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大公无理
作者:2028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942

暂时与都城方面取得了某种微妙的平衡,高原三城的秦重等人暗自松了口气。而魔族奇怪的停止进攻,使得个人猜测纷纭,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件好事,最少,现在看来是的。

秦重和丁力秦持疆等人马上对自己今后的出路做了打算。

弃守高原三城肯定是行不通的,自己这些人根本无处可去,投奔邦国固然是个好注意,但以木村哉的精明,这样的事情自然业已计算在内。

而且这样一来,反倒破坏了目前微妙的平衡,如果木村真正和魔族联手,反倒会使他们提前展开阴谋。而现在对方的意图自己还不明了,一旦步入圈套,后悔莫及。

商量来商量去,几个人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留守高原三城,但必须改变策略,不能死守。

丁力提出将现下所有管辖军队合并为护国军,重新建制,划分为三大军团。第一军团驻守定州,由丁力担任军团长;第二军团驻守威特行省,龙图担任军团长;第三军团驻守皮里克郡,沉光担任军团长。每团十万至十二万不等。

秦重带来的四个重甲骑兵团和两个轻甲骑兵团由秦持疆指挥,机动作战,留守定州。目前这种情形,军队自然掌握在自己人手里才好。

而后,秦重以斯国大元帅的名义发布了征兵令,进行军队扩招。拟组建三到四个预备军团。虽然新兵一时半会儿也上不了战场,但是修工事、维持治安等工作总是可以胜任的。

并且召集所有中层以上的将领到定州进行军务会议,将他们软禁起来,由秦重带来的将领前去补充空缺,优秀的将领在通过考验后再行授职。

这样正规军可以腾出时间精力进行军事训练,毕竟刚刚接过来近三十万军队,临战之即,将帅与军士之间的沟通极为重要。

三城目前马上召集难民加高城墙加宽护城河,在城周围位置适当地势险要的地方修建独立的小堡垒,并用地道壕沟将其串联起来。周边百公里内的乡镇,无论是否是三城治下,只要地势具有军事意义,一概组织当地军民依照图样进行工事堡垒修筑。

三城内军工企业停止原先的一切生产计划,根据目前军需需要进行生产,所有武器装备制造商开足马力生产护国军所需军械物品,一概记帐。可是,斯国国民本性的投机、贪婪、自私,无利不起早的商人性格在这时赤裸裸表露出来。

三天的时间,来报道的中级将领不到三分之一;所有工事堡垒的修建工作几乎是停滞状态,所有的难民都坚决要求回到后方;军工厂和武器制造商们天天哭穷,产量以乌龟速度增长。

更可气的是,征兵三天,定州应征的只有三人,是一块搭帮结伙来的,都是定州本地的乞丐,三人年龄加一起近一百八十岁了。

而其他两城更绝,负责征兵的将领在征兵同时,把军粮拿出来拍卖,九千斤军粮一上午卖空,让前去检查的龙图恨的差点当时就毙了那个贪财的将官。

深夜,几个人围坐在水泉居静室,都阴沉着脸,连串政令的无法实施让每个人的心都沉的无踪无影,心情恶劣至极。

哈一同进来添了几次水,见众人始终不能振作,心里也发急,但自己也插不上个嘴,急得也咳声叹气在静室门外团团转。

枫儿悄悄的坐在大厅发呆,几天来秦持疆的热情几乎将她融化了,但此时又怎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刚刚尝知爱情的甜蜜,而死亡的阴影就接踵而来,生活在两个极端间已经快要使这个纯洁的孩子疯了。

恐慌笼罩在三城所有人心头,甚至有些商人开始怨恨秦重为什么要做无谓的抵抗,那些被占领土地的人不是过的很好吗?

深沉的夜色下,恐惧、杀机、骚乱一并在酝酿着。

终于,丁力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大帅,这样不是办法,不出几天我们就维持不下了。魔族的怀柔政策作用很大,加之兵无斗志,再这样下去,骚乱哗变不可避免。”

秦重黯然道:“情势如此,唯有决死一战了!”语调无奈悲凉。

一时屋内又恢复平静。

丁力狠狠心,又道:“大帅,我有个想法,或许能度过这个危机,不过”

秦重等人眼睛一亮,龙图喜道:“那就说啊!三弟,早知道你有办法的!呵呵!”

丁力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低声道:“听完再说吧!是这样”

看着众人眼内的犹疑和惊讶,丁力惨笑道:“我知道这样有违天和,可目前不这样我们只能坐守待毙”

话没说完,秦持疆已经兴奋道:“三叔,这样好的办法为什么不早说啊!我知道您要说什么,这是他们应得的,而且这也是救他们!”

龙图也道:“三弟,不要过于自责了!打仗么,那有不死人的!”

秦重习惯的合上眼睛,内心两种思想激烈的交锋。

“不,不能这样做,我是军人怎么能做这样残害自己国民的事?”

