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虚拟的完美身躯，竭力想象着网络彼端之人的真实相貌，是否具有一样无与伦比的风姿。

这位人类精神领域的强者，原来已经同异空间的修罗有过较量，却不知胜负如何。

留意到封神者逐渐凝重的面色，我当然不会傻到直接去问他，当此之际，唯有默默的等待他的下文。

封神者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哑然失笑说：“看你的样子就是忍得很辛苦，为什么不干脆的问呢？告诉我，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最后的输赢结果？”

我用力的点头，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你要不愿意说，我自然也不会勉强的。”

“哈哈！”封神者一阵大笑，“你小子还真善解人意。不过我可不是掩耳盗铃之辈，任何事情都无需隐瞒。更何况，结果也不算很丢面子啊。”

我心念一动，莫非在我印象里修罗的力量在得到地能补充前大幅衰退和封神者有关？

封神者用手指漫不经心的撩拨着石桌上已经断开的琴弦，缓缓道：“若非这家伙撞大运发现了人之地球的地心能量同样能够补充他的力量，何需神出手，它早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他定定的把目光投向远处，轻声自语：“这三场大战，我可没有输……”

望着封神者忽然变得忧郁的神色，回味着刚才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我完全能够想象到那三场人魔之间对决的惊心动魄。

那是以5000年的文明历史对抗2亿年经历的战役，双方从一开始就没有站在公平的起跑线上。

封神者决不会说谎，他说自己没有输，那就代表在这场人魔对决里他充分发挥了自然的力量，以世间万物的相生相克压制了修罗的黑暗冥功。

虽然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有幸看到，但也丝毫不能抹煞这是一次最灿烂的智慧之战。

修罗在与神的决战中，玄天真气不纯导致被神击败，极有可能也是因先前的这次人魔大战而造成的后遗症。

想到自己在修罗力量最脆弱的时候依旧丝毫难以与之抗衡，我深深的感觉与人类顶峰之间的遥远距离。

我仔细品味着封神者的一字一句，在他的“这三次大战，我可没有输”一句上突然感到心绪沉重起来。

“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我小心翼翼的问。

“什么？”封神者收回了望向远方的视线，转向了我，“你说。”

“如果……如果有第四场大战，你有几分胜算？”我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整个人类都很重要。

我确信自己的问话足够清晰，但封神者彷佛一点都没有听到，他慢慢的把目光从我脸上转开，他的眼帘垂了下去，一瞬时，他似变成入定的老僧，一动不动。

我静静的等待，因为我知道迟早我会得到答案，无论这答案对人类而言是喜是忧，抑或，是绝望……

“从前，我花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才制作成功眼下你面前的人物造型，许多人都赞叹这是鬼斧神工的完美杰作。小白，你以为如何？”不知过了多久，封神者忽然旁顾左右而言他。

我知道他的话必定有深意，而且多半与我先前的问题有关，想了想，据实回答：“谁都难以否认这是梦幻里都未必能想象到的完美无缺，但正因为过于完美了，反而让人产生了某种不真实的感觉……对不起，这是我的心里话。”

“完美……什么才是完美？人类一直在追求完美，可这个目标最终会实现吗？”封神者叹息。

我无言。

封神者张开双手，左右打量了一下自己，说：“其实以PK而言，最适合的体型应该是五短身材。需知重心低才能下盘稳，手短力臂也短，矮个子在对决中往往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发招，可说占尽了便宜……但为什么我们对此就视而不见，拼命去追求感官上的所谓完美呢？”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亭亭玉立、玉树临风的模样除了能在视觉上给人美的享受之外，对PK的帮助反而不及武大郎体型，其中的道理略略一想好像每个人都能明白，可偏偏从来就没人把自己在游戏的形象做成短手短脚的，任何一款游戏进去一看，都是帅哥美女铺天盖地，哪怕是超级大反叛也酷得惊人。

“我们最大的敌人是谁？”封神者声音变得阴沉。

我若猜修罗肯定IQ等于零，于是试探着说：“你的意思……是完美？”

“呸！”封神者气得一拂袖，卷起万丈怒涛险些将我吞没，“是我们的身体！”

是是是！早就知道答案了，被他气势一逼忘了。连神与修罗都不止一次的说过，人类如果有朝一日向宇宙发展，那么脆弱的躯体迟早会成为最大的阻碍。

在神看来，承载他们无上精神力的最佳躯体是没有躯体，这样他们的精神才能无拘无束的在宇宙中任意翱翔；在修罗看来，在进化力量的同时也应该强化身体，不然自身的力量会第一个消灭自己。

而在人类这边，却以为细腰乍背、消瘦骨感才是极品，这种习惯的思维模式在未来的某一时刻必然会遭受到报应。

封神者这一刻提到这个问题，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他看到了我的疑惑，微微一笑，然后饱含着无限失落的说：“没有第四次大战了，至少对我而言……”

在我诧异的目光里，封神者倏的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我第一时间看到了他衣服里面的赤裸躯体，但这一眼却让我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在封神者的胸膛上，几乎没有一块肌肤是完好的，到处是令人触目惊心的皮开肉绽，几根断骨露在外面，白森森的透出细胞坏死的腐烂，唯有在错乱的筋脉间，一颗火红的心脏依旧在有力的跳动，惊异的是，或许是依靠躯体拥有者强大的能量，居然没有一滴血流在体表外，这也是我从衣服外丝毫不能察觉他受伤如此之重的原因。

