有,不怕浪费!不过琰未必需要用到这种笨办法就是了。

“明天干脆用笨办法试试好了!”

周洛看了看天空,凉风习习,阳光从西边斜照过来,一地斑驳,时间已接近黄昏。在门外守候的人群中间,周洛找不到李卓。见到周洛寻找的目光,苏庆方见机极快,立即解释说:“李小姐上午到市内购物去了,下午4点多的时候刚回来,过来看了一次,见周门主还没出来就先休息去了。她留下话让我们等周门主出来后带您过去,周门主的房间就安排在李小姐旁边,还有晚餐也准备好了,您看……”

从中午到黄昏,小睡片刻后陈四维的心情中就失去了镇定与安然。他从房门走到窗口,再从窗口走到床边或者墙头。虽然自己都没能意识到,陈四维在房间里的走动无意中已经很接近于天道……的一角,客观存在的一种很有名的微粒运动规律。

就是没有规律。

不过可惜在他之前早已有一名名叫布朗的外国人将这一发现公布出来,陈四维没能得到命名权。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布朗先生只总结出微粒的无规则运动,而陈四维则同时领悟到“人于天地间,不过一微粒”的哲学概念,并且身体力行之,寥胜于无,胜了一筹。

应该受谴责的是央视!将皇子、大臣审核御医药方变为定制,并且偶尔还亲自改上两笔的是康熙老爷子。从此医生,尤其是皇家医生成为一个危险的职业。而在此之前,那个极端暴虐的明朝,进献红丸药死皇帝的骗子医生李可灼竟然只是遣戍,实在岂有此理!号称“大帝”的康熙老爷子在朝堂上首开培养多面型人材的纪录,使得诸皇子大臣医术远远超越专职御医──他们不点头御医就不敢用药。从而使得大清朝超时代的拥有了一大批,适应21世纪的复合型人材的丰功伟绩──陈四维竟然不知道?!明显是中央各套节目中,关于采用富有民族特色独特发型的优秀节目播放量太少的问题。

就是这位康熙老爷子,还极富“尚武”精神的面对着火铳作出了另一伟大论断:“我满洲以骑射为本”。

治不好要杀头,那么治好了呢?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挫骨扬灰,弃尸荒野,投入大海……新时代导演的想象力已经足够丰富的了。不管怎么说,陈四维现在似乎将全部的希望都维系在了周洛的身上,哪怕两人间的关系只是一根稻草,比稻草还不如……

“那个姓陈的是什么人哪?”就在陈四维惦记指望着周洛的时候,周洛也正向苏庆方问起了陈四维。

“他是G省大学的一名副教授,受邀来香港讲学的。据说本来是研究石油替代能源与新材料方面的专家,但这次来香港讲的好象是物理上的新发现。其实不是医生。但是当时十五弟听到他的讲座,觉得他有可能,有助于解决医疗器械失效的问题,所以把他也请了来。”出于一名久经商场的老人的敏锐,当陈四维叫出周洛在家乡的称呼的时候,苏庆方就留下了心眼。他特地叫人取来了有关陈四维副教授的所有公开资料,并且私下里也作了一些调查……

应该说在商场上和处理四方楼日常事务的时候,苏庆方还是较为精明的。当周洛接过苏庆方伸手递上的资料,立即知道他为何不知该如何形容此人发布的观点,而用上“好象是物理上的新发现”这种含糊的言辞来形容了。

中学物理课本告诉我们,物质的状态分为固态、液态和气态,但是某些有机化合物具有一种特殊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中,它们一方面像液体,具有流动性;另一方面又像晶体,分子在某个方向上排列比较整齐,因而具有各向异性。我们把这些物质叫做液晶。另外在华夏文明的某些传说当中,有一种特殊的金属提炼物叫做“五金之精”。而同样在华夏,也流传着某些神兵利器是由数百,乃至上千斤,甚至数吨金属所提炼出的精华打造完成的。通常具有开山破水的神奇功效,与神话传说相伴。但这在现代物理学上是说不通的。哪怕经过再长时间、再高温度的冶炼,直至大部分金属溶液化为气体蒸发,对于剩下的那些残渣性能也不会有根本改善。

但是,还有一位名叫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的犹太人发表了使整个世界为之震动的质能方程。由此,将以上三样东西拼凑在一起组装起来,便得到了陈教授同样惹人注目的演讲标题《论华夏古文明与金属质能间态的存在》。在论文中,他首先假设古代传说神兵利器确是存在;然后再假设它们的性能与制造方法基本与传说相符;由此得到第三个假设:通过对大量金属的提炼可以得到某种超性能的材料──当然,古人是无意与很偶然做到这一点的;再往后是出了名的质能方程和液晶;最后在一联串的假设和揣测加上某些事实的基础上推导出一个论断:某些金属或者金属化合物存在着一个物质与能量共存的中间状态,双方以极独特的方式整合在一起,既不同于能量也不等同纯粹的物质。此类材料的性能得到极大提升。