“为什么不可以?我们抛头颅洒热血,可换来了什么?”

“他们是平民,无辜的啊!”

“无辜?如不是这些重财好利的商人,斯国会落到如此田地?”

不同的声音在秦重心中交织成一片,脸色阴晴不定。

门外偷听的哈一同按捺不住,推门闯了进来。

屋内众人高手林立,自然早知这老头儿在外面,见他进来也不惊讶。只秦持疆默默站起身给他让座。哈一同理也不理,面容沉肃的走到秦重面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这下屋内的人惊的一跳,秦重忙起身搀扶,哈一同抬手攀住秦重的手,未开口已经老泪纵横:“秦大帅,一介草民本不该说这话,可是,大帅!我也是斯国的一分子啊!”

“我在外面听了,不知道丁将军出了什么主意,让您这么为难。可是,大帅您要考虑清楚啊!斯国数千万人可就指望着您了啊!”

秦重用力将哈一同搀起来,抬眼看着众人期盼的目光,终于下了决心,“好!就照丁将军所言行事罢!”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雨珠轻灵的敲打着窗棂,湿润凉爽的气息循着窗户轻柔的溜进来。各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责和深深倦意。

战争才刚刚开始啊!

大厅里灯火全熄,只有当中枫儿面前摆着一盏精致的小油灯,昏黄暗淡的灯光温和的扑洒在枫儿白皙的面颊上,流露出说不尽的淡雅恬和。

小巧秀鼻微微皱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小褶,乌黑的眸子里闪耀着如雨后阳光般的灿烂,长发顺滑的自肩头滑落,落在薄透罗衣内无骨小臂上,清丽无比。

多么美丽的夜晚啊!多情的男女正在梦中拥着自己的爱人;慈和的母亲正起来给孩子轻掖薄被;妻子望着丈夫香甜的熟睡轻笑。

人们说暴风雨来临之前天空是沉静的,那么灾难呢?它到来之前呢?

以后的三天里,高原三城的人民浅尝了战争来临之前的小点。三城流言四起,版本众多。

木村家族是魔族的卧底,马上就要攻打高原三城了;右相大人临终前曾说木村拓狼子野心;秦大帅都城的家被木村放火,突然天降超级光罩罩住,他老人家有神灵保佑呢!;东面几个城粮食被魔族抢光了,开始人吃人了;魔军最喜欢吃小孩的脑子;秦大帅带了批秘密武器,几下就能把魔族给灭了等等。

另一方面,相对的流言也在散布,但竟然还自相矛盾。

木村家族说了,回到都城就保证安全;高原三城保不住了,魔族说要血洗三日;都城不要我们了,让我们自生自灭;都城欢迎我们回去;先前走的那些大官被雷劈死了,尸体还都是一截一截的诸如此类。

这些意思模糊不清,各有故事情节,各有证据道理的流言瞬间将难民们分为了几派。

有支持秦重的,这个最少。有相信木村的,这个最多。有人要求坚守,反正都城不要我们了。有的吵嚷着一定要回都城,说都城安全。

一时间,三城的难民无所适从了。这时,秦重又宣布,食物限量供应,并每天都抓近千人关进军营,说他们是魔族的奸细。

逃难来的富户开始被抢劫;穷巷僻街不时有人被杀死;哄抢的事件一天发生多起;不同意见的人从辩论演变为武斗,又发展到骚乱;三城的防火队开始疲于奔命,一晚一晚的忙着救火。

五天工夫,三城三万多人死于各种犯罪事件和骚乱、火灾;三城本地的居民几乎都被洗劫了一遍,不少房屋被烧为白地;商铺全部关门。

第一批人受不了了,他们组成了六千人的队伍向北边的云特平原涌去,但正如丁力预料的,云特平原守军清楚的告诉他们:此路不通。

在返回的途中,不幸的人们被呼啸而来的盗贼团轮番攻击,两千人丧生,财物食品被洗劫一空。

当他们再次回到三城时,城上的兵士指指新张贴的告示,说对不起,大帅有令,城内难民已不堪重负,请到别的地方吧!

好不容易打通关节进了城,又被全部逮捕,怀疑是魔族的奸细。然后将他们打散分别安置在三城。

这一次的逃难经历半天内就传遍三城。随后,以防止魔族奸细为由,护国军加强了进出检查,并且增派了巡逻队,不分昼夜在城内大街小巷巡视。

一大批参与抢劫闹事的人被抓,大部分被征做苦役,近五百名头目、组织者被枭首示众。仿佛一夜之间,三城的秩序恢复了正常。不看到满眼的残屋断瓦一城门楼的人头首级,真以为前几天疯狂的骚乱是场梦呢!

