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龙战于野
作者:2028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825

明月中空高照,毫不吝啬的将玉容自朵朵淡云中显现出来,亲切的注视着一望无际郁郁葱葱的山林。林中曲折蜿蜒的小道上,四千骑士正埋头趱行。

山道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轻绵柔软,马队驰过,落叶随势飘飘,在阵阵松涛和夏虫呢哝低鸣掩盖下,马蹄声竟微不可闻。

沥水一战,圣殿方以亡五百六十三人、伤七百八十九人的代价,奇迹般全歼了狼熊兵团第三军团整编二万人,神风骑士团战力几乎未受到影响。

如此骄人战绩,就如一剂功效神奇的强心针,鼓舞得每个战士都斗志昂扬,心情说不出的畅快。对可风,对即将来临的战斗,个个信心十足,毫无疲累之态,队列中不时发出欢快的轻笑低语。

近二千名伤兵被可风留在沥水河边,并未随队行动。这次杀魔神师团的回马枪根本用意不在杀敌,而是要以最小的代价救出被困的歌拓鲁部,伤兵跟去只是累赘。

派出去侦察形势的战士一溜小跑回来,来到赫鲁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转身又去了。赫鲁轻轻走到正在沉思的可风身边,道:“圣主,歌拓鲁圣殿使还没有行动,魔军方面也很平静,下一步”

可风抬起头,轻轻敲打着树干。山林中的夜景多么美丽啊!山风袭袭,耳边飘来战士们的低声笑语,鼻间嗅到山林特有的树木芬芳,一切是那么恬和、宁静。为什么,人们要用战火和死亡来回报自然对人类丰厚的赐予呢?他的双眼浮上一层歉疚和无奈,感伤道:“赫鲁,大家开个会吧!这里,好美啊!”

赫鲁默然退下,他搞不懂这个年轻的圣主,战场上他狡诈凶残冷如铁石,视生命为无物;而此时,却又显得多愁善感,悲天悯人。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啊!

会议很短,几乎都是可风在阐述自己的想法,方案是早已深思熟虑数遍的,步骤环节都严丝合缝无可挑剔,最后,可风道:“请各位一定注意,除我率领的一千五百人外,其他各队只是策应,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万万不要和魔军正面冲突。目的达到后,会有三颗火球升起,各队看到信号立刻按计划撤离,不得迟延。”

缓了口气,可风面上一片肃杀,威霸气势透体而出,话语也冷厉如刀,“圣殿武士虽然不是真正的军队,但是,还是要有铁的纪律。否则,即使个人武力再高,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难成大气!”

四千圣殿武士排成四个方阵,整齐列在山梁上,一个个目不斜视昂然肃立。歌拓鲁关切的望着这些自己一手培养训练起来的战士,心中一阵酸楚:月明风清,如许大好男儿行将喋血沙场,今夜之后,又尚能得见几人?

阿达尼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歌拓鲁,不要这样,我们一定会冲出去的!圣主,还需要我们啊!”他生怕歌拓鲁待会倔脾气上来,死战不退,提前用可风来唤起歌拓鲁的责任感。

“圣主?”歌拓鲁悄悄叹口气,“那个随便散漫,还胡乱说话的小子?”可风平庸的外表和自由散漫的作风是让他对可风好感欠奉的主要原因。

阿达尼心里暗叹,虽然谈不上以貌取人,可为大业者相貌都较为清奇的观念,是每个人都惯常的心理,男人或女人长的漂亮点自然比较占便宜,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歌拓鲁也未能免俗。

但最令歌拓鲁不满的是可风的态度,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无赖样子,这对一向冷肃威严倨傲自矜的歌拓鲁来说,足够让他对可风恨铁不成钢了,圣主那能这般形象呢?怎能放心将圣殿决断大权交给你?这就是两人的矛盾根源。

如果可风能够谨言慎行不苟言笑就好了,歌拓鲁会爽快的交权,可在家乡世界生活了二十年的可风,作风一贯如此,一时又怎么能改的掉?何况,对歌拓鲁骄矜跋扈刚愎自用的家长作风,他更看不上眼,又怎能为讨好歌拓鲁儿改变自己?