“呵呵”,周洛看得不由笑了起来,指着《论华夏古文明与金属质能间态的存在》的论文说,“很有想象力的文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如果只看这篇文章,一般人也许不会上当,但是对诸如同盟弟子,又或者四方楼门下的人群还是有很强的欺骗性。苏庆方不知道这个陈四维是怎样想起炮制这么一篇文章的,他同样感觉很好笑,呵呵笑着替周洛翻过资料的下一页,说:“确实,他这篇文章虽然是胡编乱造,但看着还真象有点道理啊!能解释得通某些问题,但是这人──”苏庆方的手指指向一行简历。

“永动机的研究、水变油、植物燃料的提取、新型材料制造……”短短不足四十年的人生多姿多彩。

“对了!是他!原来是他呀,怎么改名了?”看着一行行熟悉的简历,周洛猛然想起这个陈四维是何许人也。记得当初在明州省政府为韩国世允集团举行的欢迎酒会上,那时金石在和凯瑟琳还活着,也是他邂逅,再次遇到金惠瑛……

许久不见,周洛发现自己心里对这名韩国女孩还是有些想念的。他使劲摇摇头,抛开这些有的没有的。也就是在那次酒会里,他遇见过陈四维,G大副教授。听他大侃一阵经济结构、能源、新材料什么的,并且从看他从自己流落出去的一枚附加了净衣咒的玉板指上,拓展出了“晶体储能”的新想法。当时周洛就觉得此人思想颇为敏锐,并不如同某些一头扎进了科学中的专家那么顽固闭塞。对于咒符与现代物理、化学的理论结合,同样,周洛也很感兴趣。对陈教授关于经济的构想,也令周洛比较赞同,还曾经有过将他请进青符的打算。不过在委托调查了此人的过往简历后打消了念头。

此人属于典型的华夏式高科技概念股。即公司所标榜的高科技永远只能是概念,而提出这些概念的公司从实际到理论都不可能,也都不可能想过把它们变成事实。比较出名的是参与了华夏环球宇宙能物理实验高新技术开发公司的永动机设计定型和开车跑得快,永远不用油的未来新能源“水变油”企划案。此外还有一些看起来不那么愚蠢的新发明、高科技,基本上看了都能够使人更深刻的体会到:“我国人民的基本素质还不高……”启人深思,很有教育意义。

重温了此人几个经典策划,难得开心,周洛前仰后合,眼角笑出了眼泪。此时的周洛却已不是上次在明州酒会上的周洛,再次遇见陈四维触动他内心深处盘桓许久的一个想法,“或许……”周洛略为思考,对苏庆方说,“他在哪里?我想先去见见这个人。”

苏庆方将周洛一直带到了陈四维的面前。因为早上的“出色”表现,陈四维已经被四方楼区别出来另眼对待,将他从众多医生与医学专家之中区分开来,单独安置在一处小房,门前有专人保护。

当他们见到陈四维的时候,这位有着专业职称的副教授年轻副教授整理好了打斗中被撕烂的衣衫,清瘦的脸庞上架着一副金丝眼睛,文质彬彬。眼眶边和脸颊上的淤肿似乎对他没有影响,双眼还很有神。即使周洛把他的简历翻开摆在陈四维的面前,这位30多岁的副教授依然丝毫不能影响他的神采。

“周总知道改革开放之前我们国家的GDP中的第三产业比例占多少?现在占多少?”陈四维右手食指向鼻梁上推了推眼睛。也只有此刻,他才显示出一个真正专心研究的学者的某些特质,轻蔑地说:“这些你大概都还给政治老师了吧?”

“周总,洛少!78年我国第三产业只占到国内生产总值的23.7%,而去年,三大产业间的比例是是15:52:33!而主流专家还在鼓吹世界中等收入国家的三大产业平均比例为10:38:52,我国第一、第二产业比重过大。我们距离52%还有19个百分比的目标。二十年间上升了近10个百分比,这还是比例上的变化。如果计算生产总值总体的增长率,第三产业的绝对增长更加是非常迅速,远远高于其它第一、第二产业!这些,您当然是可以不记得,家里钱来得容易……”陈四维以嘲弄的语调继续对周洛说,“科研,无论是社会科学还是自然科学,甚至是实用技术的开发研究,即使在发达国家,都是必须受到国家政策保护和行政倾斜才能发展获利的行当。才能引来大公司、资本家的投资,才能引来许许多多人材心甘情愿投入!可是我们国家什么都没有。

