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梦幻之力
作者:宋思乙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0125

西羽做了一个梦,一个奇异的长梦。

他梦见自己一个人在星空下的旷野里奔跑,一阵风似地快捷,如同胁生双翼,心里禁不住想道:我这是要飞起来了啊。这样想着,身子已经腾空而起,轻飘飘地掠过广阔的大地,山川河流在身下起伏奔腾,好不快意。远处黑暗中,隐隐有一点闪闪发光的东西,大贤塔!他的心里咚咚咚狂跳了几下,不禁加快了飞行的速度。灵塔越来越近,已经依稀看见了闪着圣洁白光高大雄伟的塔身……忽然一阵狂风吹来,顿时改变了他飞行的方向,距离大贤塔越来越远。

西羽失望至极,拼命想要改变狂风的方向,却哪里能够?星星不知何时已经隐去,黑沉沉的天空堆满了乌云,压得人心里喘不过气来。他感到自己正被那阵狂风带向无边的黑暗,心中一惊,叫道:不要,我不去。这样一想,顿时从半空中掉下地来,摔得好不疼痛。

尚未起身,他向四面一看,顿时后悔自己掉了下来。只见身旁周围黑黝黝的树木正在使劲挥动着枝条欢欣鼓舞,然后离开地面,缓缓朝他逼了过来。他惊恐地叫了一声,随即翻身爬起,趁着还未合围,穿过它们之间的空隙,飞快朝远处逃去。

黑暗中不知道跑了多远,沿途经过数不清的沟沟坎坎,还有好多好多棵树木,它们见到他,便挥舞着枝条离开地面,加入追逐的大军。渐渐地他脚步沉重,呼吸越来越紧,终于双腿一软扑倒在地。那些山精树怪、魑魅魍魉缓缓朝他身上压过来。眼前金星乱迸,胸口阵阵发紧,他拼命挣扎,却没有什么用,正在惶急,一道白光照过天地,周围的怪物如冰雪向火一般霎时间消融得干干净净。

白光继续照射在身上,他觉得身子一松,膝盖不再酸痛,胸口呼吸顺畅,四肢百骸暖融融的非常舒服。然后,他就在这祥和舒畅之中,缓缓苏醒过来。

天尚未亮,周围一片昏黑,围绕着他的是一个又一个的书架,高及屋梁,占据了几乎整个房间,旁边只有一桌一椅,身下一张卧床,都比寻常尺寸长大得多。西羽这些日子都是露宿荒野,见到这个陌生的房间,愣了一下,这才记起先前跟天戈一起来拜见百岐先生之事。想来这里应该是他的书房。

他活动了一下手足,觉得神清气朗,浑身充盈着力量,当下一骨碌翻身爬起,点亮桌上的灵晶灯。灯旁的桌边堆着几本书,其中一本书页尚未合上,西羽顺手取过。他本想看百岐先生平日里研究什么样的书,不料从头逐页翻看到尾,一点答案都没有找到。

这本半寸多厚的书,是用他以往从未见过的一种文字撰写而成。

西羽再看桌上其它几本书,发现它们也是用同一种文字撰写,字形甚美,看上去跟东离王国的文字有点相似,却更加典雅端庄。他好奇地端详良久,忽然发现这些字当中有一两个看着眼熟,回心细想,原来中队长曾经送给自己一个水晶雕像,那小女孩儿足底所刻,正是这种文字。当时东离望曾说,这是一种极古老的文字。想不到百岐先生竟然是这种文字的专家。

他摸摸衣袋里面的小雕像,轻轻推门而出。

宽广的圆形实验室,灯火通明,百岐先生从一大堆实验材料当中抬起头来,见到是他,一双眼睛露出欢喜的神色,细细打量一阵,说道:“小羽睡醒了?快过来,让我好好看一看。”

他将西羽从头到脚细细检视,包括手心、足心、舌头和眼敛,然后闭上眼睛思忖了好一阵子,又睁开眼睛仔细再看一遍,微笑起来,说道:“好啦,没事了。小羽越来越可爱,就在这里多住几天,待我教给你一些好玩的东西,好不好?”