歌拓鲁回身冲阿达尼笑笑,转身又恢复了先前的冷峻,慨然朗声道:“勇敢的圣殿勇士们!你们的无畏勇猛让那些残戾的魔族胆寒,你们坚强的信念让他们惊栗!我为你们骄傲!也为你们自豪!现在,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但我们不会偷偷溜走!我们要给魔族再一次沉重的打击,我们要用信念和武猛展示圣殿的威严!”

远远的,一道身影急速奔来,阿达尼一怔,迎了上去。

“什么?!你们没有离开!”歌拓鲁脸上暴起青筋。

充当信使的骑士团战士兴奋答道:“是啊!圣殿使,我们全歼了魔族增援的狼熊兵团,那个,可风先生让我来联络您,这是突围计划!”

“全歼?”阿达尼疑惑道。

“对!全歼!只走了五百人,还是我们放他们走的!”

“我们损失的情况呢?”

这信使更是兴奋,手舞足蹈滔滔不绝道:“才伤亡千多人,我们先在沥水用巨木山下骑士团有四千人,可风先生希望圣殿使能按照他的意思突围!”幸好,他还没忘记自己主要的任务是什么。

歌拓鲁皱起眉头,这个战果的确惊人,但对可风私自行动,连招呼也不打一个颇为不满。阿达尼看完可风传来的突围计划,递给歌拓鲁,和声嘉勉道:“你们打的不错!”他先把赞同的调子定下,免得歌拓鲁训斥他未服从命令。

歌拓鲁哼了一声,心里虽高兴,但还是想斥责他们私自行事,但见阿达尼这样说了,也无可奈何,只得作罢。

两人研究一会,将意见写好,交给一旁等候的信使,阿达尼道:“你去交给可风先生,让他一切小心。”信使乐颠颠的去了,可风的身份并没有公开。

拿着回信可风苦笑摇头,果不出他所料,歌拓鲁坚决反对从后山溜走,他要维持圣殿的声誉。但焚烧山上死尸的意见接受了,他也不想让圣殿武士的尸体曝荒于野,并称尸体集中焚烧后马上下山突围。

可风暗暗大骂:“声誉?声誉比的上人的性命重要吗?焚烧尸体后下山,那不是等于告诉魔族,‘注意,我这里有行动了!’真是木头脑袋!笨蛋!”

不一刻,山上已经燃起熊熊火光,阵阵浓烟夹杂着焦臭在山风挟裹下,四处飘散。魔军立刻有了反应,军号声、呼喝声、战马嘶鸣声、兵刃撞击声此起彼伏声声入耳。

菲克司从军帐中钻出来,凝神向山上望去,已见圣殿武士的方阵正在向山下突围,边走边点燃沿途的尸首树木。忖道:“他们的骑兵呢?”

魔神师团不愧是魔皇的精锐骑战力量,短短时间已经整束完毕,阿里奇和埃厉同时发现了圣殿的企图,第七魔神师团的五千战士已经驰向山脚,准备拦截。

忽然,魔军左营后方一阵大乱,一彪精骑沿途丢着引火物,呐喊着冲进营地,左右盘旋奔驰,登时营地火头四起,一片混乱。

埃厉恨恨骂了一句,却没有动地,他也知道这只是对方的扰敌战术,抬头望向阿里奇。阿里奇见冲入营地的不过几百骑,挥手做了个手势,手下一个千人队长马背上微微躬腰,拔出战刀空中挥舞几下,一千师团战士整齐划一的撤骑枪上战刀,呼啸着向营地杀去。

菲克司是第一次随军参赞,见状暗暗点头,阿里奇为十大魔将之首,确实名不虚传,单看部下的训练有素就知战力惊人了。

那五百圣殿骑士见对方杀来,耀武扬威的又转了一圈,待魔军到得近前,竟拨马向山林退去。阿里奇犹豫了一下,还是挥动令旗命那一千铁骑退回来。前脚刚走,后脚那五百骑士又转回来了,分成五个小队,插花般转着圈继续放火。

菲克司眉头一蹙,刚要说话,阿里奇淡淡一笑,又派出了一个千人队。两支千人队回合后依旧向那五百骑兵逼过去。结果一样,对方又回头就跑。

埃厉忍不住问道:“你做什么啊!钳形夹击吃掉他们不得了?”