可以说,在改革开放之前,第三产业的比例是被社会、被政府束缚,人为的压低在不符合实际的水平。而在抛出人为因素,国民经济重新达到自然平衡之前,注定了搞实业、搞研究,第一产业、第二产业的所有内容都必然处于相对高投入低回报阶段。在这几十年里搞研究,大环境先天就是吃亏的!诚然,我不否认具体到个人来看,依然可以有人,而且是很多人取得成功。但我有什么理由死守一个宏观上处于劣势的研究员工作?我本人是研究新材料开发的。可是很不幸,我的导师同时也教会了我许多政治经济学相关的内容。利用合理的分析,从宏观上找出较易发展的道路我认为无可厚非。从本质上说我的决定也和坚持研究工作一样,都是利用脑袋里的学识在创业。”

陈四维说出的一番话出乎周洛意料。无论他怎样回答,陈四维都是一名骗子,从本质上说他也确实是一名骗子。只是从与周洛谈话前,在周洛心中较有深度的伪科学骗子,升级成了一名很有想法的骗子,骗子中的人材!

“呵呵呵”忽然觉得这人很有趣,周洛坚定了心中的想法,问他说:“陈教授怎么改名了?”

陈四维似乎早已做好了面对周洛狂风暴雨般怒火的打算,顶硬挺着脖子,发挥出他的性格中最后一点本已不多的书生气,做好了一切准备。周洛怪异的和善始他感觉全力一拳打在了空处,软绵绵的着不上力。

周洛的态度出乎陈四维意料,四十不到的副教授,在学校里可谓成功,但在社会上,他确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失败者!尽管从宏观分析上为自己的人生设定了一条灰色的边缘道路,陈四维实际不是这方面的人材。参与了如此众多大工程、高科技项目,他并没有得到与之相配的好处,还搞臭了自己的名声,几乎连副教授的头衔也丢掉。越因为如此他越着急,反而失去了很多很多。有时候陈四维也常常想,如果当初不走这条路,或许现在会过得更好。

“算命先生帮我改的,花了120块钱。大概也瞒不过洛少,这几年我混得很不如意,改个名字转转运气。”陈四维酸涩的苦笑,点起一支烟挟在手里。当周洛质疑、嘲讽他的骗子身份的时候陈四维忍不住反唇相讥,可是当他不再追问,陈四维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主动辩解道:“其实我搞的那些项目也不能算骗,还是有可行性的。水变油本来就是可以变成现实的,当时宣传上有些误会;那个‘永动机’其实不是指物理意义上的永动机,设想理由地磁能驱动机械,理论还是可行的,不用添加能源,相对人类说它‘永动’并不算错……”

“读书人的事,那能算偷吗……”仿佛耳边回想起孔乙己的经典名言,周洛心里也不大舒服。他并没有陈四维那么深的感触,但总之就是觉得不那么舒服。

“有没有兴趣到青符来帮我?”站在两侧长满青苔的长石台阶上,夕阳的光辉下,周洛身形飘渺虚幻。陈四维膝盖一软,一个踉跄几乎摔下台阶。他在房间门口就堵住了周洛两人。将周洛送到,苏庆方随即离开,两人一直就这么站在门口谈。陈四维没有客套,周洛也没有想进去的意思。

“你……你请我?不怕我把你的公司卷走?”几乎是一种本能的戒惧,片刻的失神过后,陈四维重新镇定下来,激动而又强自压抑着戒备的回答,“我认识许多精通法律的朋友,各方面的都有。”

“我想拿回来,法律保不住。”周洛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也许他真能办到呢!”想起早晨看见的魔术,陈四维全身一震,恐惧激淋一下涌遍全身。他认真地打量周洛。蓦然发现,眼前这名比自己小了十余岁的男子面貌依旧,可早已不是那个酒会上生涩的青年,社交场合稚嫩的新手。大半年不见,这个富家青年也改变了很多。

斜照的阳光由屋檐上落到周洛平凡无奇的脸上,陈四维忽然间觉得那双黑色的眼睛带着无穷的压迫,又象是一抹幽黑的深潭,恍若幽玄深不可测。随意站立在门外的周洛身上恍惚充斥着一种无形无质的独特气质,很难说得清那是什么,只使人隐约感到俯视芸芸众生的淡漠。恰如白云青山,并不因没有世人的注视而失落,也不会随着世人的议论改变。

天高云淡,我自巍然。

“看来他也经历了不少事情!”莫名涌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忽然间陈四维对周洛的感觉好了许多,伸出右手与周洛手掌相击,道:“好!你敢用我有什么不敢干的!”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陈四维哈哈大笑:“改名字,转运气,看来120块钱花的还有点用!”

