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真实的再现
作者:酷比可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633

~当你茫然的时候,静下来,倾听自然的声音,孩子,你会知道该做什么的。~

大信住的地方是极为自然纯朴的,有好山好水好绿地。严格说来,大信住的村子是列入“地球联邦阿尔卑斯自然保护区”的人类区,但这并不是说方大信是什么稀有、值得保护的人类品种。会住在这里的人很简单地分成两类,走不出大自然的穷人和渴望走进大自然的有钱人,而大信家是属于后者的有钱人,富可敌国的那一种有钱人。

“地球联邦阿尔卑斯自然保护区”号称地球上最后一块净土,在有心人士的刻意维护下,保有最自然、不受污染的风貌,在自然风潮的席卷下,部分爱好乡村野园生活的人群进驻了这净土,在“维”财团出资购买、规划完善的人类区定居了下来。这里是很原味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养牛牧羊,耕作收割,住的是木造的屋子,洗的是井里的泉水,点的是昏黄的油灯,吃的、用的都是靠自己和村子其他人交换张罗来的生活用品。

大信妈是“维”财团的总裁——吾尔维的独生女。身为地球数一数二财团的独生女,其实长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再抱歉都可以接受,吾尔大小姐确实感到抱歉,对地球上同期的女性抱歉,吾尔大小姐有著明艳不可一世,倾国倾城的容颜,如此出众的外貌加财富,追求的苍蝇、蜜蜂数量还会少吗?对于未来的另一半,吾尔大小姐(大信妈)有很多的选择。

但大信出生的时候是没有爸爸的,大信也不知道爸爸是谁?只知道妈妈常出门去找爸爸。

大信在“地球联邦阿尔卑斯自然保护区”会在出生长大,完全是因为大信妈的关系,大信妈得了一种怪病,对于高科技的产品会感到心悸气喘和起红疹,这种奇怪的病症让大信妈必须居住在一个自然,没有电器产品的环境。这种病在这个年代并不罕见,医生说这只是单纯的电器过敏,有一派学者说这是人类返祖回归自然、抗议过度电器化的表现。爱女心切的吾尔维大手笔地为女儿规划了一个单纯自然的环境。而吾尔大小姐(大信妈)就在没结婚的状况下在“地球联邦阿尔卑斯自然保护区”生下大信。生下这个胖胖的小壮丁,大信出生的时候重量高达五千公克,哭声宏亮,健康无比。吾尔维对于外孙的存在感到高兴,但对于未婚生子的女儿著实伤透脑筋。

大信并不是长得很可爱的那一型,虽有著一双浓眉,但在眼睛、鼻子等其他五官的摆放都显得有点随兴,相较于大信妈精致明艳的容貌,大信长得就有点笨呆憨厚,头又显得过大。

“你长得像爸爸。”大信妈常跟大信说。

“我长得像爸爸。”大信常看著镜子对自己这样说。

大信唯一知道的就是爸爸姓方,大信全名并不是叫吾尔大信,而是叫方大信,就是为了跟爸爸有著同样的姓。大信印象中妈妈经常是不在家的,大信妈常会摸著大信的头,笑著说:“阿信乖,妈妈去把爸爸找回来,你快可以看到爸爸罗。”然后出门就是一两个月不见人影。大信常坐在家门口等,等夕阳带回来一双长长的人影,一个是妈妈,另一个就是爸爸。这是大信的一个小小愿望,可是至今夕阳还没帮大信实现。大信在夕阳下等的时候常会想爸爸长得是什么模样,是很豪迈还是很帅气呢?是高大壮硕还是削瘦挺拔?是满脸笑容还严肃沉默?单纯脑袋的大信后来才想到妈妈常说自己长得像爸爸,找了面镜子仔细看了自己,国字的肉肉脸,浓浓的直眉,不大的眼睛,招风的大耳朵,适合吃东西的大大嘴巴,离英俊有一段距离,沾不上帅气的边,平凡不算可爱,大部分的结论应该是呆笨老实样。

“……”大信沉默了良久,自己下了结论:“还不错!”然后抛掉镜子,呆呆地笑起来。

大信的生活起居是由一个中年的奶妈照顾,奶妈的存在让大信觉得很神奇,就像村子中央的那口许愿井,大信向许愿井许愿,偶尔也向奶妈许愿,向奶妈许愿的好处是不用投钱,而且愿望大部分都会实现,除了找爸爸回来这项。