“好呀,多谢先生。”西羽眨了眨眼睛,对于好玩的东西,他一向来者不拒,尤其这个东西还是百岐先生给的,“咱们事先说好了,一定要好玩的东西,如果不好玩,就须得重新换过。”

“行啊,可是如果真的好玩,你就不能耍赖说不好,要我教给你更多的好东西。”百岐先生居然也防着他一手,提出了这个要求。拉勾、拍掌,转眼间约定完毕,两人相视而笑,然后西羽摸出那个湛蓝色水晶雕像,指着小巧的秀足底部,向百岐先生请教。

百岐先生接过雕像,翻来覆去细瞧半晌,问道,“这小东西是哪里来的?”

“它有什么问题么?”西羽见他脸色郑重,赶紧将雕像来历细说一遍。

“不,它本身没有问题,它的来历却有很大的问题。没想到,这样的小东西,居然能够在世上留存如此久远的时间。”百岐先生双眼半闭,伸手抚摸着雕像,隔了好一阵,这才看着那双小秀足底,念道:“巧笑之瑳,佩玉之娜。”

“这是什么意思?”西羽在一旁问道。

“赞美的话,意思是说,这位小姑娘巧笑嫣然,皓齿如玉,身段玲珑婀娜,美得就像一块佩玉。”

留存心中的谜底一旦揭开,西羽觉得好生无聊,以他此时年纪,对于巧笑皓齿什么的,并没有多大兴趣,当下顺口问道:“不知它有什么样的大来历?”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它是上古神国制造的人形玩偶,所用材料并非水晶,而是一种早已消失不见的能量晶体。你将它留在这里,待我有空的时候研究一下,看看能否再次启动。”

“上古神国?也就是传说中黄金时代人神合一的国度?它真的存在?不是早有结论说,那是骗人的谎言?”西羽讶然问道。

“呵呵,骗子手才总是怀疑别人撒谎欺骗他。”百岐先生回答道,“上古神国是否真的存在,并不由那些疑神疑鬼的家伙们决定,你应当放出眼光,自己找寻答案。目下时间宝贵,暂时先不谈这个,我们来弄些好玩的玩艺儿吧。”

“好呀。”西羽拍掌赞成。他对于这一类的神话传说,向来只是在半信半疑之间,当然大贤塔是例外啦,那是他经过充分的调查了解之后,才完全彻底相信的。

百岐先生取出一只翡翠小瓶,从中倒出少许黑灰色粉末,又找来一些奇形怪状的材料,一起放入一只小巧精致的铜鼎之中加热,过了一会儿,它们渐渐融化,成为黑灰色黏糊状东西。西羽说道:“咦,这里面正在散发出一种力量,虽然极其轻微,跟我前几天在森林中那辆翼车上感觉到的非常相似。”

“只是相似么?”百岐先生道,“你好好感觉一下,它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

“好的。”西羽回忆地说,“小鼎中的力量其实并不大,给人的感觉却相当沉重,重得令人有点透不过气来,翼车的力量轻多了……不是力量很小的那个轻,而是它似乎能够很容易地把人抬到半空中,轻飘飘的就像在飞一样,非常舒服……不,不是这样,现在这股力量越发沉重了……”

百岐先生根据西羽的描述,又找来一些材料,在小铜鼎中慢慢添加,直到他说:“对了,差不多是这样的了。”这才停止加减材料,拔旺炉火,又熬了足足大半个小时,铜鼎里面冒出阵阵紫黑色的浓烟,滋滋作响,百岐先生灭掉部份火焰,保持浓烟涌出来的速度;再过好一阵子,烟雾渐渐减少,先生灭了火,取出一只跟小铜鼎相匹配的漂亮盖子,将里面的东西整个罩上了。

“猜一猜它们会变成什么样。”百岐先生看着西羽,微笑道。

“紫色水晶,那颜色就像一场梦,很迷人很自在。”西羽两眼微闭,陶醉地说。

“你曾经做过很多紫色的美梦?”百岐先生问。

西羽张开眼睛:“是的,可惜并不多,大多数时候的梦境都是黑沉沉的,闪着暗红的光。其实梦是有颜色的,先生你说是不是?”