“命运吗?”周洛仰头望向夕阳,黄昏的光芒中,对生命不可知的隐隐恐惧茫茫然涌上心头。哪怕身具再强大的力量,也要在未知的命运面前低头,冥冥中是否真有无形之手操纵着芸芸众生?周洛不敢问,即使穹庐散人也无法回答。紫微斗术、观星衍辰,穹庐玉册《测算篇》初始序言就一直贯穿着这位天下群仙之首的恐惧隐忧。预言推算类法术的无厘头在于,一个临时起意买书照作的无聊闲人可能窥见天机;高居三十三天之主、大罗金仙亦常常测算不准。问题是,你还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准,什么时候不准。

这种法术,不如不学!

……

离开陈四维房间,已是天色全黑。周洛走出房门,抬起头来,只见明月在天,疏星数点,耳边潮声涛响,沧远澎湃。静听涛声,体内真气流转,早前的消耗早已恢复补满,海上朝升暮降的元气能量自然而然流入体内,丹田真气终至满溢。新吸纳的元气从丹田转化为真气,流转百脉,令人头脑格外清醒。

他仰望天际明月,不知今日决定,是对是错。天际冥冥让他有了那个想法,又让他遇见这么个人,两人交谈下来严丝合缝,丝丝入扣,一路做下来那么自然而然。只是这个决定作下影响却不止他一人,千人万人的命运都将随之改变,国家、民族,整个世界都将受到影响。恍惚当真在命运的轮盘上一掷千金,倾世豪赌。

“不知百年之后的人们会如何评述我?”

周洛深深吸了口气,既然踏出了第一步,那也没什么好再犹豫的!

“周门主,需要我领您去为您安排的房间吗?”受苏庆方吩咐,一直守候在门口的一名四方楼弟子恭恭敬敬向周洛问道。“不必,我自己过去行了,牢烦你白等这么久了。”他说的虽然客气,但金丹高手在世人面前,尤其四方楼等势力成员弟子眼中,虽然武力强悍,霸绝天下,形象却不是太好。这世上金丹高手其实并不太多,昆仑宗师架海紫金梁、华夏今日十大高手,多数人都没见过。四方楼众弟子得到最为直观印象的,反而是前月三老与周洛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一日之内数千人命,直接死于交战双方手下不下数百,这笔帐自然全数计在周洛头上。

在四方楼低层弟子眼中,这位“十大”之一,新晋宗师高手不缔凶神恶煞。传闻中残忍暴虐狡猾多诈的方氏问天,性情变幻不可捉摸的天魔宗主,信手杀人横行北疆的撑天白玉柱,短短时间之内,哪个也不如这位看似和善,实则翻脸无情,杀人如割草的青符门主。

仿佛害怕周洛随手就会取人性命一般,门口那名守卫与留下等候周洛的那位四方楼弟子闻言好似听到了最可怕的言辞,齐齐后退一步。先前周洛莫名其妙望着月亮,站在门口神情变幻,一时疑虑迷茫,一时坚定果决;忽而咬牙切齿,忽而双手握拳,长吁短叹,早已惹得这两人心里发毛。听他这般说法,两人略微惊愕,相互看了一眼,话也不敢多说,躬身行礼扭头就跑。

残留一脸的惊骇留在周洛眼中,周洛心头也明白了几分,微微摇头,信步沿着石径走去。一路所遇四方楼众弟子,无不是骇然失色,躬身行礼,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绝不敢有丝毫触怒。愈是如此,周洛脸上越无一丝喜色,板起面孔,反而令人四方楼弟子越发恭谨。

岛上原本弹丸之地,要寻找一人,周洛根本毋需别人领路,灵觉散开,早已察知李卓气机所在。他也不与人招呼,径直寻路信步走去。入夜之后,海上风浪强盛,吹过岛上的海风渐渐强劲。涛声澎湃,树林哗哗作响,头顶大树枝桠迎风摇摆,月色下,鬼怪似的黑影脚前晃动。月凉如水,银色的光华铺满了长石小路,淡淡的月华从天上流泻而下,就如同直接流淌进周洛心中,恍如冰凉的溪水安抚着他内心所有的阴霾。点点滴滴,自得到山河表里乾坤图后后,许许多多怀疑反复,许许多多不知所措,许许多多午夜梦回,许许多多自责后悔,许许多多的莫名犹豫,恍如一梦!这许许多多的许许多多联结在一起,宛如一道清澄见底的溪水依序流过,将他所有思考,所有疑惑串连起来。前时思考的积累整合成型,周洛思绪无比澄明,直到这一夜他才完成从思想到人格的转变。