人们还没有来得及回味,又有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出来,这次好象是真的了。秦元帅决定不管三城,率军离开。

这下,三城所有身份的人都急了,军队一走,这种骚乱不又要发生吗?不等魔军来袭人怕就死光了。

于是,第一次,定州的难民居民联合起来,有秩序的到议事厅请愿,要求秦大帅体察民情不要离去。还自发组织成立难民自治会,帮助护国军进行治安维持,口粮发放,工事堡垒修建。

越来越多的被洗劫一空身无分文的青壮年应征入伍,只为能够填饱肚子,市面平静下来,所有人都引颈等待着他们心目中的救星答应留守三城。

又是一个深夜到了,空气中还弥漫着烟火的气味,夹杂着难民自治会成员的巡逻队不时在街头巷尾逡巡而过。夏虫依旧躲在墙角低声吟唱着莫名的曲调,祖先留下的记忆因子告诉它们,一切又平静了。

众人依旧心事满腹的对着哈一同精心泡制的香茶,依旧沉默不语。

付出了烧毁房屋三千座,死四万一千多人的代价后,高原三城暂时掌握在他们手中了。这里每一个人的说话,明天都会成为至高无上的权威;每一个决定,都可以控制逾万平民的生死。

权势,不过如此。

哈一同振作精神,笑道:“成大事者,不可拘小节。如今人心归附,何愁不拒魔军于门外?不知,秦帅下一步有何打算?”

几天来,哈一同在这群人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那双看破生死的老眼比这些将军们更清楚的看到了道义的缺陷。若无这位老人的鼓励,这个疯狂残忍的计划早就夭折了。

哈一同见众人依然兴致不高,慨然叹道:“诸位,说句托大的话,我这几十年杀的人没你们多,见过的死人更没你们多,但我却比你们懂杀人的道理。”

他拍拍秦重的肩膀,又抚弄抚弄秦持疆散在额边的发丝,接着道:“如果让你们回头在做一次决定,你们还决定这样做吗?对!你们还是要这样做。很多事情不是对错能够区分的,很多事是不存在道义的!”

秦持疆眼边逐渐滑下热泪,重重的垂下头。

哈一同怜惜的看着他,“去吧!枫儿等了几天和你说话呢,你也该和她说说话了。”

爱情,永远是治疗伤痛的神奇良药。在爱人的怀抱,百炼精钢的壮志固然被化做绕指柔肠,而悲苦无依的心痛同样可以痊愈如初。

秦重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也道:“去吧!持疆。”

龙图扯着大嗓门道:“小子,还楞着干吗?去啊!老叔等喝你的喜酒呢!”

沉闷的气氛被冲淡了少许,丁力和向来少言的沉光也调侃了几句秦持疆,大家同样内疚的心里都冲进了一丝暖意。

他们知道,这种心灵的创伤是不能让年轻人背负太多的。

秦持疆心中好受了些,腼腆的一笑,离身去了。

枫儿还在大厅中央端坐着,凝视着那团不断跳跃飞舞的小小火苗。秦持疆趋近身,悄悄在她身边坐下,用双眼爱抚着心中的女神。

好一会儿,枫儿不经意的说:“你知道吗?爷爷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

秦持疆吓了一跳,狐疑的看着枫儿,“你知道我来了吗?”

枫儿歪过头,好笑的看着他,“不知道啊!我在和小虫子说话哩!”

秦持疆也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呵呵”笑了两声。

枫儿继续她的话题:“我爷爷说一个人要想做大事,就要先明白一个道理:大爱无情,大道无理,这样才会不做错事。”

秦持疆谈武论兵是一把好手,对这种好象很深奥的语言,没一点知觉,口里胡乱应道:“是么?我可不想做什么大事。”

枫儿白了她一眼,模样娇美凄迷若有所思,解释道:“大爱就是非常广博宏大的爱,大爱无情就是说,最宏大广博的爱意就是最没有情理可言,最没有感情的爱。”

秦持疆心中一动,道:“那么大公无理就是最公平的也就是最不讲道理的咯?”

枫儿拍手笑道:“你真聪明,下次请你吃糖!”

秦持疆眼看枫儿如雪解冰消蓓蕾花开样的笑容,心里又是一阵迷糊,忙定定神,轻叹道:“枫儿”

“唔?”

“你真美!”

“骗人,你给很多女孩子都这样说。”

“没有啊!你怎么知道我说过啊?”

“爷爷说的,他说象你这样的男人最不可靠了,天天在外面跑,肯定风流成性!”

“”

“可我不是那样的人啊!我一直是清白的啊!”(老头子,刚才还感激他,谁知早早儿就把黑砖给我垫上了!)

“嘻嘻!说谎了吧!你的脸红了!”

“不是,那是灯照的!”

“那你更可怕,说谎脸都不红!”

“灯灭了”

“唔?!”

月光温柔探进身子,娇羞的看着两个人剪纸般的身影渐渐靠近,终于融合。外面淘气的小星星,鬼头鬼脑的张望。

月光静静的退出去,拧着小星星的耳朵走了,这时候,他们心中的情焰可以燃亮一切,不需要额外的光亮了。

静室里的人已经走了。幸好,有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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