阿里奇向菲克司睨了一眼,从容道:“他们是想分我兵力救山上的部队,而我们正好围敌打援,传令你的部下,要缠战,不要全力进攻!”

菲克司赞许的点点头,道:“阿里奇将军名列十大魔将之首,果真名副其实!但山上还有数千骑兵并未出现,请阿里奇将军留意。”

阿里奇点头道:“对方应该在等步战展开后,由骑兵突然袭击,一举冲散我们的防线后,逃之夭夭。埃厉,再调三千战士侧翼警戒!”

埃厉想想,回过味,忙命人传令去了。

林中可风失口笑骂:“呵呵!这个魔军将领很兔儿兔儿啊!”转身命赫鲁,“传令,原先计划暂时停止执行,所有部队向我集结!”

他感觉这个战争游戏越来越有趣了,“想跟我斗智吗?那就来吧!”

山上歌拓鲁见可风的接应并未如计划展开,心中也是疑窦丛生,忙命前进速度放缓。毕竟他也不是笨人,拿四千步战武士在开阔地去冲击兵力是自己数倍的敌军,只能孤注一掷时才用,现在既然有减少损失的机会,谁会笨的要硬抗。

两千魔神师团骑兵分成四队,来回在营地里巡视徘徊,显然不允许圣殿骑士再进来搞破坏了。但那五百骑士好象还不死心,又大呼小叫的冲过来,来势汹汹。

两千魔军骑兵立刻集结,雁翅般兜过去,要将五百骑士包围。

正在这时,魔军右营又是一阵大乱,仅仅二百骑闯了进去,同样四处放火;同时,三百骑士呐喊着冲向左营,支援陷入包围的五百友军。显然是兵力捉襟见肘,只好边驰援边扰敌。

阿里奇仰天一阵大笑,“哈哈!就这些兵力么?传令,左营全力歼敌!”

菲克司倒:“阿里奇将军,对方既然有援兵怎么会只千余人?恐怕还是诱敌吧!我看不那么简单。”

阿里奇一笑,胸有成竹道:“菲克司,对方主要骑战兵力还在山上,我们的斥候队近天来并未探知附近有大规模军团行进。”

菲克司攒眉道:“可东南方并没有”

“东南方是狼熊兵团增援的行军路线,敌人不可能从那个方向过来。放心吧!”阿里奇悠然道。

菲克司长出一口气,虽感到狼熊兵团增援的速度未免太慢,觉得不对,但那点不对却一时想不起来。

左营的两千魔神师团已经占了绝对上风,对方战力很差,初一接触,就队形溃散了。三五十骑一群在营地内到处乱跑,明显不是什么正规军队,让魔军意外之余还感有些棘手,只好也分成小队,逐个追击,想把对方驱赶到一起。

渐渐的,这些好似乌合之众的骑兵聚集在了一起,他们好象看出了在一起的危险,猛的冲出一道缺口,向林中亡命奔去。

魔神师团的两个千人队早怒火中烧了——那有这么不要脸的队伍啊!好象过家家一样,转来兜去捉迷藏,迎面碰上还掉头就跑,就是不正面接触——发声喊,衔尾猛追。

阿里奇看看,也觉不妥,对方的战力弱的不可思议,忙又派上一个千人队。招回是不行的,那样在菲克司面前太丢面子,而且对方兵力多能多到那里去?

几千人你追我赶没入山林,好一会传来隐隐撕杀声。第三个骑兵千人队也随之进入山林,喊杀声骤然大了些,但距离过远,依旧听不甚清楚。

阿里奇皱皱眉,暗骂几个千人队队长笨蛋——就那么几百人,追那么远干什么?

喊杀声渐渐平息,好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魔军特有的五边军旗在月色下渐渐露出,在夜风中猎猎招展。

右营放火的二百骑兵见无法调动魔军军队,灰溜溜的撤回去。

阿里奇得意的看看菲克司,正想说话,东南方、西南方、东北方突然火起,大火蔓延极快,瞬间远处的一两星点火头就扩散为一片,白赤红黄五色流金直冲云霄,黑烟滚滚上火下焰,爆着的火星在空中毕剥做响。

阿里奇三人一惊!还没做出反应,山上的圣殿武士呈三角形战阵潮水般冲突下来,撞向五千魔军!

而得胜归来的三个千人队前方又出现了二百敌军骑兵,正向山下战场驰去。三个千人队紧追不舍,在后面狂追!