漫步迎风,仰头向月,静听涛声拍岸潮起潮落,枝摇叶动香暗渡。初秋暮夏的林间小路上,未来震动天下的绝代宗师高手在夜幕下缓缓成形。

从岛上任意地点测量,两点间的距离都不会超出1千米,周洛距离李卓所在的地方其实并不远。绕过海边防风林带,周围的植物不再是枝繁叶茂的乔木,一丛一丛修剪整齐的花树整齐的分布,纵横成路。花树丛间冉冉行来,周洛远远看见李卓站在万花如火中凝眸含笑,白衣红花,益增娇艳。

“秋师父和齐天真人等你好久了。”见周洛回来,李卓欢喜笑着上前挽住他的手臂,不无嗔怪的问道,“你和那个骗子——有什么好谈那么久的?齐天真人还说不好去打扰你。”周洛“呵呵”一笑,伸手在李卓娇俏皱起了的琼鼻上轻轻一触,说:“我把他请回公司了。”

“什么?!”在李卓发作之前,周洛将她一把揽在怀里说:“待会给你解释,先去见见你师父他们。”这岛实在太小,有没有什么特殊的防护,三名金丹高手一齐聚在岛上简直象待在对面。周洛知道齐天真人他们不久前气息移动到与李卓在一起,秋孤叶与铁剑齐天自然也可以找到陈四维的房间,只是这两人有时恪守“礼数”,绝不愿在周洛前往他人房间拜会的时候去打扰他,宁愿先到他住处等待。

“齐真人、秋老!”穿过一道围墙,两人来到坐在院中石桌旁的秋孤叶和铁剑齐天。李卓不好继续追问,在周洛肋下用力钳住扭了一下,又觉不够解气:“他好象都不怕咧。”狠狠又剜了周洛两眼才暂时罢休。

海岛上住房并不宽裕,苏庆方还是将主屋以外仅有的两处独立精舍安排给了周洛、李卓,以及秋孤叶与齐天居住,恰恰一在岛西一在岛东。地方虽小,这精舍建造得却极是精致,一处主屋两间卧室,环绕四周还有一个小小的独立院落,山石、流水、花草一样不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充当假山那块九窍玲珑太湖石下摆着石桌石凳,恰好可坐四人,华夏两大高手就坐在太湖石下。

两人进来时,齐天真人恰好以熟谙的手法沏好一壶新茶,摆好四杯斟入茶水,热气氤氲的橘红色茶水轻巧飞瀑,宛若流泉注入杯中。茶艺八法:备、洗、取、沏、端、饮、斟、清,如今仅是一个“沏”字已被齐天真人使得精稔纯熟,花巧繁多,看得周洛、李卓眼花缭乱,令人不禁赞叹。不过想起真人一身功夫,就算是只看过一遍大约也可以模仿得象模象样。

“两位过来尝尝,这岛上准备的极品铁观音。”铁剑齐天看来倒是真正嗜茶的人。自李卓、周洛见他以来,此老一直面色阴沉,上了银沙岛更是一言不发,几令人怀疑他与四方三老当真有什么深仇大恨,此时却眉开眼笑,水雾蒸汽中看来慈祥不少,长须寿眉,望之直似神仙。

晚餐这种事齐天、周洛、秋孤叶三人三年五载不吃也出不了大事,李卓自然不会等他进餐。两人相继在石桌边坐下,接过茶杯,对齐天真人依足古礼的端敬之法手忙脚乱。秋孤叶轻吮一口,微微一笑,现在的年轻人很少能精通茶道,何况齐天还是依足了古法,以现代敬茶礼节大不相同。

好在铁剑齐天并不在意,一巡过后,铁剑齐天又取出茶叶、茶具,开始让三人选泡。看到色泽深浅不同,制造年代各异的许多茶叶、茶具,李卓、周洛两人暗暗咋舌。这许多产地各异的极品名茶,历史悠久的名瓷茶具,大概他把四方楼都搬空了。

两人有所不知。四方三老与同盟四大高手虽然并不和睦,甚至可称龌鹾极多,但毕竟打断骨头筋连着。三老出身同盟四大门派之三,在峨嵋、武当、少林三大派里位望尊高,即使铁剑齐天意见再多也要乖乖来四方楼救援。双方虽然道路不同,但观念中仍是互为援奥,引为同道。当代金丹高手中,也唯有秋孤叶与齐天少数几人被四方楼众弟子认为持身端正,可以主持正道。三老过后许多弟子未必不会回归武当、峨嵋,是以巴结铁剑齐天不遗余力。

