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难测 29
作者:桉白帅      更新:2019-08-18 13:52      字数:5082

荣珏想,成阳这个人,显少唤他的名讳。所以当成阳那样叫着他的名讳时,他才会觉得......她是故意在“勾引”他。

“怎么个约法三章?”那烛光忽然灭了。所幸,外头将欲初生的太阳和快要退下的月光,才让室内不至于完全陷入黑暗。只是,里面的人,确实是瞧不清彼此的神情。

“我要曼珠引,需要你的帮忙;你要完整的和军令,需要我的协助——”

她的话不大不小、不含不糊,刚刚好够荣珏听清,听得清楚。

“这期间,我希望你能尽力帮我找到一切有关曼珠引的消息,而在此期间我将全力协助你,包括在你的父皇面前打掩护。”

“你怎么知道本王要那东西?”成阳清楚的听到,荣珏在笑

“猜测。”她不大喜欢在黑暗中和人谈判,这样无法琢磨对方的心里想法。可是现在去找灯芯,似乎…似乎,有损气势。

她正想着,忽然感觉一阵气息靠近,还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备,耳边响起“本王怎么确定,你能帮我,而不是个幌子?”

“我......”成阳有些受不住,这人居然......居然对我用色诱术?“你别靠着么近,谈话就好好谈话。”她挣扎了一下,马上又停了,徒劳无功啊

“我能给你关于它的信息,你自己自然也能查的到,你的父皇、所有觊觎它的人自然也会得到消息。可是,只有我,知道怎么才能到达地铉宫,而且鬼迹也在它的地宫深处。”她稳了稳心神,一字一句接着道

“当然你选择可以不信,这是你的自由。”

下一刻,成阳没想到的是,荣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她整个人一颤,刚想弹开,脑袋却一阵晕眩。

而后,荣珏一挥衣袖,那灯居然又重新亮起,他仔细的看着他拎在手上的女人。面如土色,苍白无力,蓬头垢面,真是......丑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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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终究是亮了,说好听些,天际泛起了鱼肚白,和着橘红的光,照在这片大地,亦掩去夜晚的种种一切。

最先起来的居然是荣琳

“父皇,您昨天遇刺了?可有受伤?”大清早,她起来打算晨练(沧隐山的规矩),居然听到小兵们在讨论“什么刺客的和父皇什么的”,立马抓了个人问清怎么回事后,便火急火燎的跑到了营帐。

荣成帝没想到荣琳突然闯进,清皱眉头,又听得她的话,一时忘了制止荣琳的一切行为。

“德妃?”荣琳冲进内室,发现躺在床塌,脸色苍白的德妃,而父皇似乎是刚刚给穿戴好

荣琳这一愣神,倒是让皇帝直接回了神“琳儿,大清早的,你怎么跑到父皇这来了?”

“我……父皇,你……”荣琳结结巴巴半晌道“我担心您”

最后这丫头居然红了眼。

荣成帝脸色微暖,轻轻地抱着荣琳“父皇没事,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哭鼻子?”他轻轻地一下一下的拍着荣琳的后背

“好了,回去准备一下,准备回京,不哭了啊”良久,荣成帝才放开她,

德妃亦是暖暖一笑,婢子都默默低头。

那丫头才退回了营。

……

清早,叶姝出来时,碰见司徒钦正在和韩颉切磋,她边倚在木杆旁,静静的看着他们。

从皇上那遣了个人过来,说是收拾一下,下午动身回京。

然后,正是巧,竟碰到荣珏也从帐子出来。

叶姝眯着眼,看着这个人,心中头一回真真切切的感觉,自己和这个人从来没有如此遥远过。

他仍是清华如立,皎皎如月,眉眼淡淡,唇瓣似笑。而那拒人千里的气势似乎又出现了。

她一时呆住了。

到那公公的话响起

“七殿下,咱家来传个消息,皇上命你先带一批人护送此次猎物回京。”那太监尖着嗓子,眼里带着谄媚。

那人却是淡淡瞥了眼她,叶姝赶紧低头,不再看他。

“嗯,本王知道了”然后,荣珏掀开门帘进去了。

韩颉从叶姝出来那刻就知道了,只是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只好继续和司徒比划。

他暗地朝她看了几眼,才知道她是在看他和司徒“打架”,且看到很是津津有味,本想立即停下来,同她一起吃个早饭,却被那太监给打断,只好继续等着。

在那太监离去后,叶姝看着韩颉朝她走过来,而且居然还一边擦拭着剑

“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她本有些恍恍的心情,瞬间被韩颉这话给弄消散了“这还早?按平时,你都快下早朝回来了。”

韩颉动作一顿,愣愣的看着她“你知道的这么清楚?”话语里尽是笑意。

叶姝脸顿时红了

“我……”

司徒一直竖着耳朵听,后来听不到声了,就跑了过来“你们在说些什么?怎么忽然没声了?”

