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东村大火
作者:隐逸龙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5280

一口气奔出数十丈,离后花园已远,云梦秋这才吁出一口长气,拭去头上冷汗,放缓了脚步。

阳光普照大地,树影摇曳,小鸟吱吱喳喳叫个不停,初秋景致,仍似浓春美景。

看着四下的隽丽秋景,云梦秋心情激荡,骤地感到一阵强烈的伤心。

他本是一个孤儿,自幼父母双亡,从小流离失所,一日病倒路旁,恰逢林威的老家人田福出外办事经过,无意遇上,见他可怜,便将他带回“镇远镖局”,至今已有三年。

林威见他面目清俊,骨格秀奇,似是一块学武的大好人材,本拟将他收归门下。但不知何故,云梦秋对习武竟然笨不可言,平平常常一招剑法,居然学了将近半月,仍是破绽百出。

林威尤不死心,又传授他另一招简单剑法,本来,像这种平凡招式,普通资质之人也一学即会,但云梦秋练来练去,却大出人意料之外,不仅这招没学会,先前那招还算是模是样的剑法竟又全数忘得精光,到了这种地步,林威想不失望也不行,见他的年龄与爱女相仿,便打发他做了林媛媛的玩伴。

如此一来,云梦秋可就受足了活罪。

林媛媛自幼丧母,林威溺爱太过,从小就养成了娇纵刁蛮的性情,稍不如意,便在云梦秋身上发泄,三年多来,云梦秋真可谓是度日如年,便是在睡梦之中,也时常惊醒。

然而,田福活命之恩焉可不报?云梦秋虽然早萌去意,可田福年已耄耋,行将不久,他又岂能舍之不顾而去?

一阵清风吹过,送来一阵浓郁的花木香气,云梦秋暗暗一叹,抛开愁绪,大踏步径自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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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远镖局”等级森严,自总镖头以下,有一级镖师四人,二级镖头二十余人,这干人自有专人侍候,大都住在镖局东、南部;其余趟子手、杂役小厮,则分住在镖局西、北部,云梦秋就住在西面远离前院的一个小跨院内。

跨院周围荒草丛生,栽种着几株槐树,以前本是一官宦人家的后园,因家道中落,卖予林威,成为“镇远镖局”堆放杂物之所,一条杂草掩踵的碎石小道曲折通往外方。

云梦秋刚踏上小径,便见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坐在院门口,不停咳嗽,惊道:“田爷爷,你怎么啦?”飞步抢前,轻轻替他捶打背心。

这老人便是收留他的田福。

田福终身未娶,忠心耿耿地服侍了林威一家几十年,近来身体孱弱,日见衰老,林威便让他在镖局里贻养天年,田福于是搬来和云梦秋住在一起。

云梦秋担心道:“田爷爷,这儿风大,咱们回房去吧。”

田福摇了摇头,抬臂捶了下腰身,道:“老啦,不中用啦。小云,今儿难得天色好,陪田爷爷晒一会太阳吧。”

看着他黝黑枯老的面容,云梦秋暗暗难过:“田爷爷的身子越来越弱了。”他不想田福察觉,强抑伤感心情,笑道:“是呀,今日的天气可真好啊。”挨着他坐了下来。

清风吹拂,花草树木的清香阵阵袭来,阳光斜斜倾下,一老一少并肩而坐,沐浴在秋景中,亲情交融,一切均在不言中。

过了良久,忽听左边花墙处有人嘘了几声,跟着一粒石子飞来,啪地打中云梦秋的肩头。

云梦秋愕然回顾,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瘦骨嶙峋的少年骑在墙头,正向自己不停招手,忙一跃而起,喜道:“小海,是你。”随即脸孔一板,道:“哼!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去找你。”

卓海急急将中指竖在唇间,嘘了一声,压低嗓门道:“小云,别嚷,小声点,快来,我有话跟你说。”

云梦秋匆匆向田福打了个招呼,道:“田爷爷,我去啦。”

返身回房,换下被林媛媛撕破的衣服,快步奔过去,顺着墙边一株桂花树攀上墙头。

两人一齐跃下,墙外是一条僻静的深巷。卓海神色慌乱地四下一张望,低声道:“跟我来。”一拉云梦秋,朝前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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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郊。