斟上第二轮茶,周洛端起茶杯微吮一口,向秋、齐两人问道:“李前辈三位伤势,秋老与齐天真人检查怎样?”他知两人危机存亡之秋,百忙闲暇来寻他品茶必然有事,多半还不是什么好事。以这两位老先生的习惯,大约不泡上几个钟头很难开口,故而抢先问出口来。

秋孤叶与齐天相视一眼,呵呵轻笑,双手连续摆出十几种道术的法诀,说道:“小周啊,今下午你是不是施展过这几种法术。”“离乱决”、“神音诀”、“道心镇魔诀”……周洛点点头说:“不错。”秋孤叶模仿的正是“大导引手法”六百种道法中的十余种,虽然有形无实,但他看过一遍就记得清楚,还是令周洛有点惊讶。“还有这几种。”齐天插口说,也起身摆了几种道诀的身法手势,道:“我们两个老家伙加起来两百岁,就不兜圈子了,你试试以这样的顺序使用这几种法诀。”

“这样?”周洛手上光华凝聚,依次施为,忽然间叫道:“我知道了!”“大导引手法”原是穹庐玉册中注明金丹期选修的一套推宫过穴,治病疗伤手法。周洛大致记得,其实也是难得试用,逮到机会赶紧在三老身上施展,但其时他并未深思,按照法诀顺序一道一路一种按部就班的施展下去,若是将秋孤叶与铁剑齐天方才指出的那几种道法抽出连续组合,治疗其它伤势未必行,对三老的情况确是有独到之功。今日周洛为三老疗伤时候,秋、齐两人全程观看,对于周洛内里如何催动法术无法察觉,各种法诀施放产生的效果确是一目了然。以两人的修为、经验,略一交流,立即发现周洛施展似乎很有问题。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周洛猛然顿悟高兴至极,长笑站起兴奋地对秋、齐两人躬身致意道:“多谢!多谢!多谢两位指点了!”秋、齐两人俱感尴尬,周洛今天施为之时虽未要求他们离开,但以他们的身份,暗自记下身法手势和用后效果,已经有点……那个……偷学的嫌疑了。本来也无大碍,同盟内部也算惯例,可是后来却又发现周洛施法有些问题,不得不当面说,面子上下不来,实在为难两位老人了!没料到周洛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

“这样!三位前辈的伤包在我身上,明天必能将异种真气完全清除……”

“喝茶,喝茶……”两人越发的不好意思,急忙敷衍过去。秋孤叶咬咬牙道:“峨嵋有一套‘摩云九手’,与青符门这套疗伤手法颇有应证之功,大家切磋切磋,切磋切磋……”一旁齐天真人又端上茶来。

李、周两人早在首次忙乱过后,注意留心模仿秋孤叶举止动作,看过再做,倒也似模似样。铁剑齐天茶道造诣确是不差,四方楼准备的茶叶、茶具都是极好,李卓只觉唇齿留芳,清香四溢。齐天茶上的学识极为渊博,不同的茶叶、茶具,不同的传说、典故,此人都能娓娓道来,令人倍觉生动。

心事既已解除,铁剑齐天心怀放宽,一道一道茶的试下去,似乎要品尽四方楼准备的各种茶叶、茶具。

“这茶叶不算最好,要是到了我那里……”铁剑齐天也颇为高兴,一样样开始显摆。自从二代开始,中央特供最高等的那一点极品好茶里必然有他一份,比四方楼准备的又高上数筹。李卓兴致极高,眉飞色舞赞不绝口,而周洛面容平淡,只是随波逐流的跟着李卓赞扬,神色间不免有少许倦怠。齐天看在眼里,心神微动,他对极品好茶孜孜追求,永不疲倦,不气反喜,问道:“莫非青符门也有好茶,还有更好的茶叶?”

“好茶倒是没有,只是学过一套特殊的沏茶手法。”周洛的口味已经被琰培养刁了。自从琰入住林泉山庄以来,周洛的生活水准虽说还比不上三十三天主人,和地上群仙之首的穹庐散人,但也开始向神仙品味靠拢了。这茶,凡人有凡人的沏法,神仙自然也有神仙的沏法。周洛边作边说,手中一种种道法或培养,或挟持,或以真气维护,经过数十种繁复的程序,最后一重法术施放在紫砂茶壶上。

只见华光闪过,清云缭绕,香气蔚然,周洛叫声:“好了!”分别将茶水斟给三人。敬茶、斟茶本来琰演示的自有一套礼节,只是周洛这人比较注重实际,其它部分也就省略了,看来逊色铁剑齐天不少。

