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刻骨铭心的，剧烈的疼痛。

全身的骨骼肌肉似乎正在被一寸一寸撕裂、剁成碎粉，然后一点一点的重新组合起来；又如同置身于熊熊烈焰之中，每一块肌肤都在不停地被炙烤被烧灼。

即使是在最最深沉的睡梦中，这种疼痛都不能够稍许减轻一些。

以往痛到极处时，脑海之中自然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了。这一次却大不相同。在这似乎要将一切全部翻转过来的剧痛中，天戈记事以来的诸番经历，甚至包括许许多多从来没有留意，自以为早就忘得干干净净的事情，此时也一点一滴地重新回到脑海之中，历历再现，想止也止不住。他很快就不再制止，反而沉浸在了回忆里，主动回想和反思过去的二十七年生命历程，疼痛似乎稍稍减轻了一些。

地狱！这就是传说之中的地狱？不错，以自己生前曾经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死后本应该到这里来啊！

天戈心中忽然感到后悔：原以为活着毫无希望，只消身死之后，多半就能够见到素歆，不想却来到了地狱之中！素歆呢？她自然是在天堂啦。自己因为一时冲动，放弃了当初的承诺，此后天壤永隔，再也见不到她，只能置身于痛苦和悔恨之中，永远沉沦地底，再也没有希望！

唉，我真傻！为什么将素歆的说话当作耳旁风，当初面临选择的时候，竟然没有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死亡之后的后果呢？

神啊！如果，如果能够允许再来一次的话，我将始终遵守承诺，永不放弃希望！

无边无际的痛楚又再次袭了过来。

冥冥之中，主神回应了心灵的呼唤，天戈竟然又再次清醒过来，地狱烈焰一般的强烈灼痛已经消失无踪，他却没有时间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

眼前，是一个小小的帐篷，中间一张简陋粗糙的小矮桌，上面的灵晶灯能量十分充足，发出明晃晃的刺眼亮光，照得整个帐篷有如白昼一般。此外还有两把宽大舒适的椅子。他现在就占据了其中的一把。

其实说占据也不对。比如说，他现在即使手足能够动弹，想要起身离开它，也根本办不到。一根长长的铁链，将他连同椅子牢牢绑在了一起，只剩下头和脖颈能够勉强动弹。

帐篷的门帘高高卷起，外面已经全黑，显然到了深夜。门口挂着两盏灵晶灯，明亮耀眼。一眼望去，周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数名士卒手按兵刃，在门口站得笔直，巡逻队的身影不时在远处出没。一派风雨欲来的紧张状态。

天戈心中明白，这一切的紧张局面都是因为自己。

事实上，他并不是一个骄傲固执得不通情理的人，眼前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辛，可惜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身处地狱般的剧痛尚未完全消失，眼前红红的一片，两耳嗡嗡作响，根本就什么都难以看见，什么都听不清楚，甚至连眨一眨眼睛都感到疼痛和吃力，更不用说开口说话了。当时他身旁团团围绕的众人却丝毫不体谅这一点，你一言我一语的问个不休，一时间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便给他扣上了不肯合作的帽子。好在他们虽然颇为不满，倒没有因此采取一些对他不利的行动。

后来，天戈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不过为了维护这些人的英明判决，便继续保持缄默。

对于眼前这般处境，他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在当时的情况下，居然不曾战死当场，已经是幸运之神格外眷顾了，他还能够过多要求什么？

令他感到诧异和担忧的是，自从清醒过来之后，总座竟一直没有出现。论理他不可能就这样放过了自己。那么，他是因为贵人事忙一时间顾不过来，还是又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记得刚刚苏醒的时候，恍恍惚惚的似乎看到西羽曾经出现在面前，他的身上仍然穿着那件式样奇特的东离袍服；可是唤他却不答应，而且眨眼之间，就再也看不见了，不知道这件事是自己的幻觉，还是……

天戈的心中微微有些凛然。对于当前的他来说，感到最担心的就是西羽了。

远处又传来脚步声，一共有三个人，径直朝这里行来。显然，这是新的一批前来问话的人，看来，今晚他们不打算让他好好休息了。

左右闲着无事，他在心里仔细分析着来访者的脚步。虽然全身难以动弹，他的心之眼没有受到太大妨碍，这是比较幸运的一件事情。

突然，他吃惊地睁大了双眼。他听到了其中一阵熟悉的轻巧脚步声。

中队长踏进帐篷的时候，只见里面的囚徒出乎意料地没有将头扭到一边去，反而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心中一喜，连忙说道：“怎么样？想明白了么？你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详细说出来，待我们证实你的清白无辜，就会立刻将你释放出去的。”