几株柳树旁边,孤零零地伫立着一间破败简陋的小瓦房,屋后一条溪水蜿蜒东流,四周长草飘逸,颇显诗情画意,任谁也想不到,卓海这种小混混就住在这里。

二人一路急行,到了房前。卓海立定脚步,飞快巡睃了一下四周,带着云梦秋急步入内,穿过天井,到得堂屋,返手关上房门,喘出一口粗气,一直紧张的神情终于松驰下来。

云梦秋讶道:“小海,干么带我到你家来?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

“我……我……我……”卓海怔怔望着他,突然掉下泪来。

“怎么?”云梦秋大吃一惊。

“都怪我自己不好。”卓海抽抽泣泣道:“前些日子,我赌输了钱,还欠了债,癞痢头阿三他们逼着我十日之内还清,我无法可想,于是昨天夜里就到城东那座废弃的药王庙里去……”

“你又想去偷东西了是不是?”

云梦秋又气又恼,大声道:“今天早晨赵二哥告诉我的原来都是真的。你呀,一直就不学好,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千万别和城里那些泼皮厮混,你却从不放在心上,再这么下去,怎么得了!”

他发了一通脾气,见卓海神情猥崽,心里却又不忍,板着脸道:“你欠了他们多少银子?”

卓海偷偷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怯怯张开五根手指。

云梦秋叹了口气,道:“你啊……唉!”将手探入怀里。

“不,不用了。”卓海连忙摆手,嗫嚅道:“小云,现在我已经有钱了。”

他神态慌乱的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布包,道:“小云,这……这个给你。”

云梦秋接过打开,见竟是一锭黄光闪闪的小金元宝,面色当即一沉,冷冷道:“哪里来的?这种不义之财我不要。”推还给他。

“小云,你听我说,”卓海急道:“这可不是我偷来的,是有人送我的。”

“有这种事?”云梦秋将信将疑。

“这事说来话长。”卓海道:“昨儿半夜,我前去药王庙,经过一片松树林时,脚下突然一绊,差点摔倒,我这才注意到面前躺着一个黑衣黑裤的蒙面人,遍体伤痕,满身是血,当时四周黑漆漆的,我害怕极了,转身就跑,忽听见那人在背后叫我的名字……”

云梦秋奇念大起,问道:“那人是谁?”

卓海吁出一口长气,道:“小云,你绝对猜想不到,昨晚那身负重伤的蒙面人竟是你们局子里的勒万兴勒四爷。”

“什么?”云梦秋惊得差点跳起来。

勒万兴绰号“惊鸿一剑”,艺出青城派,乃是“镇远镖局”的四名一级镖师之一。云梦秋因与局中上下关系不好,勒万兴又位尊事繁,故难得见面,更谈不上亲近,但听镖局中人议论,知道这勒四爷一身武功极高。

他急道:“小海,你没有看错?昨晚那人真是勒四爷?”

卓海点了点头,道:“当时我也大吃一惊,勒四爷怎会深更半夜的身负重伤在此地出现?但见他血流不止,性命垂危,又不敢开口问他,胡乱撕下一些衣襟扎紧他伤口。这时勒四爷对我说:‘小海,我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情要做,请你扶我到前面的药王庙去,这些银两就算给你的酬劳。’说着从怀里掏出几锭金元宝,塞入我手里。”

云梦秋知道卓海虽然经常小偷小摸,行为不检,可绝不会谎言欺骗自己,神情一下凝重起来,道:“这下糟了!小海,今早我听小元哥他们说,昨夜邵府失火,全家离奇被杀,你看见勒四爷的地点离东村不远,他又身带伤迹,必与东村大火有甚瓜葛,这样一来,你多半就要被牵涉进去了。”

“小云,那我该怎么办才好?”卓海沙哑着嗓子道。

云梦秋沉思片刻,见他举动失措,眼色张惶,忙换上轻松的语气道:“小海,你先别怕,事情说不定没那么严重。对了,后来又怎么样了?”

卓海咽下一口唾沫,结结巴巴道:“昨夜我将勒四爷扶到药王庙后。勒四爷对我说:‘小海,你藏到药王爷像后面去,无论待会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出声,到了明日,你就去城中‘烂石巷’,找开面馆的王麻子,将这封信交给他,然后告诉他你今夜所听到和见到的一切……’”

“信?”云梦秋忙问:“什么信?”