“是的,我也做过一些紫色、白色、或者金黄色的梦,可是无论什么颜色,梦就是梦,全都只是虚幻不实的。我听说,真正修为很高的贤者们,心性异常平和,几乎不做什么梦。”百岐先生说。他将那只漂亮的小铜盖缓缓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小撮深紫色晶莹透明的小晶体。

西羽惊喜地看着这一小撮东西,说道:“好纯正的能量晶体,它是什么属性的?元素系之外的力量也能够提炼成这个么?”

“天地之间有各种各样的力量,不同的力量来源和用途各不相同,岂止简简单单的那几个系别?这些能量晶体,与你那天在森林中遇到的力量是一个类型,你为它取一个名字吧。”

“好的,嗯,就叫它‘梦幻之力’好了。”西羽兴冲冲地说。

“好名字,以后它就叫‘梦幻之力’,我以未来的西羽大贤者的名义,宣布这一点。”百岐先生半开玩笑地说。

做大贤者,这是西羽自幼以来深藏心底的一个梦想,甚至在爹娘面前也未曾吐露,现在突然被百岐先生说了出来,一张洁净可爱的小脸顿时通红,惊异地问道:“咦,你,你怎么知道这个?”

百岐先生朝他眨了眨眼睛,显得颇为顽皮:“果然被我一下就套出来了。实话告诉你吧,你现在的样子,跟我当年幼小时候极为相似,我只是随口猜上一猜罢了。”

在大陆上,贤者与智者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贤者一直居住在人世间,智者却避世隐居。不过他们全都很聪明有智慧,从不被纷纭扰乱的世俗之事困挠阻碍。

西羽好奇道:“那么先生当初也是想做大贤者了,后来为什么放弃了这个想法?”

“谈不上放弃不放弃的话,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大多遵循着自己特有的规则,不可强求。每个人追求的目标都不尽相同。想要改变别人,是极愚蠢的一件事情,往往使得彼此之间都感到痛苦和不愉快。所以我向来只是约束自己,只有旁人再三诚心要求之时,才向他略微提一些小建议,”

西羽困惑地问道:“按照先生的意思,这个世界上的事情都有自己的规则,不可强求,试图改变别人是愚蠢的。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在各类各样的事情面前,岂非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沿着自己固有的轨迹一直走下去,无论这个结果对我们来说是好是坏、有没有必要?”

百岐先生笑道:“不,规则的确不可强求,但我们在它们面前,也不是毫无作为。要知道,事物能否存在,自有其特定的内外条件,一旦条件发生改变,这些东西就必须相应地进行调整和改变,才能够继续存在下去。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我们大家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吃饭,所以食物是我们存在的必备条件之一,如果没有吃食,那么,大家等着吧,要么不久之后陆续全部完蛋,要么变成传说中只需吸风饮露就能好端端活着的怪物,再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只需吸风饮露,就活得好端端地,传说中上古黄金时代的神人才能做到啊。百岐先生居然拿这个开玩笑!西羽禁不住笑了起来,心中若有所悟,点头道:“如此说来,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充分认识和把握这个世界的各种规则。可惜这也是最困难的。比如我现在,就不知道应该选择修习哪个专业,才能够更快更好地把握住这个世界,实现自己的梦想。”

“没有哪一座书院,能够彻底完全地教给你心里面渴望了解的一切,同样,只要你一直努力,不放弃自己的梦想,那么,无论最初选择修习哪一个专业,结果都是一样的。”

百岐先生一面说话,顺手找来一只小小的碧玉瓶,小心翼翼将梦幻之力装了一大半进去,只留少许在外面。

西羽略微有点失望,说道:“先生也是这样说。这跟我爹娘一直以来的说话,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

“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总是大同小异。”百岐先生笑道,“不过,我的说话跟你爹娘并不完全一样,当中存在很大差别。”

西羽惊异地睁大了双眼。自己并没有明白说出,爹娘当时是怎样说的,那么智者先生又何从知道,两者之间其实存在极大的差别呢?

