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时空错乱
作者:天下几何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520

千算万算,即使我一直小心提防,最终还是遭受了这个大学情敌的暗算,尤令我死不瞑目的是,他肆无忌惮的出手却是在我奋不顾身救下他之后不久。

我实在无话可说,这一切都是我在咎由自取,自从进入神州网络以来我就屡受挫折,甚至连一代宗师封神者也因我一念之差而慷慨就义,在一系列的事件连环发生中,我目睹了星球之父力量在修罗身上的重现、也目睹了自己设计后立刻封印的终极武器凭空被龙芯五号盗用在人魔之战里;当文明断层激起我心中莫明的悲哀、当人性的险恶象冰冷的刺刀洞穿我的美好希望、当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灭世爆炸转眼将夺去我的生命,我忽然疯狂的一笑。

疯狂或许是人类在明知灭绝前最后的情绪,绝望的神伤绝不如疯狂般痛彻心腑。

用我毕生的功力去讨伐人类中的败类吗?

就算我此时将出卖我的妖刀挫骨扬灰又能怎样?复位爆炸一旦漫起惊天的尘嚣,他和我还有多少区别?

在网络上,妖刀和我都以数字的形式存在着,复位之后即使是我们旺盛的精神亦将魂飞魄散,而唯一整体游走于虚拟世界的修罗却是大有可能凭借强横的力量躲过天谴。

我在狂笑里已做了决定,如妖刀所愿,尽自己的一切可能缠住修罗,使它逃不开爆炸的焦点。

“我是谁?我是你生命最终的句号!”浓烈的战意象千百枚钢针刺遍我浑身,所有的情绪在临近痛楚的极限时只等一瞬间的彻底释放。

修罗的问题就在片刻前回荡,而我的答案则深深的扎入它的思绪里。

当我生平第一次由这个强大生物的脑电波里读到恐惧,冰冷的双拳已毫无阻隔的全部轰在了修罗的前胸。

怎么会是冰冷的?我的真元正象烈火一样熊熊燃烧,为何我施展的招式却象来自于十八层幽冥地狱里的不寒而栗?甚至我射出的目光也足以把每一道温暖的阳光冰封?

修罗静静的用身躯承受我自修成精神体之后唯一的一次全力出击,我甚至能感受到飓风般的毁灭力量完全破开它肌肤、随即横扫整个身体内部的呼啸声。

“杀了我,你是否会感觉快乐?”修罗的脸上慢慢浮起了妖异的笑容。

我顾不得与它斗嘴,竭力催动自己的真元,要在这绝世魔君的躯体内搅一个翻江倒海。

“数字世界的全界复位将把整个虚拟景象剥离到0和1的原始状态,可是我并不隶属你们的文明范畴,人类的风雨真的能够淋湿异时空的生命?”修罗的眼神里竟也带着几分痴狂,“你本有机会耐心的等待最终的谜底,为什么偏要迫不及待的做胜败都毫无意义的争斗呢?人类必杀我而后快,那么你呢?”

它的话我已充耳不闻,因为此时我惊骇的发现任我怎样催发劲力、增大功力范围,始终没有触及到任何一个内脏器官,换句话说,修罗的身体内部竟然是空空荡荡的!

“告诉你一个秘密。”修罗优雅的整了整衣襟,“星球之父对我说,在这个地球上根本就没有一种力量能杀死我,包括……我自己的力量!”

它如闪电般挥舞起轮回之杖,飞船外的空间骤然停滞了半秒,或许是它的力量过于猛烈,连由数字模拟出的虚拟世界都无法一下子承受,这柄充满着黑暗冥界煞气的魔杖象毒蛇般无声无息的划开了我的肌肤,冰冷的血在我身体上飞溅。

当我击中修罗的不久之后,修罗的杖也插进了我的躯体,那一瞬间我似乎在同时间赛跑,务求在我生命彻底消散前让精神的力量在修罗体内爆发,我只求一个支点,哪怕是它五脏六肺的一个细胞都能点燃我精神的无限能量之火,可为什么它消瘦的外表内部却如宇宙一般无边无际?