“我想练武术。”有一天大信向奶妈说。

大信无意间听到奶妈说不曾露面的大信爸是个神秘的武术家。

大信就在想万一自己会武术的话,是不是比妈妈更容易找到爸爸呢?自己会武术,长得又像爸爸,是不是那天在路上走路,就会有个人跑出来说:“你会武术,和我又长这么像,你是我儿子吧!”就这样父子团聚,一家从此和乐地过日子。

“阿信少爷你太天真了。”奶妈听完大信的计划后叹了一口气,摸摸大信的大头,“很多事不是这么简单的,这个世界是很复杂的。”奶妈编织著大信的冬衣边说著:“不过运动也不是一件坏事。”奶妈给大信一个鼓励的眼神。

一个礼拜后,东村口一家武术馆开张了,教的是古中国功夫,师傅姓马,大家都管他叫马教头,大信是马教头收的第一个学生。那时大信四岁,已经壮得像头小牛。

“师傅!师傅!”开始的时候,大信常左一句师傅又一句师傅,兴奋地不得了,常随地就摆起马步,蹲好架势,打起正直拳来。马师傅见大信的认真,对大信说:“功夫最要紧的就是扎根,根基打好了,练什么都很快,阿信,师傅教你的是基础中的基础,不要嫌单调就偷懒喔。”大信知道功夫都要一遍练过一遍,直到身体可以自然反应,因为这练武的背后有个家庭团聚的美梦,所以大信也没嫌过苦,就这么一招一式练下来。

“我想要认识字。”有一天,大信拉著奶妈说,大信发现马师傅在督促大信练功时,手上都会卷厚厚的书津津有味地念著,不时大笑或大声称妙,大信问师傅那是什么,马师傅乾咳了一声,故做正经地说那是秘笈,是让武功更进一步的秘笈,练武的人都要力求上进,所以需要秘笈让自己进步。

“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秘笈。”大信吵著。柪不过大信的马师傅把秘笈给了大信。那是一本古董籍的情色武侠小说,讲的是老套的江湖恩怨。并不是什么真的秘笈,大信张大眼,将书上下左右翻,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看不懂。”大信歪著大头说。

“我不认识字。”大信很失望,把书还给马师傅。

马师傅松了一口气,摸摸大信说道:

“大信也该开始念书识字,不然以后不能看懂秘笈,就不能进步喔。”

“嗯!”大信用力点头。

大信跟奶妈要求,奶妈很高兴:“阿信少爷真是聪明认真的小孩。”

三天后,西村口开了间小小的幼儿识字班,教村里学龄小孩识字,大信是唯一的学生。

奶妈之于大信,就是如此神奇的存在,堪称神奇的人形许愿井。

村里头并不是没有小孩,但这些小孩都只有在某个时期才会出现,这些小孩似乎都在别的地方念书,大信认识几个小孩,那些小孩说他们是来这里渡假的,大信不懂什么叫渡假,跑去问奶妈,奶妈说渡假就是忙碌的人让自己放松,来这里喂喂羊、喝喝新鲜牛奶、看看蓝天白云、呼吸新鲜空气,感受不同的生活情趣。

“我每天都在渡假。”大信听完后说,继续去做他的事情。

“地球联邦阿尔卑斯自然保护区”有一部份是开放民众参观,所以人类区中有规划观光客休闲渡假用的设施,而长期居住在此的人群会做些有当地特色的纪念品贩售,赚取一些生活费用,也有些是用食物吸引观光客,村子里有不少好吃的小吃摊,大信平常最喜欢做的就是到这些小吃摊吃东西,吃是大信最喜欢的一件事,“我吃故我在。”是大信的生活哲学,大信很早就行奉的生活哲学。

胡椒饼是大信近期最喜欢的食物,胡椒伯来到村子有半年之久,大信三天两头就去报到。胡椒饼吃著吃著,吃成【美味狩猎者】的继承人,是任谁都想不到的。大信向胡椒伯确认了一件事后就放心了,做【美味狩猎者】除了胡椒饼外还是可以吃其他的食物,“只吃胡椒饼,久了也会腻。”大信很担心。

胡椒伯是这么回答的:“【美味狩猎者】是品尝尽世间各种美味,并且用自己的手再现美味的奇迹,所以不只要吃胡椒饼,还要作各式各样食物的尝试。”这答案让大信开心了好多天。关于【美味狩猎者】继承人的身分,胡椒伯要大信保守这个秘密不说出去。