智者百岐先生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从旁边一个大架子上,拿起一只几乎完全透明的小瓶,又走了回来,一双眼睛紧盯着他,缓缓说道:“你听爹娘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在自己家里面;可是你听到我说这番话,却已经离开家,在森林里辛苦跋涉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就是区别。”

西羽心中似乎有点明白,仔细一想,却依然什么也不知道,他哭丧着脸说道:“先生的说话太深奥了,我还是不明白它们的区别在哪里。”

“别担心,真正的道理并不是你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就能弄清楚,你人生的道路还很长,只要认准目标不放弃,终有一天会真正彻底明白过来的。”百岐先生安慰道。

西羽有点沮丧地点点头,说道:“爹娘也常常这样跟我讲。可是我琢磨这个问题已经很久了,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明白呢?万一这辈子都不明白,又该怎么办?”

“不,你会明白的,现在需要的,只是耐心等待。”百岐先生伸手指了指小鼎中最后的一丁点儿小晶体,“就像我提炼这个,材料已经齐备,点旺了炉火之后,剩下的就是等待,时辰到了,东西才能做出来。”

说罢,他将剩下的紫色晶体一点不剩地全部装进了那只透明小瓶中。西羽在旁边看着,忽然心中一动,说道:“先生能不能将梦幻之力借些给我,我想做点东西送给大哥。”

“可以。”百岐先生回答得异常爽快,顺手将那只小小的碧玉瓶递了给他。西羽高高兴兴伸手接过,却听先生紧跟着又说了一句话:“我的东西都是有数的,你用过之后,须得自己花费功夫再去炼制,按照十倍的数量将它补齐。”

“好呀。可是我并不懂得怎样炼制,先生你先教会了我。”西羽自然不肯吃亏,赶紧趁机要求了一把,心中还挺得意。原来能量晶体的炼制方法非常吃香,向来由长老们谨慎择徒,口耳相传,绝不形诸文字,即使是一些半透明不太纯正的元素系晶体,在市场上也能卖出极高的价钱;像百岐先生亲手炼制的这些,品种稀罕,品质纯正,虽然只有一丁点儿,却也可能卖出天价。倘若从他手里学会了这个,岂不是今后的日子吃著不愁,再也不必担心如何挣钱养家之类的问题?

天色已经大亮,百岐先生搓了搓头脸手足,活动一下,从实验桌上拿起一些小东西,钻出屋子。西羽跟在后面。

那是三根类似笔管的细长圆柱状物品。百岐先生将它们拴成一排,系在西羽后面的腰背之间,笑道:“试试看好不好用,这是能够带着你上天的好东西。”一面将用法和注意事项告诉了他。

百岐先生亲手所造之物,自然是简便易用,威力非同小可。西羽兴高彩烈,跃跃欲试,可一转念间,却道:“我大哥呢?是否需要跟他说一说?”

“他有点急事,回镇上去了。你想等他回来,可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听到这番答话,西羽心中大喜,几天前他开着翼车上天,被天戈狠狠数说了一顿,这时自然怕他反对。当下照着百岐先生所述用法,闭目凝神,心念转动间,后腰一紧,身子已经腾空而起,飞上了足有两三间屋子高的实验室顶。

“呵,成了!”百岐先生在下面拍手道。

“我试试看能不能飞得再远一些。”西羽说道,身子在各大房屋的檐顶上兜了一圈,最后悬停在一棵大树的树顶上,足下踩着柔软的枝叶,得意洋洋四下观望。当初天戈带着他从翼车下来,曾在树顶上像这样待了一阵。

“下来吧,”百岐先生道,“这是实验品,我只注入了一丁点儿能量,飞不远的。”

