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堂 斑斑点点好抽象
作者:酷比可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160

“喔!妖怪?”玛丹娜微笑的脸带着一点讶异,向后头望了望,确定没人躲在身后,用手掩嘴抿着笑故做妩媚状向明朗说道:“咭咭,小朋友,这里没有那种东西啊,有我这个天才女巫在此,妖怪怎敢靠近呢?看你吓成那样,咭咭。”

(我说的妖怪就是你啊看着玛丹娜“恶狠狠”对自己微笑的模样,明朗硬生生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你们真是一群令人喜爱的好宝宝啊。”玛丹娜一边挥手一边怪笑着:“自己随便找椅子坐吧!”

玛丹娜背着明朗走到茶几旁倒起茶,三个人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三个大大的白色椭圆蛋球体,好像就是玛丹娜说的椅子,明朗尝试将屁股靠了上去,那白色蛋球体意外柔软,随着明朗的施力形成一个凹状,恰恰将明朗镶进球形物里。

“好软,好舒服的椅子。”三个人纷纷坐下,小竹好奇地摸着椅子东抓抓西捏捏。

“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呢?”玛丹娜笑吟吟地用瓷盘端了三杯淡绿色,清香四溢的饮品走了过来,“先喝点茶吧,我们慢慢再聊。”

那茶淡绿芳香的气味模样令大信想起之前喝过的饮料:“这是…忘忧草茶?”

“是啊!”玛丹娜将茶递给小竹,小竹说了声谢谢,接了过去以杯就口喝了下去。

“好好喝。”小竹开心的说道:“谢谢姐姐的饮料。”

玛丹娜呵呵地笑着。

“小竹…你喝太快了,这个饮料说不定有问题啊。”明朗看到端到眼前的忘忧草茶,不知是该接还是不该接,“何况玛丹娜教授的年纪你应该喊她婆婆或奶奶的……”

玛丹娜再度对着明朗媚笑着,明朗却觉得玛丹娜的目光凶狠地可以杀死人啊。

“可是我感觉玛丹娜姐姐有个很年轻很年轻的心,不像个婆婆啊。”小竹捧着瓷杯回答。

“喝了那茶,你说不定会变成猪喔!”明朗小心地警告着。

“小鬼头在胡说八道什么,喝个茶怎么会变成猪呢?”玛丹娜笑笑地说,将茶杯硬塞进明朗手里,走向大信。

“谢谢玛丹娜教授。”大信倒是中规中矩得体回应着。

“好了,我们来聊聊你们来的目的吧。”玛丹娜将瓷盘放了回去,打开墙壁上的玻璃橱柜,壁橱里有着一些精细的石质雕刻品,大部分是鸟类的,玛丹娜仔细看了看,挑出三只通体墨黑,翅膀及尾端有白斑的小鸟,那些鸟雕刻得栩栩如生,玛丹娜用手抚摸着石鸟,嘴里似乎喃喃自语地念着什么,接着她转向三人,将三只石鸟抛了出去,那石鸟在半空中似乎在蠕动,就像被解了冻一样,那颜色整个鲜明起来,羽毛一根根慢慢张了开,最后竟然啪啪地拍起翅膀来,石鸟转了转鸟头,盘旋了一圈,锁定目标,朝三人飞了过去,分别落在三人的肩膀上,用鸟嘴自顾自地洁净着身上的羽毛。

“这是乌鸦吗?”明朗紧张看着肩膀旁的小鸟,不敢乱动。

“这是白尾八哥,它的嘴和脚是橘黄色的,虽然它黑,可是它不是乌鸦。”小竹解释道。

“小ㄚ头倒是懂很多啊,连这都知道。”玛丹娜笑着走到三人前面,拾起桌旁的法杖,在三人前面的地面点了点,这时明朗才明白那白色球形椅怎么来的,那被碰触到的地面变得异常柔软,突地冒起一大团黑色物质,像一团待塑的黏土,接着黑色整个褪去,慢慢定型成白色球状椅子,玛丹娜舒服地坐下来,邪邪地对三人说道:“说吧!说你们来到爱奇华森林的目的,咭咭!可千万不要说谎喔。”

玛丹娜用枯爪指着三人身上的白尾八哥,不怀好意地笑道:“我好心地提醒你们,你们肩膀上的八哥别名叫‘诚实王八’,它们可是最讨厌说谎的孩子喔,咭咭咭!”