天戈没有答话，轻轻叹息一声，将头扭到一边，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中队长心中已经憋了半个晚上的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说句老实话，中队长在帝国军队服役，也有相当的年头了，从来不曾见到过这样神气的阶下囚。倒不是说他的表情有多么傲慢多么骄横。通常，别的囚犯对于有人来到身旁，是相当敏感异常关注的，总是睁大眼睛战战兢兢地看着进来的人，哪会像他这副样子呢？真是令人一见就不由生气。

“你不用立刻将头扭了过去！”他忍不住大声斥责起来，对象正是面前那位整个军营中唯一不将他瞧放在眼里的骄傲神气家伙。

“实话告诉你，倘若不是因为在忘归森林，哪怕老兄你是名副其实的盖亚神王私生子（注：当年统一整个大陆的盖亚神王，力大无穷，精力充沛，相传，在他横扫大陆的二十多年征途中，曾经跟沿途众多美女结下露水情缘，播洒了无数子嗣血脉。后来，民间常以“盖亚神王的私生子”借指那些来路不明的人），我们也能立刻将你的老底连锅端了出来！要知道，到了我们这里之后，合作，只有合作才是唯一的出路，你要好好弄清楚这一点……”

中队长一口气训了好一会子话，见对方依旧静静的不作一声，心里颇感无味，终于停了下来。

呼~~待会再好好跟他算账吧。眼前还有客人候在一旁，自己却向一名囚徒计较理论，实在有点那个，太失体统了。

“喏，这一位是东离王国的三王子，他听说了你的事情，特意过来看一看，哈……”

中队长还待继续滔滔不绝的说上一番，耳旁忽然有人低沉着嗓音打断了他的说话：“我并不需要别人前来探视，你赶紧将边上那个三王子什么的，立刻带走吧。”

中队长立时住口，扭头看了看西羽身后的博原青，只见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当地，跟刚刚进入帐篷时一模一样，这才最终确定，当真是屋子里那位骄傲神气的囚徒在说话。

嘿嘿，有点门道啦！身份暴露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开口说话呢。嗯，还是别跟他废那么多话了，赶紧让三王子施展法术将他的老底探出来才是正事。

中队长笑道：“老兄放心好了，三王子并不是我们的人，他只是对你感到好奇而已。建议你有什么放不下的未了之事，可以向他交代一下。三王子为人仁慈，多半可以帮忙替你代办呢。哈哈！好啦，不打扰你们说话了，我这就远远地离开这里。”他果然远远地离了开去，并且将帐篷周围足足四个分队的岗哨也撤除了。

这是他和西羽两人商量好了的。西羽说，只有这样才能令对方稍稍放松警戒，方便他后续的行动。

西羽转头轻声道：“博原将军，请你帮忙在附近巡视，不要让人偷偷靠近这里。”

博原青点点头，转身出了帐篷，随手将门帘放了下来。

待周围的人全都离开后，天戈叹了口气，又缓缓将头扭回来：“你，不赶紧回家去，到这里来做什么？”

西羽也不答话，几步走到椅后，仔细搜寻链头所在之处，想将他身上的铁链解开。天戈苦笑道：“不用找了，这铁链和椅子是配套特制的，倘若不是最初上锁的人，纵使你手头有钥匙，想要打开它恐怕也得花费至少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呢。”

西羽细细找寻一阵，发现的确找不到链头，于是住了手，站起身来，说道：“好！我们再另外想想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说罢，他绕到前面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天戈。分别不过数日，天戈似乎憔悴了一些，不过一双眼睛依然有神，身上脸上的黑气表明，那个可怕的暗黑封印尚未解除，所以纵使他手足重获自由，也难以动弹，更不用说将一身本领发挥出来了。

天戈眉头一皱，说道：“你看上去相当疲惫，精力不济的样子，是在担心我么？不用怕，他们不会把我怎样的。只可惜，暂时我不能够陪你去寻找大贤塔，解答你的那个问题了。最近这里太危险，你最好先回家去。过些日子，等我的事情解决之后，一定会去找你，然后再陪你前来好不好？”