“如果能量全部充满,能飞多久?”西羽问道。

“还没试过,估计能连飞四五个小时。”

“连飞四五个小时?大哥也必定做不到,先生你真了不起!”西羽口里赞叹着,一双眼睛依依不舍地看着四周,不肯就此下来。百岐先生笑道:“这几天你做我的助手,帮我整理收拾东西,我就将这三支风擎送给你。”

“真的?多谢先生!”西羽欢喜雀跃。他将身一振,反而往高处升去,说道:“我再试试,看它能够飞出多高。”百岐先生还未来得及说话,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云雾之中。先生心中一惊,赶紧动手,将笼罩了整个山头的云雾消去。

云雾渐淡,阳光照射在山头,西羽却一直不见下来。

原来西羽钻出云雾,四下一望,树木郁郁,原野青葱,景致非寻常所及,正在欣赏陶醉的时候,忽见一道人影,飞快地穿梭在树木之间,朝百岐山行来。西羽心念一动,身子已往那边飘去。

看看将到人影上空,西羽忽觉身子一沉,不受控制地迅快往地上掉去,三支风擎的能量已经告罄。他不禁惊呼出声。

来人听见惊呼,止步仰头一看,迅即将身上一物放到地上,双足微动间,腾空而起,展开双臂,将惊惶失措的小西羽接到怀里,正是天戈。他与林雅刚巧赶到。

“小羽,又是你!怎么我每次不在,你就会弄出一些事情来?”他将西羽轻轻放到地上。

“不是我!”西羽赶紧辩解,“是百岐先生,他让我帮忙试验一下刚刚做出来的好东西。”

“是么?”天戈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待会我问问……咦!”话声中断,他睁大双眼,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小西羽。在他身旁,林雅早已成为了一尊雕像。

西羽见两人神色有异,连忙低头看看身上的衣裳,又伸手摸了摸头顶和脸颊,笑道:“你们在看什么?莫非我头顶生了个角,或者,现在的脸容很狰狞可怕?”恶魔才会头上生角,他这么说,是在打趣自己是不是变成了妖怪,才会如此令人惊异。

天戈最先回过神来,说道:“你睡醒之后,没有照过镜子么?”林雅却道:“哪里,你现在的模样真是好看极了,非常可爱。”

西羽迫不及待找到一面镜子,看见自己当前的相貌时,也不禁呆了一阵。他本来就生得白净清秀讨人喜欢,这时更加称得上俊美:肤色雪白晶莹好似要透明一般,更衬托得齿白唇红,一又眼睛如同两颗纯净的黑宝石,闪烁着摄人心魄的迷人光芒,原先的一头黑发竟然变成了紫黑的颜色,明亮的天光一照,现出淡淡的紫色虹彩,将他整个人幻化进了淡紫的光晕之中,增添了几分朦胧神秘之美。

“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让他在这里多待几天,待体内毒素尽去,应该就能够回复到跟以前一样了。”百岐先生在一旁悄声道。

天戈放下心来,说道:“如此有劳先生。不会影响你的实验进程吧?”

“呵呵,不会,实验很顺利,再有一两天就差不多了。等到完成之后,我立刻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早一点离开的好。”天戈点头道。

“先生想搬到哪里去呢?”林雅在一旁问道。在此之前,她也曾经跟在长老们身后,不止一次拜见过百岐先生,不过当时众位长老在场,哪有她说话的份?