※※※

玛丹娜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起谎言?

精确的时间她实在记不得,毕竟有很长的岁月她没有跟任何人类交谈。

如果说要给个时间做交代,大概是遇到太乙一段时间以后吧。

太乙是个爱拈花惹草的年轻人。

他虚心地向玛丹娜讨教爱奇华森林种种花花草草的特性和用途,玛丹娜觉得这个少年人很好学,吸收快反应佳,曾经有一度想收太乙为徒弟,太乙婉拒了。

婉拒的理由是他已经有一个师傅了。

问起这个师傅是谁,太乙竟慌张地不知该如何说起,好像是没料到会有此一问,忘了准备该有的答案,支支吾吾了半天。

爱奇华是个掩饰不住秘密的地方,太乙的慌张让玛丹娜格外好奇起来。

爱奇华的力量并非全然不对太乙起作用,就以秘密这件事来说,单线条神经的太乙不说谎,所谓的不说谎是他相信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因为不违背自己的心,爱奇华的力量便无从发挥,玛丹娜相信太乙下次来会对她有个交代,而这个交代便是太乙“相信”的真相。而这个太乙相信的内容想必是某位高人指点下的结果。

玛丹娜确实了解到太乙许多不合宜的举动并不是精神分裂,而是在他背后有一双操控的手,指使着太乙做出他不习惯的事,而这些举动确实讨好到玛丹娜,那是一双很邪恶的手啊,竟然如此玩弄太乙和她,玛丹娜感到这邪恶气味有点熟悉,怀念地笑了起来。

那个邪恶的人是不是玛丹娜的那个他呢?

如果是他,为什么他又不亲自来看她,何苦还派个人来?

玛丹娜静静等候太乙的再次造访。

因为她知道,下次她将会知道答案,透过她自己的方式。

太乙下次果然带来答案,他和师傅是在吾尔学院的温室认识的,师傅是温室的老园丁,年纪虽然有点大却老爱穿一身绿躲在花丛里种花顺便吓路过的学生,太乙因为从没被吓到,所以老园丁对他很感兴趣,两人常常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时间久了,两个人成为很好的朋友。

太乙除了在吾尔学院当学生,闲暇之余还有兼差,后来这份兼差让太乙受了濒临死亡的重伤。究竟太乙是做怎样的兼差工作,会搞到差点把小命给兼掉,玛丹娜很好奇但没有开口询问。

老园丁在太乙弥留之际及时出现,老园丁出手救了他,以相当奇妙的方式。

太乙这才发现原来这个爱种花的老园丁不是个简单人物,他也有在兼差,而且还跟太乙是兼同一份工作,只不过他是资深员工,算是高层,很少站在前线冲锋陷阵。

太乙从小到大几乎所有的事都是自己摸索自己学习自己作主,包括十二岁小学毕业就跑去兼差打工这档事。太乙从不觉得自己需要有人指导,因为他可以自己指导自己,直到受了重伤,太乙才感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为了感念老园丁的救命之恩,太乙正式拜入老园丁门下。

短短不到一年,太乙有了飞跃性的成长。

原本以为自己十四岁就到了人生某阶段的瓶颈,太乙曾评估自己五年内很难再有突破,那正是所谓的高原期,太乙并不觉得五年是很长的时间,毕竟他一向跑得比别人快太多,休息久一点等等别人也是理所当然。

老园丁的教导轻易让他打破了这瓶颈,不费吹灰之力。

那个当初能让太乙受重伤的东西,当太乙再次与其相遇时,太乙讶异地发现,它怎么能这么弱还这么嚣张?

“下辈子学着谦虚点。”当太乙的手插入它的脑袋时,太乙平静地这样跟它说,而这句话似乎也是说给太乙自己听,因为声音是这样的细微低迷,而一个已经没有生命的东西是听不进去任何话语的。

太乙并不是不习惯血腥,这份兼差的血腥是他早已知道的,鱼市杀鱼也很血腥啊!他曾这样告诉自己。毕竟这是工作上的需要,太乙把工作和私生活分得很清楚。

只是,一个曾让他豁尽全力都打不倒、让他对自己能力绝望的东西,现在弹指间就解决,而且还不流半滴血,这样简单结束另一个生命的过程让太乙感到有种空虚,因为太强带来的空虚。

太乙仔细评估自己,他骇然地发现,自己五年内竟然很难达到另一个高原期。太乙迷惑地望着自己的双手,究竟自己要强到什么地步啊?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形?太乙向老园丁表达自己的疑惑,老园丁向他眨眨眼,淡淡回了一句:“因为你是我的弟子啊,呵呵!”

