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作者:龙人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166

“快,快把主公抱下来!”铁头道。

任泉抱下林渺,林渺依然显得极为虚弱,铁头捧了一捧水喂入林渺口中,冰凉的清水,使林渺的精神微振,道:“我自己来!”说完林渺扶着水缸,定了一会神,竟将整个头埋入水缸之中。

铁头与任泉为之骇然,他发现头埋入水缸之后,缸中之水竟升起一股白气,像是烟雾,又像是水气,他们完全可以感受到林渺身上的热量是如何的浓烈。

“把水泼到我身上!”林渺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精神仿佛好了一些道。

“好!”铁头也不犹豫,伸手抓起破缸,却惊觉本来冰寒的水缸竟变得热乎乎的。

“哗……”半缸水便从林渺的头淋到脚,然后林渺的身上冒出一阵清淡的白气。

林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神情显得平静多了,道:“我要找个有水的地方调息!我们快离开这里!”

“那我们快走吧!”任泉见林渺精神好多了,微松了口气,欣喜道。

“我看,我们也往山里走,否则追兵来了,我们如何能够甩得开?”铁头提议道。

任泉点了点头,觉得铁头所说甚是,“那我们就先入山好了,明天再想办法!”

宁家村西面便是几座大山深林,这里属于太行山境内的一部分,有一条小径深入山中。

当林渺几人抵达山脚之下时,天已经微黑了,这冬日白天似乎极短,不过,对于山林里的一切,任泉和铁头并无丝毫惧意,便是面对豺狼虎豹,也要比面对王府的高手好得多。

“有山就有水,我们找个偏静的地方!”铁头望了望那盘绕而上的山径,又道:“我们不能上山,高处只怕很难找到水,我们就在山脚下转转!”

“嗯。”任泉点了点头,带马别开小路,向山脚下那无路可寻的荒草中走去。

“不行,不要留下太多的痕迹!”任泉提醒以铁桨开道的铁头道。

铁头顿时明白,跳下马背,牵马缓行,几人绕过一个山坳,便听得有流水之声,不由大喜。

“三爷,我们今晚便住在这里好了。”任泉扭头向林渺道。

“嗯,好热!”林渺精神似乎又有些不振,身上的皮肤如有一层暗火在跃动,散发出炽热的气焰。

再转过一道山坳,却是一条小河,水是由山上流淌而下,宽不过两丈,深不及腰际,水中还游动着许多鱼虾。河床之中遍布着卵石,河边草木枯黄,却无大树,显然这里在夏日或春季常会出现山洪,是以,河边长不出大树,只生杂草。

林渺只感到体内有股无法名状的火焰在燃烧,整个人便像是置身熔炉之中,受着无法承受的煎熬,他一来到河边,便迫不及待地跃入冰寒刺骨的河水之中。

河水却冒出一串串气泡,像是有沼气自中冒出一般,林渺静坐于水中,只留鼻子在水面之上,连与任泉、铁头说话的兴致也没有,他热得实在受不了。

事实上任泉也极为惊骇,刚才林渺在马背之上的位置,马鞍像是被火烫了一般,都烫缩了,泛出焦黄之色。

铁头把马放下,与任泉对视了一眼,蹲在河边望着沉入水中的林渺半晌,才站起身来对着任泉苦笑了笑。

任泉也明白铁头的意思,可是他也只能表示无奈,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够热成这般。

“你在这里照看主公,我去弄点野味回来!”铁头望了望那深深的山林,吸了口气道。

“好的,早去早回,小心一些!”任泉叮嘱了一声,他便坐在河边的石头之上,傻傻地望着林渺及那水中翻起的热气泡。他真难以置信林渺尚活着,在这般热力的冲击之下,若是一般的人,只怕早已烤熟了,但是林渺却奇迹般地活着。

任泉知道,这与那自天空中劈下的天雷有关,但天雷究竟在林渺身上发挥了怎样的作用,却不是他所能知道的。望着林渺,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将耿宅化为废墟的强光。那种力量之强大,完完全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一切,便像是做了一场可怕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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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山林,铁头才想起自己无弓无箭,想要弄些猎物又岂会容易?除非遇上那些送上门来的豺狼虎豹,或是上去捣鸟窝,但这岂不是叫白搭?他也笑自己糊涂。

想到这里铁头也觉肚子有些饿了,都逃了一个下午,中午本就没来得及好好地吃一顿,此刻感觉就是不好,不由望望山下,心中顿有了主意:自己舍近求远,那小河之中有鱼,为何不抓鱼来充饥而非要上山抓什么野味?但顺着暮色向山下望时,顿时吃了一惊,却见一队人马正极速向山上赶来。