理智告诉我,同修罗这样银河系强横无敌的对手硬拼生命力是不现实的,但这一刻已不容我有丝毫的犹豫,就算我耗不过它,也要尽我的一切努力拖它到复位爆炸开始的时候。

我的鲜血本该是炽热的,为何却让我感觉深深的寒意?那一缕缕红色的液体在轮回之杖的割裂下不断涌出,似乎并不属于我生命的一部分、而更象万年极地融化时出现的冰流。

修罗倾尽星球力量刺中我的一杖同样不能令我后退半步,当它眼睁睁的望着我身上流出的血时,忽然脸上象其实在流它的血一般变得惨白。

“冰冷的魔血?”它惊呼,似看到了生平最可怕的一幕,它的神情如此的可怖,全无以前从容应对人类狙杀的优雅雍容,“难道你是魔圣?”

我浑身一震,修罗的力量亦不能给我带来这样的震动,但它的“魔圣”两个字却好象要唤醒我深埋在记忆深处的某部分意识。

这一生我从未听过“魔圣”这种称呼,只是为何会产生如此浓烈的归属感?

是不是激战中我溅出的鲜血此刻也变得异常的诡异起来?

修罗在电光闪石之际陷于极端的震惊中,和先前沉醉在文明的海洋里一样无法自拔,在弹指一刹那的战局里它究竟看到了什么?或者,它想起了什么?

我-是-人-类-怎-会-是-魔?

这个念头实在太疯狂了?

然而,这个世界出现的疯狂还算少吗?

就在我猜度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异变、以至于让不世的魔王都噤若寒蝉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略略扫过,赫然发现巨大的船体竟从远端开始毫无声息的解体,而这种解体的过程正象多米诺骨牌一般一尺尺的向我们逼近。

飞船的甲板消失后的空间里,是青朦朦、白沉沉的淡淡雾气,散开后什么都不曾留下。

这就是在网络上威力更胜核弹的复位爆炸?

由于它的毁灭力已超越了人类思维的想象范畴,因此连爆炸的声浪都不在能够被听到的音频之内!

在印度佛教的传说中,梵天是掌管宇宙万物之神,人世间的一切其实是梵天酣睡中的梦境,一旦这位天神醒来,则万物皆灭,待他重新睡去,世界又开始新的纪元。

作为这一世的生命而言,梵天其实是不能醒、醒不得的,因为这意味着一切的归零重启,连文明的印记都湮没无迹,更不要说世间的种种因果归宿了。

复位爆炸岂非代表着梵天在网络上清醒后的第一眼审视?

“胜雪,该是你离开的时候了。”文明之母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声音回荡在大灭绝前的一片宁静里,“你不在北京攻略的计划之内。”

“我离开?”与修罗的精神力量相互纠缠在一起,让我根本没有脱身的可能,“还是你们尽快走吧!拜托你将shirley和妖刀一起带走!”

“神的使者也不在计划之内,”文明之母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我们都看错了妖刀。”

“什么?”我问。

“他已经走了。”文明之母叹息,“这一个北京攻略做得如此丝丝入扣,不到最后一刻根本就无法了解筹划者的最终用意。人类的心智果然可怕,若用在恶途上,总有威胁宇宙的一天。胜雪,你必须去阻止这一点。”

我连运三次真元之气,意图脱开修罗对我的精神控制,但它的轮回之杖象落地生根一样牢牢的插在我腹间,幽冥的力量封印着我的元神,让我任何撤身闪避的努力都变成徒劳。

“妖刀有什么最终的用意?”超负荷运转能量的我不免心浮气躁,但这个问题骨鲠在喉,却是非问不可。

Shirley束手无策,急得精神体也是泪如梨花,“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妖刀的事情?”

“神说的没错,的确时间所剩无几,这个关头逃命才至关重要,”文明之母的语气愈加沉着,似乎一切尽在意料之中,即使妖刀的变数都一早在算计间。

“可是……我……”唯有苦笑方能诠释我目前的困境,对手强如修罗,哪怕它在失魂落魄之际亦叫我逃生乏术。

文明之母绽开了绝世的笑颜,在分秒间,她彷佛集中了整个人类文明历史中所有的美貌于一身,看她所造成的心动和震撼,是一种千百世不曾有的不可磨灭,冥冥中,文明之母竟似要将最完美的一面永远的留在能够目睹她的人类记忆深处。

她要做什么?