菲克司定下神,急道:“阿里奇将军,要立刻砍伐周围树木开辟防火带!”

埃厉不屑道:“急什么,火离我们还早着呢!我看是那些逃跑的骑兵干的,想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菲克司狠狠瞪他一眼,道:“阿里奇将军,现正值夏季,火势蔓延极快,不出三十刻,方圆三十里森林都会卷入,197年锡特森林大火,您还记得吗?烧了整整六个月啊!”

提起自由联盟的锡特森林大火,阿里奇心里一颤,其时他正陪同魔军谋士团团长浅予休到十三行都市见一位神秘客人,途经锡特森林,正好亲眼目睹那场千年不遇的火灾,整个锡特城的居民全部离城避难,诺大一座城除救灾人员竟罕有人迹。

整个森林好象一个火炉般,一座座青山蒸腾着火焰,连空气都带着火的味道。极目眺望,整片森林处处烈焰吞吐,火海竟似没有尽头!想到这儿,他突突打了个寒战,如果陷到那样的火海中去,别说活着出来了,死都留不下一粒骨头!

“埃厉,你部警戒随时支援,其他人伐木救火!”阿里奇道。

反正目前局势已经稳定,对方救援部队已被全歼,自己的三个千人队也正向山下战场靠拢,手里还有埃厉的五千铁骑备用,即使山上的骑兵倾巢而出,也足以抵挡周旋,狼熊兵团再迟一百刻内必到。应该是万无一失了吧!

可惜,他错了。

三个魔军千人队追击二百骑兵已经到了山下战场,逃跑的二百骑兵直直插入战阵。局势陡变,随后的三千魔军齐齐架上骑枪,阿里奇三人看的张口结舌间,三条怒龙从正酣战不休的五千魔军后面刺入。

友军变敌军?魔军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喂!是自己人啊~~”“干什”“你们”眨眼工夫,五千魔军损折大半,大都在莫名其妙中一命归西。

歌拓鲁也不恋战,依照计划率领圣殿武士跟着先前的二百骑兵直向东南方投去,余下三千魔军装扮的圣殿骑士继续缠战。

这对魔军来说简直是折磨,而当埃厉警戒的三千人投入战团后,这种折磨达到了顶点。他们丝毫分不清楚谁是敌军谁是友军,月光虽明然夜色正浓,近万人就这么稀里糊涂不分敌我的混战一起。

此战被后世历史学家普遍认为是神武真圣可风大帝的出山首战,而将沥水之战抛在一边。

冠冕堂皇的解释是,此战无论从技战术水平还是对当时敌我双方的情势、心理分析和战场有利自然条件的应用,都到位的令人瞠目,恰恰反映了可风大帝出众的军事头脑和谋略。并且一代将星土·向木将军光华夺目,三千铁骑歼敌六千,自身损折不足百人,自然要大书特书。

实际的原因是,据帝国新闻报首席狗仔记者田可透露:沥水一战可风大帝一人斩敌数百,且无一立亡,皆哭嚎数刻后方才绝气,充分体现了大帝残忍暴毒、阴险狠毒的作风。

上述言论发表三天后,田可被警事厅请去喝咖啡,据说回家后近三月内生活不能自理,并落下肾亏的毛病,此“谣言”终于止于“智者”。而警事厅咖啡的“美味”也闻名于世。

等阿里奇下令魔军所属立即归队这一明智决定时,六千魔族精锐已无法应命,埋骨沙场。阿土则率三千圣殿骑兵扬长而去。

整队后,阿里奇埃厉暴跳如雷,集合全部兵马衔尾急追,烟火弥漫中眼见即将追上,唯一一条无火山道两旁的森天巨木倒下数百根,堵塞去路。先锋的一千余魔军又被轻松吃掉,阿里奇当场吐血数升,险一险呜乎哀哉。

此一战,令可风在圣殿武士心中成为胜利的化身,为其一个月后在十三行都市胜利夺权、改革圣殿、远征高原三城、名水大捷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一大批龙盛帝国建国初期的优秀将领、政治家、阴谋家在一个月内都陆续上场,可风平稳安宁或者说枯燥乏味的在旅途中度过了三十天,这三十天被后世称为“建筑帝国的三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