西羽的一双眼睛红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拼命忍住了眼泪。

“不，你留在这里才危险呢，倘若他们知道了你当初的事情，那时又该怎么办？我一定能够找到合适的办法，将你救出去！”

天戈叹道：“当初的事情！他们知道了又能怎样？这件事本身并不是秘密，也不是你能够管得了的。嗯，只要我能够弄断锁链，凭自己的力量冲出去，躲得远远的让他们再也找不着，应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西羽两眼一亮，说道：“博原将军是自己人，或者，他能够将这铁链斩断也说不定。待我叫他进来。”

天戈摇了摇头：“没有用的，这玩艺儿经过特别的煅造，还有法术加持，寻常刀剑根本奈何不了它。”

西羽没有说话，修长好看的双眉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天戈柔声说道：“听我说，小羽，赶紧回家去吧。这里太危险，不是你来的地方！”

“可是你在这里，我就要来。我要救你出去。”西羽固执地说。

“哎，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这件事你管不了，也绝对不应该管。甚至，包括你爹你娘在内，都不应该插手进来。那个人，根本不是人力能够抵挡得了的。”

西羽道：“那个人！你指的是那个暗影巫师吧？”

“暗影巫师？”天戈心想，这个名字好熟，曾经在哪里听说过。他随即记起，当初将西羽安置在树上，自己正要离开的时候，曾经听见他在睡梦中提起过这个名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如非刚刚经历过一场炼狱一般痛苦可怕的回忆，而且这个名字相当特别，还真不容易想起来。

他缓缓点头：“也许是吧……这个称呼真的很贴切呢，他总是隐在黑暗和阴影之中，甚至脸面也不能够看得清楚明白。”

“前几天，森林里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是否就是因为他？”西羽又问。

天戈淡淡一笑：“你明白就好！哎，当时的情景简直就是一场恶梦。对于我现在仍然好端端地活着，老实说连我自己都感到稀里胡涂，难以置信。”

西羽想起下午刚刚见到天戈的时候，曾经缠绕了他全身的厚厚绷带，以及随后法医们的一番说话，眼眶一红，已经拼命忍耐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扑哧哧的掉了下来。

天戈忙道：“唉，不要这样子嘛，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别忘记，你是真正的男子汉呢，男子汉是不会轻易掉眼泪的……嗯，是了，怎么他们称呼你作三王子，对你相当信任，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西羽拭尽眼里的泪水，勉强一笑，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挺有意思的。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里，我再详详细细说给你听！”

他顿了一顿，脸上竟现出异样的光彩，又道：“我知道，暗影巫师的确相当强大极难对付，不过对于他们，也并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是，他强大得远远超出了想像，而且，他不仅仅是一个暗影巫师啊！”天戈叹息着说。

听到这句说话，西羽眼里尽管还残留着泪花，嘴角却微微笑了一笑。他没有作声。

天戈本待继续劝他离开，见到这样的表情，一怔之下反而住了口。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初生之犊，浑不知晓天多高地多厚，自己越是夸说总座的强大，只怕更加激发他要强好胜的心态；再一转念，又想到这孩子倔强的脾气，他决定了的事情，别人恐怕很难劝解过来。正在琢磨什么样的说话才能真正彻底的打动他，西羽已经将手伸到头颈，掏出一条晶光闪闪的项链来。

“我需要大约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完全启动这里面贮存的力量，建立一个短暂的空间通道，这样我们就能够离开这里。不过他们也许很快就会察觉，从后面紧紧追来。那时候，就靠你带着我拼命逃跑了。”

天戈苦笑一声，又看了看身上的锁链，说道：“你还是不必浪费力气，赶紧回家去吧。我现在这个样子，即使能够离开这里，也需要别人的帮助才能动弹得了呢。”

“不要紧！力量完全启动的时候，甚至你身上的暗黑封印都能够彻底冲破，这些零碎东西，应该更加不在话下。”

说罢，西羽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那两只专用于增幅力量的海蓝色透明水晶球，闭上双眼，开始凝聚心神。头脑又开始疼痛起来，他微微皱了皱眉。唉，今天下午力量使用过剧，虽然及时吃了大量的云紫草进补，只是头疼不再像最初那样剧烈而已，距离彻底恢复还需要最少好几天的时间呢。