“再见!胜雪!这不是永别,当你让人之地球绝处逢生之后,文明将义无返顾的回到人类身边……”文明之母轻启朱唇,把每一个字都生动的传递进我的思绪里。

就在我如痴如醉间,万丈青光飒然在眼前爆亮!

于是我知道,复位爆炸终于开始了威力最炽烈的一环!

“修罗的封印凝结了星球之父的黑暗冥力和文明玄学中的向心原理,本是不可破解的终极力量。但当复位爆炸发生,加上我与龙芯五号抽空内核的离心力,却能令这道终极力量出现一个短暂的缝隙。宇宙间的造化往往在于毫厘之间,救世或者灭世也在你的一念。胜雪,但愿这一次我没有看走眼。”文明之母最终的话语在摄人心志的光芒里坚定的传来,这一刻我知道这其实是她与龙芯5号在毁灭前最后的箴言。

修罗的禁制本让我动弹不得,复位爆炸于是能轻而易举的将我炸至形神俱灭,是文明之母结合龙芯5号用解体的冲力帮助我破开封锁,而一旦获得自由的精神体也第一时间感受到了爆炸的猛烈程度。

冲击波把我象一粒小石子般远远的抛向无限幽深的宇宙里,下一刻我竟无法把握自己会置身何处。

“shirley!”我想起了什么,嘶声大叫,却惊觉自己完全失去了对自己声音的感知。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隐约间,杨玥的面容出现在我眼前,“你要去哪里?真的要离开我?”

我拼命摇手,“不是的!你快闪开,这里太危险了!”

“我不走!有你在,我就不会感觉危险。”杨玥的头摇得比我更坚决。

“你不懂的,这是数字复位爆炸,所有东西都被解成初始状态,生命也不例外。”我高声解释着。

“那修罗呢?”杨玥想起了正事。

“它死了吧……”我确实无法肯定这件事情。

“我们成功了!”杨玥高兴的跳了起来,“修罗既死,你为什么要离开,快跟我回去吧!”

一言甫出,脸已涨得通红。

我当然明白她那句“快跟我回去”是什么潜台词,但修罗委实生死不明,复位爆炸硝烟未散,此处实在凶险万分,忽然省起杨玥如何会出现在神州网络的,莫非是为了不放心我而偷偷溜进来的?

这可大事不好,进入神州网络的除了杨玥之外都是各自界域中的楚翘,杨玥虽是警界的精英,但精神层次方面过于弱小,怎经受得住复位爆炸的蔓延余波?

“快走!”我大吼道。

“你抛下我,我宁愿死在这里。”杨玥跺足嚷道。

“你若不走,我便……”略一挥手,我骇然发现自己的五指已扼住了杨玥的喉咙。

“你?”杨玥一脸的惊愕,“修罗!”

“胡说!我不是修罗!”我闻言也是一惊,轻轻推开了她,双手抱头,“这不是真的!我怎么可能会是修罗?”

耳畔一声惨叫,我惶恐的抬起头,杨玥竟是浑身浴血,颈间五个指洞血肉模糊。

难道是我失手伤了杨玥?

她喉咙上所受创伤之重,眼见是致命的。

“胜雪,你为何如此伤我?”杨玥痛楚的脸庞变得扭曲起来。

“不――――”我发出了凄厉的悲鸣。

轰的一声,我从九霄云层跌落,直挺挺的掉进了地狱间,诸多牛头马面纷纷扑来,张口就在我身上撕咬,我甚至听到了自己骨尖末梢被利齿磨砺的声音。

“胜雪……”一个声音在远出响起,唤醒了我灵台的一丝清明,我终于从梦魇中彻底的脱身而出。

原来只是南柯一梦,却不知我被复位爆炸的起浪甩出了多远,而睁开眼睛就看到了shirley的一双明亮的妙目,此时正忧心忡忡的注视着我。

到底哪一个情景才是梦?先前?还是现在?

为了求证真实,我一把握紧了shirley的手,触手温软细腻,柔若无骨,却不是真的是什么?