玛丹娜听到此处时冷哼了一声,扬了扬眉:“还是那样臭屁啊!”

太乙仔细交代前因后果,最后终于说到正题,关于太乙的师傅是谁,老园丁这么吩咐太乙:“唉,若有人问起我是谁,你就跟他说我是临老入花丛、神秘来神秘去的花艺老头。”

“花艺老头,哼!”玛丹娜冷冷再哼了一声。

他究竟为何不来看她?

“看着我的眼睛。”玛丹娜这样对太乙说:“你师傅名字是不是三个字,全名就是…”玛丹娜把她思念的名字念了出来,这么多年放在心底深处的名字,第一次对着一个少年人吐露。

太乙震动了一下,期期艾艾地说道:“你怎么会知道?”

“果然是他,果然是他。”玛丹娜扶着法杖有点颤抖,明明知道应该就是他,得到证实时,那份冲击还是这么让她吃不消。

只是,他究竟为何不来看她?

“师傅早料到你会猜到,玛姐和师傅是旧识?”太乙恢复原本的平静。

“是啊,老朋友了。”玛丹娜的声音听来有点渺茫:“老朋友见上一面这么难吗?”

“把这个交给你师傅吧。”玛丹娜从桌旁拿起一幅五颜六色的画递给太乙。

“这是抽象画?”画斑斑斓斓,油彩未干,许多颜色的点撮合在一起,太乙看老半天看不出所以然。

“就交给你师傅吧,你是看不懂画的内容的。”玛丹娜低低叹了口气:“你又没有色盲。”

玛丹娜来到了哈魔镜前面,陷入沉思,他究竟为何不来看她?

他并没有忘了她,从他派太乙来看她就知道他还记得她。

他派太乙来难道是为了那个东西吗?

若是,太乙又怎会拒绝她收他为徒呢?

其实,只要他来见她,她什么都可以给他的,只要他开口,这点,他会不明白吗?

玛丹娜静静望着镜中艳丽无匹的影像,幽幽地开口问道:“你师傅有提过他为什么不来看我吗?”

太乙的专注力显然还在那副画上面,他拿远拿近、左看右看,漫不经心应道:“没有,只是当师傅给我哈魔镜时,我曾问师傅为何他不亲自送来?这样不是比较有诚意吗?”

“是啊!他为什不亲自送来?”只要他来,他与玛丹娜就可就可以见上一面啊。

“师傅说他不能来,还叮咛我说一定要玛姐盯这镜子好好看看自己的模样。”太乙放弃了看画,走到玛丹娜身后,“是啊,我万万没想到玛姐当年这么美丽啊。”太乙由衷赞道。

玛丹娜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听到赞美后开心地笑,她细细思索太乙的话。

当太乙跟玛丹娜告别离墨菲钟塔开时,玛丹娜还在思索,整个人像木做的雕像直挺挺站在哈魔镜前,太乙喊了数声不见回应,留了张离开的字条。

看看自己的模样?

看看自己真正的模样?

玛丹娜动了,她鲜红的唇动了,“哈魔,把我真正的模样照出来。”

哈魔镜有点错愕,它现在竟然摸不清这位大姊大心里在想什么,为何要看真正的模样?

“哈魔,我叫你把我现在真正的模样照出来,不要经过任何修饰,你听懂了吗?”玛丹娜柱着魔杖大声说道。

大姊大的话就是圣旨,胆小巴结的哈魔镜怎敢不听,它忠实地映射出玛丹娜原来的模样。

那张丑陋如鬼怪,多年不见的一张脸,那乱如稻草,怎么也梳不顺贴的银丝。

玛丹娜抚着自己的脸,喃喃道:“这就是我真实的模样吗?这就是我真实的模样吗?”

那张饱受巫术折磨的脸,这么多年后,更丑了,因为除了巫术还有另外一种东西在折磨它,漫长无情的岁月年轮碾过的痕迹。

终日蹲在墨菲钟塔,又老又丑又浓妆艳抹的她只是个骇人的笑话啊!

玛丹娜懂了。

懂了他不来看她的原因了。

玛丹娜抚着胸口。

她感到心在痛。

心,不是早在当年碎成一地,怎么还会痛呢?