大信除了每天的识字,练功外,同时也展开【狩猎者】的基础训练。

大信的第一功课,每天吃十个特制的胡椒饼,连吃一个月,一般人吃到这种程度,基本上都是要吐的,看到胡椒饼都想吐,别说要吃了。

大信不一样,拥有【空】资质的大信,能将每次的品尝结果遗忘。这种归零的才能让每一次的品尝都是最新鲜的相遇,就像传说中六道轮回中的孟婆汤,喝下汤的投胎者忘掉前世的记忆重新开始轮回。

“嗯!好滋味。”大信摇头晃脑品尝著胡椒饼,大大的脑袋就在半空中摇来摇去。

“跟上一颗胡椒饼,在味道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胡椒伯问道。

“……”大信想了一下,“我不知道耶!”

“我不记得上一颗是什么味道?”大信摸著头不好意思地说。

看到胡椒伯失望的表情,大信心里感到抱歉,自己的记性这么差,自己一向都很习惯,因为平常生活中没什么特别要记的事情,大信的脑袋大部分的时间都保持净空的状态。

“唉~”胡椒伯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是不是很笨?阿伯,我是一个笨蛋吗?”大信问,对于这个问题,大信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聪明和笨对大信的生活一点影响都没有,但如果自己笨到会让别人叹息,特别是让一心找继承人的胡椒伯叹息,大信总觉得应该表示一下关切。

“你不是笨,你只是太过单纯。”胡椒伯蹲下来看著大信。

“其实味道都被记在你的脑海中,你只是不懂得如何去唤醒它。”

“唤醒它?”大信一脸迷惑。

“你拥有【空】的资质,拥有这样资质的人可以客观地审视每一种食物的味道,不受之前食物的味道影响,保有最原始的感受。但【空】的最大缺点就是无法去比较食物的差异。”

“嗯!”大信一知半解。

“你必须做召唤想像的练习,将当时的情境、情绪、味道完整地再现,如此,有了比较,你就会知道差异了。”

“嗯!”大信还是不懂。

“简单说,就是去回想,你知道你妈妈的长相吧?”

“嗯!”想起妈妈的模样,大信很高兴点头,大信妈这趟出门找爸爸两个月了,算算也该回来了,每次回来大信妈都会带世界各地的纪念品给大信当礼物。

“你妈妈不在这里,你为什么会知道你妈妈的长相呢?”胡椒伯说。

“嗯!”大信仔细思考。

“我懂了!”大信张大嘴呵呵笑。

大信带著一包胡椒饼去到山坡上,躺在油绿绿的草地上,看著蓝蓝天空的白云,白云时时都在变换,一会而是小狗,一会儿是恐龙,大信张眼闭眼,比较著上一次和这一次看到白云形状的不同,“我知道白云变换的差别,可是为什么我不知道味道的差别呢?”

“但是我也没办法再脑海中重现白云小狗的形状?”大信咬了一口饼,继续思考。

“是不是我能重现看到的景物,再来重现尝到的味道,比较容易?”大信直觉地从简单的事情著手,直楞楞看著白云,闭上眼,试著让云的形状再脑海中重现,好几个下午的时间,大信都在山坡上做著同样的事,最初大信觉得很困难,在自己脑中描绘的白云形状真的是之前看到的东西吗?有了这样的疑问,大信就想,是不是有什么工具可以把看到的东西保留下来,大信去问了奶妈。

“有没有可以把看到风景的一瞬间保留下来的东西。”大信拉著奶妈问。

奶妈起初有点惊讶然后和蔼笑著,拍拍大信的头,“有的,阿信少爷。”

隔天,大信的床头柜多了一台四方体的塑胶物,大信再次验证奶妈的神奇许愿功能。

“这是什么?”大信拿著高兴地大喊大叫,四方体的东西有个玻璃状的圆形物,像个眼睛。

“照相机。”奶妈很简洁地回答。

“照相机呀!”大信恍然大悟,笑大嘴看著这新奇的东西。

奶妈简单地教大信怎么去操纵这台机器,如何将拍到的东西呈现出来。

“阿信少爷。”奶妈教完使用方法后对大信叮咛。

“照相机要收好,千万不可以让小姐碰到或看到。”小姐指的就是大信妈。

“小姐看到照相机会生病不舒服,你知道吧?阿信少爷。”大信妈的电器过敏很严重,尽管奶妈挑的相机款式是很老旧的,但也没把握大信妈看到或摸到后会不会发病,只好叮咛大信要注意,大信是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小孩,却连相机都不知道,实在也真为难他。