“勒四爷没有跟我说。”卓海在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一封皱巴巴的长信,“当时勒四爷叫我什么也别问,只道:‘小海,这件事关系重大,今夜你所见所闻,千万别对任何人说,否则将招至杀身大祸!明日你送完信后,立即有多远走多远,离开安平城,再也不要回来’。”

云梦秋只听得一颗心怦怦直跳,拿过信来,见上面写着:

“专呈龙头大哥亲启

“羽”部弟子勒缄。”

云梦秋呆呆看着,心里百思不得其解:“这‘龙头大哥’是谁?勒四爷不是青城派中人吗?怎又会是什么‘羽部弟子’?”

他晃了晃头,顺手将信还给卓海,抛开狐疑,问道:“后来呢?”

卓海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道:“当时我很是害怕,提心吊胆的躲到泥像后面去,刚刚藏好,突然天空一暗,庙口已多出一个黑衣蒙面人来。

那人在门前静静站了一会,开口道:‘勒兄弟,辛苦你了,东西到手了么?’勒四爷道:‘王大哥,你不是说大龙头今夜会亲临么?为何没来呢?’蒙面人道:‘哦!龙头大哥有事耽搁了。他传下话来,要你将那件东西交给我。’

勒四爷道:‘那东西牵连甚广,不容有丝毫疏忽,王大哥,不是兄弟不信任你,实是小弟得到严令,必须亲手把它交给龙头大哥。’那王大哥沉默了一阵,道:‘也说得是。不过勒兄弟可能有所不知,计划临时有变,龙头大哥要事缠身,近日无法前来,勒兄弟,刻下你身负重伤,那东西还是交给我罢。’”

云梦秋越听越是惊异,暗忖“那东西”会是什么?怎会“牵连甚广”?

只听卓海接着道:“勒四爷咳嗽了几声,道:‘王大哥,小弟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请教?’那王大哥道:‘什么事,勒兄弟但说无妨。’勒四爷道:‘咱们‘潜龙会’的宗旨是惩恶除奸,扶弱扬善,不求名利,所以成立了十余年,仍然不为人知,但近来小弟发现,江湖中竟有人冒充咱们潜龙兄弟,王大哥,你可知此事么?’

那王大哥道:‘真有此事?这个我却不知道。’勒四爷淡淡道:‘王大哥不知此事亦不足为奇。其实咱们‘潜龙会’十六部兄弟各有专攻,互不干涉,比如王大哥你,隶属‘风’字部,专门负责传递信息,小弟除了知道你姓王之外,对王大哥实是一无所知。’”

云梦秋心中大奇:“竟有这种事!难道这个‘潜龙会’中的成员都互不认识吗?”

只听卓海续道:“那王大哥轻轻咳了一声,并不作声,勒四爷接着道:‘不过小弟却知,王大哥早已将小弟的底细调查得清清楚楚了。’那王大哥忽然哈哈大笑,道:‘勒兄弟有话何不直说。’勒四弟沉声道:‘既然如此,小弟就不客气了。请问王大哥,三日之前,小弟就已经将消息传送给了你,约好今夜邵府相会,为何小弟到了,其余各部兄弟却没来?’

听到“邵府”二字,云梦秋心头立时一震:“这事果然和东村大火有关,难道勒四爷就是杀死邵员外一家的凶手么?”

只听卓海道:“那王大哥回答道:‘事发仓促,我无法联络到各部兄弟,勒兄弟,这个解释你满意了么?’勒四爷冷笑道:‘依我看来,王大哥只怕不是联络不到,而是除了小弟之外,再不认识其它的潜龙兄弟吧?’他顿了一下,又道:‘本来小弟一直都很奇怪,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为何我刚到邵府,就被一群神秘人物追杀,现下回想,却什么都明白了。’”

那王大哥淡然道:‘勒兄弟明白什么了?’勒四爷突然厉声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假冒我潜龙兄弟?’那王大哥纵声长笑道:‘勒万兴啊勒万兴,终究还是被你看穿了。嘿嘿,你可真是命大,那么多人,竟也没有杀死你。’

勒四爷惨笑道:‘姓王的,其实我早已看出你不是我会中人,之所以和你虚与委蛇,都是想查清你的底细,没想到棋差一着,被你抢先下手。唉,事已至此,夫复何言?今夜邵府血案,是你们的人干的了?’