铁头心道:“不好!”也顾不了许多,急忙向一旁避去,不过他很快便看清了来人并不是邯郸王家的人,而是一群打劫归来的山贼。

一群喽罗们扛着抢来的猪、羊之类的,还有的身后窜着一大串鸡鸭,显然是刚刚洗劫宁家村的一伙人。

铁头心中极为恼怒,这除夕之日仍不让百姓过点安稳的日子,想到自己也饥肠辘辘,顿时恶自胆边生,三下两下便窜到路中间。

“吁……”为首的山贼带住马缰,极为惊讶地打量着眼前这光头大汉。

“什么人竟敢挡本大王的路?”那山贼头领显然感到来者不善,叱问道。

“你们便是打劫宁家村的山贼?”铁头反问道。

“是又怎样?”一名喽罗不屑地道。

“英雄,救救我……”山贼群中竟响起了一个女人清脆而凄惶的呼声。

“那好!老子只向你们借一只羊吃吃,另外,把那个女人放了,咱们就各走各的路!”铁头打量了一下那个被绑在马背上的女人,淡淡地道。

“哈哈……”那山贼头领放肆地大笑起来,道:“你以为你是谁呀,是王郎吗?是尤来吗?你叫老子放人就放人,那老子还能在太行山上混吗?”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不想一个个地敲碎你们的脑袋!”铁头眉头一皱,杀气森然地道。

“好大的口气!儿郎们,把他给我剁了!”山贼头领不屑地哼了声,向众喽罗喝道。

铁头冷哼一声,大铁桨反手向地上一插,桨柄入地尺许,他空手在桨前一站,不屑地道:“就凭你们这些小毛贼,根本就不配老子动兵刃!”

“呀……”几名喽罗挥刀迅速扑上,他们哪在乎这么一个人,自己近百人,还会惧这一个光头那才怪。

“砰……砰……”铁头身子不动,手臂一挥,竟抓住双刀,握刀的两名小贼身形无法自制地撞到一起,两颗脑袋如球一般撞出一声闷响,然后两人的身子再倒撞向他们身后攻来的两人。

“呀……呀……”上前的六名喽罗已倒下了四人,另外两人一怔,刀全都砍在铁头的身上,但却如砍在铁石之上一般,发出闷响,反震得他们手臂发麻。

“去吧!”那两人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已被铁头抓了起来,“呼啦”便甩了出去。

那两人发出一阵长长地尖叫,身子横掠过四五丈之远,一人撞到树杆上,一人侥幸地抱住了一根树杈,被挂在树梢之上,只差没被吓死。

所有的山贼都吓傻眼了,铁头这随手一甩,便把两个一百多斤重的大活人给送出四五丈外,其力气之惊人,实让人难以想象,而那砍在铁头身上的两刀,似乎连对方皮毛都不曾损伤。

那被捆于马背上的女人也不哭不闹了,似乎也惊于铁头的力气。

“人是放还是不放?老子没太多的耐心,不要逼我大开杀戒!”铁头逼视着那山贼的头领,冷然道。

“让我托天叉来会会你这有一身蛮力的秃头吧!”山贼头领之后立刻冲出一匹战马,一个手持三尖叉的瘦子叫嚎着直冲向铁头。

“这一把骨头,有个屁用!”铁头旋步,反手一拖,地上的大铁桨“呼……”地崩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暗弧。

“当……砰……呀……”只一桨下去,那钢叉应声而折,战马的马头被击成血肉,托天叉的手臂竟被震断,自马上跌下,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

铁头踏上一步,大桨斜落,便压在托天叉的脑袋上,向众山贼冷冷地道:“谁要是不服,他便是你们的下场!”正要用力压爆托天叉的脑袋,那山贼头领骇然呼道:“英雄,手下留情!”

“怎么,肯放人了?”铁头一扬脑袋,不带任何感情地问道。

“放人!”山贼头领忙向身后的喽罗吩咐道。

那群山贼喽罗都吓傻了,铁头那一桨之威,使他们恍如置身梦中,简简单单一桨,竟伤人断叉杀马,他们已心胆俱寒了,哪还敢不放人?

“这还差不多,再给老子准备一只羊,肥点的!”铁头收回大铁桨,稍显出一丝笑意,不无得意地道。

“快,给英雄留一只肥羊!”山贼头领显得极谦恭,也很听话,听话得让铁头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知英雄尊姓大名?”山贼头领陪笑道。

“老子没名没姓,少给我啰嗦,留下这女人和肥羊,你走你的路就是!”铁头没好气地道。他此刻并不想多惹事,若是以他往日的脾气,面对这群山贼,肯定要打他们个落花流水。但是这一刻若是要战这一百余人,虽然不怕,却会惊动王郎的追兵,他也不好受,是以,他不想逼人太甚!而且,若是任泉在山下等的太急了,说不定会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所以,他并没对这些人痛下杀手。

那女人自马上被解下来,便急忙赶到铁头身边,躲在其后。铁头则接过一只被宰杀的肥羊闪身让开道,道:“你们还不走,留在这里干什么?不服气吗?”

“走!”山贼头领一挥手,立刻有人扶起托天叉,皆胆颤心惊地自铁头身边小心地走过。

望着群贼上了山,那女子才跪下谢恩。

“你是哪里的?敢不敢一个人下山?”铁头有些皱眉问道,他可有些为难,让他处理这个女人,比让他去打一场仗还要难。

“小女子是住在宁家村的。”说完那女子有些怯怯地望着铁头摇了摇头。

铁头头都大了,为难地道:“我可没时间送你回宁家村,这可怎么办?”旋又想起什么似地,自地上拾起一把刀递给那女子,喜道:“你会用这个吗?”