百岐先生看了她一眼,答道:“我是不会离开这片林子的。听说森林北部绝望冰原,沧海桑田景色壮丽,我想先到那里住一阵子。”

林雅羡慕道:“先生想到绝望冰原去住!据说那里极度寒冷,人烟灭绝,偶尔有一两个抄近道的大胆旅行者匆匆路过,没人能够长住。”

忘归森林北部的冰原,人称绝望冰原,那里其实是一片辽阔的海洋,除了零零星星几座小岛屿,并没有实在的土地,因为气候酷寒,水面长年凝结成厚厚的坚冰,形成一片辽阔的冰雪平原。大陆东部或西部的居民,想要互相串门的话,倘熬得过酷寒,那里是最近便的捷径,路面比起大陆其它地方相对安全得多。可惜它也存在危险,那就是偶尔会有数十天突如其来的气温回暖,那时候,坚冰尽数融化,水面回复碧波万顷的迷人景致,只是这种景致对于正在冰原的旅行者来说是绝对致命的;水面上,各类浮游生物加紧生长,短短数天时间,就会形成无数个漂浮的绿色小岛,一片繁荣兴盛景象,这就是“沧海桑田”的奇异景观。

只是这种奇异景观的出现毫无规律,而且存在的时间并不久,最多不过二十来天,气温迅速降低,又回复到平日里绝地冰封寸草不生的荒凉景致。

“冰原不宜居住,关键在于三点:一是身下土地能化汪洋,二是寸草不生缺少食粮,三是气候酷寒常人难当。对于第一条,只消拣选居住地时候细心一些,找到那几座小岛当中的一个就行;第二条和第三条其实是一致的,只要想办法解决了寒冷问题,食物自然就有了。”百岐先生道。

“这三点难道不是大问题?对于常人来说,无论哪一个都难以解决啊。”林雅赞叹道。

这时距离中午仍有两三个小时。天戈见西羽恢复过来,放下了一半心事,眼前大战在即,昨晚又通夜未眠,于是道:“我去休息一会儿,正午时分,还请先生送我出去。”正午时分,正是总座最擅长的暗系法术力量最弱的时候,这是他跟西羽在一起一个多月得到的经验之一。目前,忘归之野对外所有通道全部关闭,离开这里便只能借助传送法阵。百岐先生之外,五长老联手也能启动法阵。

百岐先生点头答应。西羽问道:“大哥要到哪里去?”

天戈转头对西羽说道:“小羽,这几天我不陪你了。这里太危险,你跟先生学得差不多了之后,就赶紧联系娘亲回家去吧。”他将帝国军队即将入侵的事情简单述说了一遍。

西羽对于这支即将入侵的帝国军队,自然比其他人了解得多,闻言奇怪地问道:“这里如此秘密,他们从哪里知道?我记得,他们出发的时候,还比我们早了半天,显然并不是跟踪我们过来的。”

这个问题天戈早已翻来覆去琢磨好久,这时以手击额,苦笑着补充道:“他们知道这里,应该正在我俩碰面前后不久,否则,这时候在外面徘徊寻找的,就不是那支后勤部队,而是最正规的作战部队了。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他们是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

传送法阵设在隐塔的地下室。绕过山顶那几间屋子,空荡荡的地面蓦然出现一座洁白宏伟的八角形高塔,塔基甚高,塔门相当宽广,门前的石阶,每一个都有普通台阶的两至三倍高。

四个人当中,百岐先生和天戈倒还罢了,西羽平日里总是喜欢上窜下跳的,登起来一步一阶,也还比较顺利,林雅走在最后,勉强跟了几步,觉得有点吃力,正想稍稍走慢一些,旁边伸过一只大手,接着,那个在她睡梦里早就萦绕了千百回的熟悉声音在耳旁说道:“请让我帮你一把,好么?”

她抬头一看,忽觉得头顶轰的一声,鼻子一酸,眼中泪水便欲夺眶而出。

看见这番光景,天戈脸上开朗诚挚的笑容顿时失掉大半,有点困惑地问道:“阿雅你怎么啦?”