那蒙面人坦然承认,道:‘不错。本来我们故意向你透露那件宝物藏在邵府,是想让你们潜龙会的人去抢夺,咱们好来个渔翁得利,不料你居然很机警,竟要我去联络潜龙各部,这样一来,咱们的计划就全部落空了,娘的,也只好由我们自己的人亲自动手了。’他阴恻恻地道:‘勒万兴,你老实告诉我,那东西你究竟到手了没有?’

勒四爷大笑道:‘如此说来,那件东西你们是没有抢到了?哈哈……’那蒙面人悻悻道:‘是又如何!姓勒的,你死到临头,居然仍是笑得出来,嘿嘿,这份功夫,可也真是教人佩服。’

勒四爷笑声不止,道:‘实话对你说,那东西藏在邵府的消息我早通过别的渠道传递出去了。姓王的,你虽然可以杀我,但我潜龙兄弟一到,管保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蒙面人桀桀阴笑道:‘是么?’

庙殿里一下静寂下来。突然之间,响起一阵指掌交击声,像是二人正在交手,跟着勒四爷凄厉惨叫道:‘你……你……你,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卓海陡地停止叙述,屋中安静下来,二人脸脸相觑,都是面色如土。

云梦秋颤声道:“后来呢?”

卓海惨白着脸道:“当时我吓得魂不附体,缩在泥像后面一动不敢动。只听那蒙面人在勒四爷身上搜索了一阵,正要转身离开,庙外林子里忽然传出一声冷笑。那蒙面人大吃了一惊,喝道:‘谁?’隐身在林中那人悠悠道:‘我是谁你不用知道,可我却知道你是谁……’”

云梦秋又是骇异又觉害怕,明知问他也是白问,仍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林中那人是谁?”

果然卓海摇头道:“我不知道。”旋又脸显犹豫,道:“那人声音细细的,好象是个女子。”

“笃、笃!”

一语未毕,房外忽有人轻轻敲门,道:“屋里有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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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卓二人一齐跳起,同声惊问道:“是谁?”

屋外那人文诌诌地道:“鄙人秋日独游,偶经贵处,忽觉唇焦舌燥,不知可否得杯浆以止渴乎?”

两人相顾骇然,心里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哪里来的一个腐儒,不过是讨杯水喝,偏有这么多废话。”却也放下心来。

云梦秋当机立断,道:“小海,现下你处境危险,就待在房中,我出去把那书呆打发走了便回。”一面应道:“来啦。”

出得房来,返手关好堂屋木门,快步走过天井,打开大门,道:“请进吧。”

屋外那人斯斯文文地一揖到地,道:“造次打搅,不想足下慷慨若斯,吾谢之,感之!”

云梦秋越发好笑。“不过是请你进房来,又有什么‘慷慨若斯’了?”

定睛看时,只见那人一身锦袍,面目英俊,手摇一把象牙折扇,温文尔雅,只是眉宇间略显呆板,想是深中书毒。

云梦秋侧身让客,道:“先生太客气了,一杯水,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现下主人并不在家,只能委屈先生喝凉水了。”走到院中水井旁边,动手汲水。

“哦?”那人长长哦了一声,啪地打开扇子,摇了几摇,道:“如此说来,足下非是卓公子了?”

“卓公子?”云梦秋突然警觉起来,“先生认错人了,此间主人并不姓卓。”

那人摇摇摆摆地走入天井,游目四顾,道:“然则卓公子现下身在何处?”

“我不知道。”云梦秋冷冷回答,“先生如要寻人,去别处好了。”

那书呆顿时不知所措了,晃脑乱看,傻傻地道:“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公子神清气朗,举止潇洒,足见与吾同是斯文一脉。为何神情俨然,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云梦秋啼笑皆非,正不知如何接口,左侧墙头上蓦地有一个粗哑难听的大嗓门骂道:“妈妈的,我就知道,这个书虫除了会掉书包之外,一无是处。老宋哥,你瞧,这么一件小事,他也给办得乱七八糟,奶奶的,真气死老子了。”

此音方息,另一个尖尖地嗓音又道:“是啊,是啊。成天和这种脓包在一起,凭地有损咱们的身份,依我看啊,早该让这书虫滚蛋才是。”

云梦秋惊愕交集,抬目上视,只见墙头上并肩蹲着两人。一人头乱如草,虬髯遍脸,四十余岁,背负一枝三尺来长的斗大豪笔,目鼓面方,一张脸疙疙瘩瘩的,煞是骇人;另一人矮矮胖胖,满脸和气,却是一个老者。

只见那书呆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子曰:‘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吾不过性爱儒学,两位怎好出口伤人,岂不是成了小人?”