完全启动项链中的力量，这在以往他精力完好无损的时候都不曾做到，何况是当前的身体状况？可是，眼下除了这条出路，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时机稍纵即逝，过后追悔莫及。

西羽咬了咬牙。正当他想要不顾一切，启动项链内存贮的力量之时，天戈忽然说道：“等一等，小羽。这个项链中的力量相当巨大，你一个人怎能完全启动？那样反而会害了你的！”

西羽一怔，问道：“你能够感受到项链中的力量？”

天戈点了点头：“不错，它跟冰魄短刀的力量大不相同，似乎更加自由奔放得多，相当不好控制……咦！”

他低呼一声，扭头看了看周围，随即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过了半晌，他又颓然睁开双眼。西羽问道：“刚才你怎么了？”

“真奇怪！刚才我提到冰魄短刀的时候，隐隐觉得它正在身旁附近，可是等我仔细寻找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

西羽双眼一亮：“是么？待我找找看。”他收起水晶球，伏下身子仔细找了起来。

帐篷本身并不大，里面的东西更加屈指可数。所以，一会儿的功夫，他又站起身来，将空空如也的双手在天戈面前一摊：“倘若冰魄短刀真的在附近，应该也被那些家伙们收起来了，怎么可能就放在这里，白白便宜我们？”

天戈点头道：“是啊。不过冰魄短刀跟我已经建立了联系，倘若力量足够，肯定能够将它召唤过来。借用短刀的力量，我就能够自己冲出去，不必麻烦你了。”

西羽瞪了他一眼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认真说起来，当初正是我拖累了你。以你一身好本领，倘若不是因为我，立刻就可以将那些家伙们甩得远远的，再也追赶不上，绝不会出现眼前这样的局面……”他的眼眶红了起来，歇了一歇，这才作出最后的结论道，“所以，刚才你的这句说话，今后再也不许提起！”

他又取出那两只水晶球。天戈忽道：“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操纵这条项链。它是什么类型的力量？”

西羽微一犹豫，点头道：“你？嗯，既然能够感受到里面的力量，试一试也行。这是风之力，所以项链的名字叫作‘扶摇’。”他将项链摘下来，挂到天戈脖子上。

天戈奇道：“扶摇？好古怪的名字！”

“不，这个名字最贴切不过了，扶摇就是飙风，力量最强的一种风，据说驾驭这种风，可以一直升到九万里的高空呢，这就是‘扶摇直上九万里’，古时候一位大贤者在笔记里记录过这件事，听说过么？”

（注：“扶摇”一词，较早见于《庄子-逍遥游》：“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唐代李白有诗云：“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典故盖从前者而来。）

天戈自然没有听说过，赞叹道：“扶摇直上九万里，好气魄，好风光！只不知道从九万里的高空中看地面，又是什么样的一番景象呢。不知他有没有提起？”

“这个，好像没有。嗯，我想，从那么遥远的地方看过来，无论什么样伟大的东西落到眼睛里，必定也是混混沌沌的一片，还不如不提呢。”

天戈笑道：“这倒也是！好啦，你先将操控‘扶摇’的方法告诉我吧。”

这是昨日晚间以来，西羽第二次做导师，讲课的技巧比起第一次自然大有长进；眼下虽然只有一名学生，其好学的精神比起那十多名法医护理更加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此事关涉生存自由，所以只消一遍，天戈已经记住了用法要领，再温习两遍咒语之后，说道：“成了！”随即闭上双眼，开始凝聚精神。

西羽道：“你先试试，看能不能用它悄悄将这根锁链弄断……”

话音未落，晶莹温和的浅蓝色已经充斥了整个帐篷。西羽奇道：“好快……咦，怎么是水元素，好多……”

呼的一声，狂风扑面而来，桌上的灵晶灯跌到地上，砰的一声，摔成了碎粉。两人眼前顿时一片漆黑。西羽身子跟着一晃，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天戈叫道：“小心！快过来抓紧我！”

西羽试着动了动，刚刚抬高身子，却被狂风刮得倒退了几步，距离天戈越发遥远。

跟西羽比较起来，那顶一直在周围遮挡住他们的小小帐篷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狂风一起，立即整个被掀了开来，在他们身旁盘旋飞舞，只是因为牢系在木桩上的固定绳索，才没有立即被狂风卷走。帐篷上面挂着的两盏灵晶灯，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呜~~”周围的岗哨发现了这里的异状，警报声立时大作。