死掉的心为什么还会痛呢?

玛丹娜一直望着镜中丑陋的自己,一直看着,一直看着。

忽然,她慌慌张张用干枯的手拿起粉底刷,用力朝满是皱纹的脸上胡乱涂去,一边低声反覆不停地喃喃说着:“唉呦,我的妆怎么忽然花掉了,那来的水啊,那来的水啊?怎么会有水弄乱我的妆啊,不可以,不可以啊,不可以有水花了我的妆啊。”她不停地涂着,盖上厚厚的粉底一层又一层:“妆一定要上厚一点,我这么老又这么丑,妆要涂厚一点会比较好看,这样会比较好看啊,万一他看到也比较不会那么讨厌我啊。”墨菲钟塔再度传出阴阴地惨笑声,那一夜,玛丹娜就一直坐在哈魔镜前用力涂着、用笔画着,水淹过再抹,再抹水还是会淹过,就这样反反覆覆把一张脸都画花了,花得就像她给他的抽象水彩油画。

那张色盲才能看懂讯息的水彩画。

那张她说她很想念他的水彩油画。

那张她得知他可能是他,她彻夜不睡、满怀喜悦涂满她多年对他思念的水彩画。

她画花的脸仿佛就像她为他再涂了一张油彩。

只是这一次,连她也看不懂油彩所要传达的讯息。

※※※

当光明照耀爱奇华森林,彻夜不眠的玛丹娜忽然醒了。

水,好像干了。

玛丹娜忽然觉得像太乙这样的好宝宝是很让人讨厌的东西。

好宝宝会让人难过。

她,玛丹娜,讨厌极了好宝宝。

从今天起,凡是他喜欢的,她都讨厌。

她告诉哈魔镜,从今以后,镜上要是映出她有半点丑样,她要它用性命来偿。

哈魔镜畏畏缩缩应诺,大姊大真是喜怒无常,难以捉摸啊。

“又老又丑”这句话从此成为爱奇华森林的禁语。

要是有哪个白目敢不长眼在她面前提起这四个字,她,赌上天才女巫的名号,绝对让那个白目死无葬身之地,玛丹娜阴阴地狂笑。

玛丹娜高站在墨菲钟塔尖顶,用心感觉着阴风。

玛丹娜忽然觉得好舒坦啊,好舒坦啊。

她现在真的真的好恨他啊。

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杀了他之后,她应该会更舒坦,玛丹娜心里这样想着

看着爱奇华森林的翠绿景致,玛丹娜忽然很想夺林而出,直接去见他。

轻轻地在他耳边厮磨着,甜腻地告诉他,她好想他。

这几十年来,她真的好想他。

好想他快点死。

杀他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只要她开口告诉他,当年巫术的那个秘密,他就会在她面前死去,而她的美貌也会再度回归。

他会以怎样的姿势死去呢?玛丹娜玩味地想着。

在他死前,她可不可以看到他的笑容,那个古怪邪恶的阳光笑容呢?

可惜,有件事还没完成。

在爱奇华森林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玛丹娜就快成功了,她没法在这个节骨眼离开森林。

只好放他多活几年啊,咭咭!

玛丹娜迎着阴风,这风让她好舒坦。

‘诚实王八’,她特别炮制用来对付好宝宝的武器,只要有半点虚假,王八就不停地啄,不停地啄,连她都阻止不了的狂啄,啄进好宝宝的脑袋,吸食好宝宝的脑液。

会说谎的好宝宝脑袋里终究在想什么,这几个一路互相欺瞒,谎话连篇的好宝宝,脑袋里终究装了什么?玛丹娜实在很好奇,不急,不急,等‘诚实王八’啄穿了好宝宝的脑袋,玛丹娜可以好好地研究研究。玛丹娜忽然想起,她做了这么多疯狂研究,可是她却没研究过活人的脑,她实在称不上贯彻极致邪恶之道的天才女巫啊。

还是有机会弥补这个缺失的。

玛丹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自己窝进白色圆椅,微笑地对明朗他们说道:“乖孩子,现在就告诉我,你们来爱奇华森林的目的,千万不·要·说·谎·喔,咭咭!”

夜安静了下来,剩下的,只有爱奇华森林熟悉的阴笑声。

※※※

作者的话

这部作品的更新没停过不过因为出版因素所以正式对外公布的进度是零零落落的>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