“真他妈的气死老子了!”那丑陋大汉突然一声爆喝,弹身飞起,在空中一闪,旋风般卷入紧闭的堂屋里去。

“你干什么?”云梦秋大惊失色,飞步抢上。

人影闪处,老者倏忽挡在他的面前,手臂一翻,掌心鬼幻般多出三颗骨溜溜直转的骰子,笑嘻嘻地道:“小兄弟,慌里慌张的干么?咱们先来赌一把如何?”

“让开!”云梦秋大急,大叫一声,挥拳便打。

老者嘻嘻一笑,身体奇奥地晃了几晃,突然不见。

云梦秋收势不住,打个踉跄,朝前便栽。

“小心,小心!”陡觉后领一紧,跟着耳旁响起那书呆的声音道:“子曰:‘行得正,方站得直。’公子一表人材,举止温雅,怎不明此浅显道理?可叹啊,可叹……”

云梦秋本已心急如焚,偏还要听他不伦不类的喋喋不休,心情当真焦灼至极,他拼命挣扎,哪知被那书呆在后心这么一抓,整个身子便如是被嵌合在了岩石之中,只得放声大喊:“小海,快逃啊!”

“喀喇喇!”一声巨响。

屋顶突然破开一个大洞,烟尘弥漫间,两道灰影疾窜而出,冲天急起,只听那大汉大喝道:“哪里走?放下人来!”

院中三人均各愕然,那书生放开云梦秋,同时向上看去。

狂劲飞旋,两道灰影迅疾无伦地在空中往来交错,越来越快,到后来已变成一团淡淡的灰烟;四下里仿佛怪风席卷,寒劲逼人,忽听得一阵噗、噗、噗地连环气劲交击闷响,那大汉大叫一声,两道灰影骤然双双落下地来。

云梦秋一颗心突突乱跳,努力睁大眼睛,透过满天弥漫的灰尘,隐隐见到对面花墙下站着一个黑衣蒙面人,身材玲珑凸凹,竟是个女子,她臂弯处挟着一人,身体软垂,双目紧闭,赫然正是卓海。

云梦秋大骇,尖叫一声,张开双臂合身扑了上去。

那蒙面女子扬手发出一道气劲,将他逼退,盯着对面神色齐齐微变的老者三人,格格一笑,道:“原来是‘武林三怪’!”一个姿态美妙的翻跃,隐没墙外。

云梦秋大叫:“小海!”飞跑追出房去。

同一时间,老者三人齐道:“站住!”身形迭闪,相继追上墙头。

长笑声中,墙上突兀多出两名青衣人,四掌击出,大喝:“下去!”

冲在最前面的老者仓促出掌,噼噼啪啪声中,瞬间与二人硬生生的交击十几下,矮胖的身躯倒飞而出,斜斜下地。

大汉一声怒吼,凌空几个筋斗,背负巨笔倏地至达手中,上勾斜挑,幻化为蒙蒙青影,有似无数狰狞可怖、凶残暴戾的恶魔,铺天盖地的朝着傲立在墙头处的二名青衣人当头罩下。

“画魔十二笔法!”两名青衣人同声大呼,猝地标前,两道惊雷电掣般的眩目刀光自掌中激射而出,硬往笔影里撞去。

“当、当、当”一连串使人气血沸腾的金铁交鸣声充盈全场。

漫空光华尽敛。

大汉癫步暴退,握着大笔的右臂微微颤抖,微风吹过,胸前突然悠悠飘出一片碎裂的衣衫残片。

“子曰:‘四海之内皆兄弟也!’”那书呆哦然长吟道:“两位仁兄,不如大家化敌为友如何?”

轻烟般地浮现在大汉身前,手中折扇左点右戳,叮叮当当声立时响个不停,连退三步,终于挡住了那两名青衣人的狂风暴雨般的追击攻势。

“‘武林三怪’名震江湖,也不过如此!”那两名青衣人猝地收刀后退,纵声长笑,逾墙而去。

四下恢复沉寂,“武林三怪”呆立院中,面面相觑,回想刚才那场恶斗,均是不胜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