“好茶!”铁剑齐天品了一口立即说道,随即微微点头,“这沏茶的功夫可也不小!”“那是当然的了!”周洛心里暗笑,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当年穹庐散人身边一个冲茶倒水的仆人说不定也是神仙。仙界发展出一套独特的生活文化,琰现在想复制了复制不来,去哪里找个元婴期的园丁,散仙水平的厨子?只能偶尔自己动手简单回味一下了。

“又是琰教你的了”,李卓充满醋意的扒在周洛耳边小声说。伸手用力左右扭着周洛腰间的软柔,一字一顿狠狠说道:“我-怎-不-知-道-呢!”继而,端起茶杯在鼻端闻过,莞尔一笑,展颜说:“这茶不错!以后不许瞒着我!”

周洛闻言心头轻颤,其实以他的修为,沏这么一壶茶也不太轻松,多半是蹭琰的茶喝,也从来没有避开李卓的说法。可是听她这么一说,好象琰是从来没有在第三个人面前沏过茶的说。

一壶仙法泡制的香茶不一会就被三人吞落肚里,看见齐天真人孩童似期翼的目光,周洛轻笑道:“以真气道术催动培养更添其香,增加韵味,发挥茶叶本身的精华……其实刚才真人以内力代替炉火烹茶已经初步涉及到了这个范围。我这套方法是青符门一位爱茶的先人遗留下来的,也不是什么不传之秘,我这人也不常泡茶,说不定这方法就会断在我手里,等抄写出来我送给真人好了。”

“当真?!如此,老道先多谢了!”铁剑齐天欣喜若狂,不顾身份,站起来向着周洛一礼到地,看起来似乎比对“大导引手法”,还有聚云丹都重视得多了。

“其实真气道法修炼有成了用途十分广泛,倒不一定用来打打杀杀。真人!秋老!两位有没有想过还有其它方面的运用?”

“哦?”秋孤叶随即听出周洛话中含意不是沏茶这么简单了,放下手中的茶杯并未说话,一直等到铁剑齐天这名嗜茶的老道士从狂喜中渐渐冷静下来,方才发话:“小周,你指的是什么?”

“现在各派的收入其实都算不少。”周洛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谈起了另外一个问题,“一位普通长老,在同盟中月薪就可以有几十万。三百名有职司的弟子,虽然月薪基本只有两到三万,但算上各种福利花销,每一名有职司的同盟弟子,平均月开销在十万元以上。同盟其实不缺钱!即使是一直哭穷的少林、武当、天师教!”周洛回头阻止了刚想要说话的铁剑齐天,“真人您想想,与华夏七亿平均每天生活费用不足两美元的贫困人口比起来,武当派里真的有穷人吗?更别提政府用那个637元/年,统计出来的3千万人了,其实大家都不穷啊!国家,任何一届还有理智的政府都不会希望把大家变成‘流氓无产者’,虽然他们号称是无产阶级的代表。

仔细分析可以发现,最近几次宗教政策放宽,归还寺庙、道观地产还有其它同盟经营有的行业,每次!当同盟经济真正产生危机的时候,或者地方,或者全国政府里都会产生一些有利我们的决策。然后再看一线天宗、天魔宗、四方楼……不是每个人都会作生意,大家都能弄到钱,这很简单!可是单单把正当生意抽出来看,明显有些极不会作生意的人,也成功了。这就极不正常了!也就是说,政府通过宏观调控或者暗中插手,始终不会让我们有生活困难的。”

“可是同盟还是越过越困难了,这是为什么呢?钱哪里去了?”周洛看向铁剑齐天,“按同盟公开说法,培养出一名合格弟子花费平均是一百万,可实际算上外围开支,这一数字应该在3百万以上!每年四大派仅仅投入新收录弟子身上的钱大约都在1.5到2亿元之间。”这是同盟内部统计资料里注明的,秋孤叶和齐天也收到过同份资料,自然没有异议。

这是因为华夏道门失去了群众基础的原因!想想看,当年在四大派外围有多少社会力量主动送钱送物,主动支持你们,多少弟子想法设法排队等着入门,现在呢?虽然经营状况是历史最好的,但实际上只耗自己的钱,想要发展,想要壮大自然是不可能的。

我听说无论少林、天师教,还是峨嵋、武当都还拥有基数庞大的外围人群。天师教是宗族和信徒,少林、峨嵋、武当是信徒和俗家弟子。过去是各派存在的基石,四大派之所以成为四大派,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外围人群的存在。可是现在不但人数越来越少,不但提供不了帮助,反而要用金钱维系他们的忠诚。每年的花销了不小了吧?”