林雅将左手放到他手心,同时别转头,来不及掏手帕,伸右手三两下抹掉眼里不争气的泪水,又转回头来,拼命朝他挤出几分自以为最动人的微笑,说道:“没事,我,我这是太高兴了。你不要介意。”

天戈明白过来,心里暗暗叹息,脸上却仍然带着笑,说道:“没事就好,我不会介意的。”一面说,右手微微用劲,将她带到门前,又道:“我走之后,你也赶紧动身吧,路上注意安全,回去帮着家里收拾东西,早点离开这里。”林雅点头答应,一双眼睛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天戈轻轻松开手,朝她行了个礼,优雅而又沉稳地说道:“一路保重。我就不送你们了。”说罢,转身走进塔门。

林雅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这一次不是因为激动,而是无法遏止的难过和失落,她用略带哽咽的声音对着他的背影轻轻说道:“你也保重。”

天戈点点头,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消失在塔门后面。

林雅在门口石阶上站了好一阵子,稍稍平静下来之后,才进入塔门。

天戈走下地底的台阶,旁边人影一闪,西羽扑了过来,攀着他的肩膀手足并用,灵活地爬了上去,在他耳边悄声问道:“林姐姐是你女朋友么?”原来天戈跟林雅的情形,小家伙全都一一瞧在眼里。

天戈没想到他问得这样直接,脸上微微一红,轻声答道:“不是。你问这个干什么?”

地底灯光太暗,西羽没有看见他的脸色,闻言松了一口气,说道:“还好,谢天谢地。”

“这件事跟你有什么相干了?看你紧张成这样?”天戈奇怪地问道。

“嘻嘻,我是为你庆幸呢,还不知道感激我。”西羽轻笑着说道,“虽然我暂时没有切身经验,可我的两个哥哥,还有学友中大我两三岁的那几个,早就告诉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所以应该比当前的你还要强上一些。林姐姐作为姐姐或妹妹是不错的,体贴又温柔,可是要选女朋友,还得考虑生得丰满一些的。她太瘦,全身没几两骨头,我真怀疑稍大些的风,就能将她吹……哎哟!”

西羽躺在地上,揉着摔得生痛的屁股,悻悻然说道:“哼哼,不爱听拉倒,枉我好心好意地向你建议!”

这时林雅刚刚下来,连忙紧走几步,将西羽扶起,替他拍掉身上的尘土,劝道:“怎么回事?小羽这么可爱,你就要走了,还不好好说上几句,让他高兴高兴。”

天戈伸手整理了一下身上,淡淡说道:“他高兴着呢,用不着替他担心。”说着走进中间早已布置好的法阵之中。

百岐先生站在一旁,正往法阵当中不停地填塞能量,对眼前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法阵渐渐亮了起来,光芒一闪一闪的,能量快要充满了。

“记住,千万要早点回家。”天戈看着西羽,又叮嘱了一句。

“知道啦,你已经说过不知道多少遍了。”西羽答道。忽然他想起一物,忙从衣兜里掏出来,朝天戈扔了过去,笑道:“只顾着说笑,险些忘记了。这是专门给你做的,每一个可以持续半小时左右,效果和混沌之壁差不多,揭开封印就能用,开口的地方我用红色标记好了。”

天戈心中一喜,赶紧将它收好,正想再说些什么,眼前强光一闪,整间屋子里睁眼如盲,原来法阵能量已经充满;等到强光过去,屋子里渐渐回复先前的光线,天戈已经不见了。

百岐先生性喜孤独,对于眼前的情景无动于衷;西羽年纪尚小,而且曾多次经历过送父兄出征的场面,也不觉得怎样;林雅脸上却不自禁地带上了几分忧伤之色。

“聚会终将分散,既然见了面,就必定会有离别的一刻。”百岐先生劝道。

“我是不能不为他担忧。你们也许并不知道,这一次,他将要面临的敌人,非常非常强大,远远超出了我们大家的想像。”林雅叹息着说。

“我知道,他曾经跟我他细讲述过那家伙的许许多多厉害之处。”西羽在一旁回答道。

“我也知道。”百岐先生平静地说,“他曾经向我透露过一些口风。”

“可是,你们为什么不担心呢?”林雅不解地问道。

西羽笑答:“那个巫师虽然厉害,可是大哥也不差呀,他对敌手相当了解,这一次有备而去,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百岐先生说道:“应该充分信任朋友,支持他的每一个决定,让他放心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