西羽叫道：“力量太分散。要集中，集中！否则它只是一阵狂风罢了，不必说空间之门，连你身上的那些玩艺儿都弄不掉。”

天戈答复：“我已经尽力了。它滑溜溜的很难控制，跟冰魄短刀太不一样。”

西羽忽然想起，忙将身上的海蓝色水晶球掏了一个出来，凝聚心力，朝他面前使劲一抛。水晶球悬在半空中，发出了淡淡的浅蓝色的光芒。

“你将注意力集中在这里，再试着控制一下。”

天戈点点头，依言施为。忽然，他身子一颤，接连打了好几个哆嗦，脸色一阵发黑。周围正在不停咆哮飞舞的狂风顿时止歇。

西羽惊道：“怎么了？”

“快拿开，我不需要这个……”

话音刚落，水晶球蓦然发出刺目的蓝光，然后“啪！”的一声，炸成了碎粉。

西羽一直遥遥控制着那个水晶球，令它虚悬在半空，爆炸的力量铺天盖地反卷回来，痛得他低呼一声，两手捧着额头伏在地上，险些因此晕了过去，隔了好一阵子，这才定了定神，坐起身来。

爆炸发生的当时，天戈身子一震，他随即闭上双眼，脸色时红时黑，呼吸时缓时急，足足过了十几分钟的时间，这才缓和下来，睁开眼睛，身上脸上的黑气竟然浅淡了几分。

西羽这段时间，一直提心吊胆地注意着周围越聚越多的帝国战士，还好，他们只是手持刀枪弓箭，远远地在旁边围成一圈戒备，并没有立即冲上来。看来，中队长在这样的情形下，仍然选择了信任自己，正在实施他的承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上前打扰自己两人的交谈。

西羽轻声问：“怎么样了？”

天戈没有答话，又静静坐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站起身来。他身上的锁链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竟然断成了数截，纷纷跌落到地面上；他举起右手，手中一柄闪耀着淡青色晶莹光芒的宝刀，衬得他一双眼睛闪亮生辉。

冰魄短刀！

原来，天戈刚刚将注意力集中到水晶球上，全身绝大部份的力量突然不受控制地朝那里疯狂涌了过去，此消彼涨下，体内的暗黑力量顿时占据上风，险些将他打回最初昏睡不醒的状态；幸好水晶球及时爆炸，力量倒卷而回，且远胜先前。借着这股力量，体内的暗黑封印很快便消除了大半，冰魄短刀应召而回，他的手脚也终于恢复自由了。

短刀光芒渐渐隐去。他的脸上又回复了平日里白净健康的光泽，只眼梢额角等部位仍然残留着几分隐隐的黑色。

天戈的脸色蓦地一沉，低声朝西羽道：“快过来，靠近我！”

西羽正要迈步过去，忽听远处中队长大声叫道：“快过来，三王子，那里太危险！”

西羽不禁一怔。想不到，自己这一次利用中队长的信任，欺骗了他，弄成眼前这样的局面，他却仍旧担心着自己的安全！西羽心里一阵不安，足下自然稍稍缓了一缓。

天戈身子一晃，贴地窜了过来，伸手将西羽往旁边一拉。“嗖！”一支羽箭紧跟着穿过西羽刚才站立的位置。倘若再慢一点点，就是利箭穿心的可怕结局。

天戈轻轻痛哼了一声。就在他伸手去拉西羽的时候，另一支羽箭乘机射穿了左臂。这时候已经顾不上这种小伤。他贴地一滚，伏倒地上，顺手将西羽抱在怀里。

中队长眼看计谋得逞，强敌受伤，心中一阵得意，正要下令乱箭齐施，将眼前刚刚挣脱束缚的危险敌人消灭掉，身旁人影一闪，一人大声叫道：“三王子！”不顾一切地朝他扑了过来。

这么一打扰，命令自然没能及时发出。天戈是何等样人，立即把握时机，再次启动了扶摇项链的力量。

呼~~地面上狂风大作，飞砂走石，吹得周围的弓箭手们东倒西歪，准头大失，威胁再不复存。

风影尘砂之中，天戈左手搂着西羽，右手的冰魄短刀再次亮起淡青色亮光，借着飚起的狂风腾空而起，飞快地消失在远处的树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