秋孤叶与铁剑齐天默认了周洛的说法。四大派内部的状况,自然比周洛知道的多。归根结蒂是影响力越来越弱,社会关注度减少导致资源减少的问题。而这一问题从前是由宗教负责的,那么要解决眼前就有一道迈不过的坎。铁剑齐天尚还好些,秋孤叶拧着双眉,问道:“那小周你是怎么想的?”

“首先要问四大派是如何自我定位的!我实在不清楚各位孜孜不倦的扩大门派,吸收弟子是为了什么……”周洛站起身来,一掌拍在太湖石上说:“不得不说,现在的华夏道就象一潭死水!想扩大门派,多培养弟子,但是培养出来干嘛用呢?让他们加入强力机关、政府部分,政府不放心,我想各位也不会放心。其它谋生能力,同盟弟子实在不强,又不能放任他们去偷去抢,白养着。唯一的作用好象就是私下里争斗!

偏偏如果不计较手段的话,同盟弟子弄钱都可以来得很容易,所以待遇还不能太低。”

长篇大论已经不道义的把铁剑齐天与秋孤叶两位老人家忽悠得晕了。如果说仅仅是一个群众基础问题,那么少林、武当、天师教三大派倡导了与政府谈判,收回宗教自主权,正是对这一状况的因应举措,可是周洛最后一句把四大派存在的意义几乎都给抹煞了。

“是啊!培养弟子,扩大门派为什么呢?”如果说毫无意义秋孤叶与铁剑齐天是不愿承认的,不过,好象这些年除了争斗还是争斗,与昆仑斗,与政府斗、与魔门斗,与一线天宗斗,还真没其它什么事情。至于传播教义之类的东西,自当这些当代金丹高手发现头顶并没有神仙之类的东西以来,他们的有神论就开始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怀疑自己是神!确切的说是:“怀疑神就是自己这个水平”。虽然还处在若有若无,纯洁朴素的自发怀疑阶段,但实际上他们处世的方式已经很接近一个无神论者,最多说上一句“天心难测”,或者“冥冥中自有天意”。

不愿意承认,又不屑于睁着眼说瞎话,两人陷入了尴尬的沉寂。

涛声依旧,明月当空,两三点星斜挂天外,浓郁的花香飘荡,太湖石下暂时重归寂静。李卓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三人,目光掠过周洛的时候,眼眸深处不时闪现醉人的爱慕。从大学时代开始,周洛就不是一个反应很快的人,性格和缓的接近迟钝,但往往就是这人,不是闪现智慧的光芒。所言不多,言则必中!她仿佛又看见了当年周洛的风采。分离了两个多月,周洛似乎从迷糊不知所处的低迷中摆脱出来,甚至比从前更积极主动,初步展露出崭崭的风采。

“记得有位东北人曾经说过‘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可是,为人民服务是无限的,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去。’”周洛以哲人的语调,悲天悯人,仰望着天边星淡月明,“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只有让所有人都觉得有用的,才是有活力的。现代由西方发展起来的机械文明,其实真正掌握的也是少数人,道门中也有许多具有实用意义的技术,可是从来没有人想过怎么让这些技术为普通人,为整个社会服务!道门要发展就必须先改革。让道法完成从‘自我完善’,到为大众服务的转变!普及化!平凡化!”

“想一想,不要说什么一般人没有能力使用道术。现代机械也不是凭着双手就能制造出来的,经历了几千年,由机械造机械,逐步迭加,最终才达到目前的规模。一个小小的的开关,通过电流的通断,各种各样的设备,最终可能控制一个大型工厂的运作。这一过程中实际上是机械控制机械,逐次迭加。即使现代,单纯简单人力操作的简单机械,威力也不会比最简单的法器大。以法器操作法器,我想同样也可以。”

周洛身形潇洒无比,如水月光下风流蕴藉。被他不厚道忽悠迷糊了的两位金丹高手,峨嵋、武当当代宗师已经陷入了自尊心与处世道义的冲突中。被周洛引导进入否定、否定再否定,否定之否定加否定否定之否定的思路当中,脑海里乱成一团浆糊,早已算不清到底自己是想肯定还是否定。历来习惯于此的东西恍然一下就变成十恶不赦,对社会无穷危害的渣滓垃圾了!迷惑混乱中的秋孤叶与铁剑齐天乍然听到周洛这番宏伟高论,恍若黑暗中见到一丝光明,浑然不顾这是他们老对头昆仑曾经试过而没成功的东西,从思想上迅速接受了周洛的论调,只觉眼前豁然开朗——

天高海阔,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