只是，纵然封神者达到人类顶峰的力量，依然无法阻止伤势的逐渐恶化。

普天之下，谁能伤他如斯？

我看得目龇欲裂，“你……”

“明白了？”封神者好像感觉不到痛楚，“我的精神力虽没有败给修罗，但先天赋予人类的肉体却承受不了这般强力的作用。”

他突然仰天长呼：“人类，何时才能不要这具臭皮囊？”

我终于了解了一切，作为人类的封神者在与修罗的三次对决里凭借智慧和化自然为己用的绝妙技巧始终保持不败，修罗甚至还被耗去了大半功力，就在人类看到了彻底胜利的曙光时，躯体却因达到了承受极限而崩溃。

这一仗，如果算作失败的话，那么人类是败给了自己。

达尔文的进化论表明，人在物竞天择的环境下为自己选择的身体，尚不具备将来开发宇宙的能力。

这实是因为人主宰地球以来的几百万年来，所处的环境过于的温和了。

从封神者那里，我读到的是壮志未酬、功亏一篑的落寞，但更多的是不屈不挠对明天的无限希望。

他把希望寄托在谁的身上了？

与封神者两次网络邂逅，第一次他帮助我了解到PK的真谛，第二次更是在实战中让我领悟到自然万物皆可利用的法则，使原先就对网络有着深刻理解并同修罗有过正面接触的我在经验上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下一次，看你的了。”封神者说，他背转身去，好像又要进入冥思苦想的入定，“下一次，是封神者、白胜雪一起与修罗的战争。哪怕有几十亿年的差距，我也坚信，胜利的一定是我们！”

等不及互相道别，封神者退出了对战平台，同一时刻，他在我即时通讯软件上的头像也黯淡了下去。

只不知，何时才能与他再次相遇。

下一次，是封神者、白胜雪一起与修罗的战争……我充分了解了这句话的潜台词，当我拥有了封神者丰富的作战经验后，再对上修罗，我将不再渺小。

就在我思绪万千、百感交集之时，手机忽然响了。

我叹了口气，强制自己从对封神者的崇敬中回过神来，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杨玥的。

“胜雪，你在哪里？”杨玥的语气有些奇怪，好像在刻意的抑制情绪。

“你怎么了？”我很关心她的状态，生怕她有什么意外。

“我没事。”杨玥在电话里很快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你的车停在地下车库里，但人却不在里面。一个小时前你在浮华酒吧用信用卡消费后离开了酒吧，现在你人在哪里？”

公安局查人果然有一套，我的行踪被他们掌握的清清楚楚。

其实道理很简单，现在的消费体制都建立在计算机网络上，只要动用了信用卡、移动电话，人在什么位置就一清二楚了。更何况，他们在我车载电脑里还植入了卫星定位的跟踪程序。

“我在网吧。找我有什么事？”我沉声回答。

说实话，如果被杨玥一个人掌握我的行踪我倒是没什么，想到现在估计连妖刀也凑在电脑前对我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我的心情就很是不爽。

怎么忘了重装车载电脑的系统了呢？我有些懊恼。

“的确有一些事情需要你帮助。这样，我立刻过来接你。”杨玥已经无需问我具体在哪家网吧了，我使用了手机，她当然能准确的了解到我的方位了。

唉～现代化对人类而言，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我自己开车过去吧。何必劳美女的大驾呢？”我隐隐感觉事态的严重性。

“不！你在原地等着。我20分钟就到。”杨玥坚决的说，然后立刻收了线。

这位美女警官做事就是这般雷厉风行，她说好20分钟，估计只早不晚，我还等什么，大声的叫老板来结帐。

“嘿嘿。有没有看到刺激的？”矮胖子不知从哪个阴暗角落里冒了出来，一脸的淫笑。

以封神者的眼光，这矮胖子才是最佳的PK体型。念及这个，我不禁暗自好笑，轻轻一拳打在他胸口，嘴里没好气的说：“你当每个人上网都是干这个的？”

我这一拳丝毫没有用力，纯粹是开玩笑性质的，但打在矮胖子胸口，他却连退了好几步，一阵剧烈的咳嗽，脸上涌起极其痛苦的神色。

我吃了一惊，忙问：“你怎么了？”

矮胖子边大声咳嗽边摆手，“没……什么，是吸进一口冷风了。”

我盯着矮胖子的脸看了足有一分钟，后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又露出淫秽的表情，问：“我的脸上有脏东西吗？”

看着他的德性，我终于收敛了狐疑，摇头说：“没有。我只是想到了一个人……”

精神是不败的，躯体却是最大的敌人……

在破损的肌肤、断裂的骨骼间，有一颗心脏在顽强的跳动。

这个人……

“是吗？想到了一个和我很象的人？是基诺李维斯，还是汤姆克鲁斯？”

我想想也好笑，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凭什么扯到一起。

匆匆结了帐，离杨玥说好来接我的时间还差十几分钟，我准备到门口去等。

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

一看屏幕，居然来电不显示，对方是何方神圣啊？

我接起了电话。

“白胜雪，是我。”竟然是妖刀，他压低了声音，给人鬼鬼祟祟的感觉。

“干什么？”他打给我什么目的，难道他不是和杨玥在一起？

“听着。信不信由你，杨玥会带着人来抓你，你还有几分钟时间逃跑。”妖刀的话让我陷入震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