女子又摇了摇头,铁头不由得大感泄气,一时竟也没办法了。

“那英雄住在哪里?我可以先跟着你,等明天天亮了,我……我……”那女子有些怯怯地道。

“那可不行,跟着我可是很危险的。”铁头想了想,不由得摇头道。随即又突然有所悟道:“这样吧,我送你下山,然后你自己回去吧。”

女子还是摇了摇头道:“村里的人都躲到山里去了,回去我也只有一个人。”

“这可就有些麻烦了。”铁头禁不住搔起光光的头皮来,对于女人,他所有的能耐都没了,似乎什么都不好使。

“我可想不到办法,那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也许他有办法。”铁头顿时想到任泉,似有所悟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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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泉见铁头不仅带回了一头肥羊,还带来了一个女人,不由感到讶异不已。

铁头只好苦笑着向任泉解释,任泉也觉得头大,不过却知道不能将这个女人赶走。

“带回来了就带回来了,铁头你把这只羊剖了,让这位姑娘去洗洗,咱们烤来吃了。”任泉道。

铁头望了望那女子,心道:“这倒也物尽其用。”那女子倒也乖巧,闻言立刻走了过来,但她的目光却极好奇地盯着水中的林渺,她实在想不到这寒意逼人的腊月,居然有人会将自己泡在这刺骨的寒水之中,不过,她却不敢乱问。

“哇,这水是热的!”女子向下游走了走,伸手摸了摸河水,吃惊地道。

任泉也暗讶,林渺身上的热力竟可使这条小河的河水变烫,这确实是惊人,他也无法明白林渺究竟是受了什么伤,心中不由更是担心。

“三爷,你不要吃一些吗?”任泉向水中的林渺问道。

林渺探头出水面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我们要离开此地,有大批人马正向这边赶来。”

“啊……”任泉吃了一惊,忙附耳贴在地上,轻呼了声:“铁头,准备沿河而下。”

“她是谁?”林渺的目光突然落在那女子的身上,冷然问道。

“她是宁家村的人,被山贼给抓了,我凑巧救了她,天黑了,村里没人,就让她天亮再回去了。”铁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你真是宁家村的人?”林渺冷冷地问道。

“小女子正是宁家村的人。”那女子只觉得林渺的目光锐利得欲刺透她的心,竟不敢与之相对视。

“三爷,她叫宁荷。”任泉解释了声,也将目光冷冷地对着那女子。

“这条小河通向什么地方?”林渺吸了口气,并不再逼视那女子,淡淡地问道。

“这条河行十多里便可到宁家河,宁家河是可以行船的,坐船再过两个多时辰便能抵清漳河,河水是在峰峰侧汇入宁家河的。”宁荷忙道。

“很好!那我们便顺这条河前行。”林渺说完也不穿衣,便自河水之中向下游淌走。

任泉与铁头大喜,看样子林渺的伤势似乎无甚大碍了。那本来焦黑的肌肤,似乎也褪去了不少灰烬,显出通红的颜色。

“三爷,要不要衣服?”任泉问道,林渺此刻只穿着一条自宁家村找来的短裤,显得不伦不类,而这天寒地冻的,是以,他才有此一问。

林渺摇了摇头,突然止步,挥手叫停岸上的任泉和铁头,轻声道:“上山!”

“上山?”任泉和铁头不由得相视望了一眼,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向小河的下游望去,此刻天已经大黑,无月之夜,四处都漆黑一片,尽管他们的眼力过人,也只能借微弱的星光看清两三丈远的距离,根本就感觉不到前方有何奇异之处。但他们却相信林渺的话,至少林渺不会无的放矢。

林渺也不再犹豫,疾速向小河的上游返回。

“弃马!”林渺见铁头仍牵着马缰,不由得淡喝道。

铁头一愣,有些不舍地望了望这匹驮着他闯出邯郸城的伙伴,一咬牙,摘下马背之上的行囊时,身边却传来宁荷的一声痛呼,在这个时候,这个女人却跌倒在地了。

任泉眉头一皱,不远处立刻传来呼声:“他们就在前方,谁要是抓住了林渺或是将之击杀,老爷子重赏黄金一千两!”

“果然是王郎的人!”林渺吸了一口气道:“铁头,不要管这个女人,王郎的人是不会伤害无辜的。”

铁头一怔,本来想伸手相扶,立刻又住手,望了宁荷一眼道:“宁姑娘,你跟王郎的人说明白就行了,不必怕!”

“你们不可以丢下我的……”

“走,不要理她!”林渺突然声音变得冷厉而绝情。

任泉想说什么,却又咽下去了,而且王家的追兵又在眼前,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考虑。

铁头对林渺的话一向不反对,提起大桨转身就走,刚转身,便觉得身后劲风暴起。

“我早料到你不简单!”林渺突然自水中转身,双手“轰……”地拍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