“啊呀不好!不要我还是在做梦,你明明只剩下精神体,怎么我还可以这般真切的握着你的手?完蛋完蛋!我怎样才算清醒?”我懊丧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Shirley莞尔一笑,“此言说来话长,眼下我确实恢复了有机的身体,所以你现在绝非是在做梦,的确是握着人家的手呀。”

我“噢”了一声,情知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匪夷所思,要把所有的真相都搞清楚恐怕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完的,现在只有选最关键的事情问,“我们在什么地方?”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shirley不答,反而扶住我身体,缓缓将我从地上搀起,逃过了复位爆炸这一大劫,我竟然是毫发不损。

我凝神象四周望去,但觉周围的一草一木都似曾相识,“这里是……”

“你万万想不到的,这一场爆炸竟将空间炸开了一条通道,而我们两个无巧不巧的,给轰到了我的家乡,也就是神之地球。”shirley叹道。

“这里是神之地球?”我差点跳了起来,“快领我去见韩雨,我要见她!”

关于迄今为止发生的种种事态,尤其是有关妖刀的变化,我确实有许多疑点希望韩雨能够亲自解答,为了三个不同空间的地球的安全,我想就算是在闭关的她也是应该适时的出来帮茫然无助的我一把的。

Shirley没有作声,我发觉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神情。

“怎么?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还不肯带我去见你姐姐?你先我一步到达神之地球,莫非这里也发生来了什么变故?韩雨呢?她没出什么事吧?”我一口气的把问题抛向shirley,她的身体摇摇欲坠,险些被我的问题逼迫得跌倒。

Shirley的表情越发加剧了我心头不祥的感觉,“你倒是说话呀!”

“我……找不到……姐姐……”shirley的声音几不可闻。

“什么?”我一时天旋地转,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年轻人少安毋躁,你们在这个神之地球上找不到韩雨实属正常。”一个慈祥而苍老的声音由我背后传来。

我一转身,立刻看到了一个白发老人微笑着站在离我们不远处。

“拜见首席长老!”shirley骤然见到这个老人也是一怔,随即深深的施了一礼。

老人轻轻颔首,“你是神之使者二号?无需多礼,你也辛苦了。”

Shirley这才直起腰,从她此际脸上我看到的是对这位粗布麻衣、貌不惊人的老者的一派敬仰。

“为什么我刚才没发觉你,这短短的几秒钟之间,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歪着头,仔细端详着被shirley称为首席长老的老人,实在看不透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不可对长老无礼!”shirley轻声提醒我,“首席长老是元老院的首领,拥有这个星球最高的权力。”

“呵呵,”老人笑着打断shirley的介绍,“什么首领啊最高啊,你这小妮子到人类那里去了两次居然也学会了繁文缛节?权力对于不热衷它的人而言,是一钱不值的。”

我顿时对老人刮目相看,平添了尊重之心,适才的一席话若非具有大智慧的虚怀若谷者断然说不出的。

其实,身为神之地球最高权力机构元老院的首领,如果本身不具备德高望重的品质和通天彻底的神通,是难以想象的。

而我之所以一开始出言无状,完全是因为在诸多变故之下乱了方寸。

“我知道,你就是那个人。”老人目不转睛的开始打量我。

我一时尚领悟不了老人口中提及的“那个人”是什么含义,却急于知道韩雨的下落,“请问,您刚才为什么说在这个星球上找不到韩雨?她不是在神之地球的空间褶皱里闭关吗?”

“地点是不错,时间却出了问题。”老人突然正色说,“韩雨早已不在神之地球上了。”

“为什么?”我和shirley不约而同的问,不久之前才见到过她,凭什么几日的分离就恍若隔世?

老人淡淡的说:“你们晚来了三千年,怎么还遇得见故人?”

此话由元老院首席长老口中说出,当然不存在虚假或开玩笑的成份,我与shirley相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了无尽的凛然惧意。

这一次,非但空间通道被打开,连时间的通道也开启了尘封多时的大门?

复位爆炸的威力竟让我们在时空的穿梭里渡过了三千年吗?

三千年!人类的地球已变成什么面目?

“不可能!”shirley终于忍不住尖叫,“您怎么可能经历三千年容貌没有丝毫的改变?”

“生命的轨迹已走到了终点,过往的变迁又有什么意义?”老人长叹之后回复笑容,“欢迎你们来共享神之地球存在的最后一刻!”

“什么?”shirley和我再一次异口同声的惊问道。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