大信很兴奋地冲出去,开始拍白云的样子,记下那一瞬间,在脑中描绘,再比对相机拍出来的东西,修正不一样的地方,如此一来,大信的想像再现训练开始上轨道,白云的想像再现训练对大信变的简单后,大信开始尝试别的东西,一个苹果的想像再现。

“红红的一颗大苹果。”很容易。

“咬了一口后。”这有点难,咬一口的苹果形状变得不一样,有点复杂。

“味道不错。”分心到苹果的味道,大信发现不对。

“不行,有味道我没办法专心。”大信直接把苹果吃完,打算找别的方法。

大信在村子里跑来跑去,随地看到景物就拍下来,同时用眼睛记下来。

“大水池,喷泉、尿尿小童。”闭上眼的大信试著回想,大信发现这些平常看熟悉的景物其实有很多地方都没有注意,水池的裂缝,散落生出的杂草,几枚零钱。

这变成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原来村子的风景还有很多是大信平常没注意,没看到的地方。大信又多了一个好玩的游戏,每天拿著相机东拍拍西拍拍,用眼睛东看看西看看。

原本长得笨呆样的大信这会儿显得更痴呆样了,因为大信总会很专心盯著某个东西看上半天,譬如说一只乳牛、一个空罐子、一只垃圾桶,然后闭眼傻笑。

“少爷,你还好吧!”这天大信盯上奶妈,看著奶妈忙著家务,洗碗、拖地,眼睛跟著动来动去。奶妈整整衣饰、梳梳头、看看镜子,今天自己是什么地方不对,少爷为什么一直盯著自己看。

“阿信少爷为什么盯著我看呢?”奶妈问。

“奶妈动来动去,每一秒都不一样。”大信反站在椅子上,头靠著椅背。

“我通通记下来了。”大信呵呵傻笑著。

奶妈露出不解的神情,大信跳下椅子,站定位,表现出微微驼背的样子,就像奶妈平日脊椎不好的样子,开始洗碗、拖地的动作,虽然大信手上没有拿碗,但那模样,乍看之下,就像真的有碗在手上,拖地时那握拖把的样子,维妙维肖。

接著意识到目光,不太自然的整整衣饰、梳梳头、看看镜子的样子,大信就像个小奶妈。

奶妈很惊讶,久久说不出话来,小孩子会模仿大人没什么好奇怪,但像到这种程度就有点奇怪。“你是在模仿我吗?少爷”奶妈问。

“你是在模仿我吗?少爷”大信回答。

“不要玩了,少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奶妈稍稍感觉不对。

大信开心扮了个鬼脸。

看著大信带著顽皮模样的神情,不一会儿奶妈紧皱的眉头舒缓开来,微笑著说:“大信学得好像,让奶妈看看你学奶妈扫地的模样,顺便把屋子全扫一扫吧。”

奶妈毕竟也不是省油的灯。

“好!”头脑简单的大信很高兴地应答,拿著扫把,很认真、努力地把屋子全扫了一遍。

奶妈一边准备著点心一边微笑看著忙进忙出,认真、单纯的小奶妈。

大信在【狩猎者】训练中的有了意外收获╠╠【真实的再现】。

虽然在味道的分辨上,大信没有多大进展,但在捕捉影像方面,大信经过长时间的游戏,静物凝视,慢慢摸索出诀窍,脑海中可以自然呈现看过的单景画面。

“任何事努力就做得到,虽然我有点笨。”

大信在看得到脑海中单幅影像时,摸摸大头呵呵笑著鼓励自己。除了风景外,有很多东西是活的、是会动的,所以大信尝试将脑海中的景物就由静止变成连续的画面移动,大信玩这游戏的过程中,也注意村子叔叔伯伯的日常动作,同样是人,别人的动作,自己应该也做的来,好玩的心态下,大信将脑海中人的动作依样表现出来,靠著惊人专注的记忆力及灵活的肢体,练成【真实的再现】。

这只是个趣味游戏,大信认为,不是很聪明的自己仍还要朝味道的分辨继续努力。

七岁的大信此时所不知道的是,一般正常人就算花上一辈子的时间苦练也无法作到像他游戏中所学会的【真实的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