叶姝十分感激这家伙跑过来搅了局,面上却凶巴巴的“你说呢,大清早的,就不让人安生。”

“我可不是故意的啊,文远非拉着我来练,说是许久没练了。”司徒钦立刻把韩颉推出来。

“是,你歪理一大堆”叶姝说着朝他扔了木牌。她方才随手拿的,这下倒是派上了用处。

......

阿陶奉命把吃点拿进来时,注意到王妃还在睡,而殿下端坐在床沿把玩着一物件……像是玉斛。

她其实不认得那种稀罕物,只是有次给王妃收拾衣物时,看见过那个,她记得那时王妃甚至因为她动了那个,而生气了。

她怯懦的问那个是什么?怎么和那日遇到的公子哥送的物件有些相像,并不是外表像,而是玉角色泽有些像。

王妃语气忽然有些奇怪,虽然仍旧是在笑,可她瞧得就是怪

“这个啊,叫玉斛。在南方是用来聊表心意的。”

那是她第一次听王妃以那种语气说话,淡淡的,不带欢愉的,甚至有些空远......

“放下吧”阿陶立刻把那盘子放在桌上,正欲退下

“这东西你可认识?”

阿陶想许是她的目光一直盯着殿下,殿下才会问她这问题,

她愣愣地摇头“不、不识得。”

然后她把头埋得更低,心鼓鼓的跳着,身体也渐渐变得有些僵硬。而她感觉殿下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转圈儿

“下去”以致最后,阿陶听到这话,如获大赦般匆匆离去。

阿陶刚出去,床上的人就动了动眼睫,拧巴着眉头,最后怵得坐起,边大口大口喘气。眼光略过旁边的荣珏时,似乎有些疑惑,只是转瞬即逝。

“你……”这声音嘶哑极了,成阳都不敢相信这是自个的声音。她又尝试了几次发声,最终选择缄默。

荣珏看着她挣扎着、捏着嗓子,却也不阻止。等成阳自己消停了,他才起身,盛了碗米粥端过来。

成阳半疑惑半感激,想着这孩子终于开窍了?只是,她又错了。

荣珏端到了床旁边,坐在小塌上,然后在成阳“灼灼”的注视下,慢条斯理而极其优雅的喝着那米粥,成阳一时气极,砸了个长枕过去,正中碗中。

“这就生气了?”他也不恼,索性放下那碗,与她对视。

成阳这人一旦生气,从不输气势。此番却觉得有些输了气势,她想这可能是她还没有生气,她这人一向懂得自我聊慰。于是拨浪鼓式的摇头。

荣珏眼中笑意甚盛“没生气?那打翻爷的粥?”

“我……不……气”她这话说的极为艰难,且听上去像公鸭被烤熟前发出的最后的声音,更为让人苦笑不得的是,成阳还一副“我不耐烦你,你爱信不信”的表情。

荣珏只是看着她,她有些受不住,掀了被子,自个走到了桌前,打算盛碗米粥,然后悲催的发现,居然只有一个碗?

这到底是哪个人送的啊?不知道有俩人?

成阳本想去捡那置在塌上的碗,又觉得不大合适,索性端起那陶锅,用大勺子吃。

而后她只觉芒刺在背。

“你既身为一女子,行为怎么如此不雅?”荣珏将碗放回桌上,拧着眉,一脸嫌弃。

成阳却只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继续“攻坚苦干”。

荣珏便倚着烛台,随意的翻了几页书,眼神扫了一圈营帐,才见到自己把竹简落在了小塌上,因着滑下的被子遮了大半,自己此前才没注意。

成阳终于顿了动作,满意的抹了抹嘴,荣珏正巧看见,眼神充满着鄙夷、嫌弃。

“既然吃好了,走吧”

只见荣珏很是大爷的说着,又极为迅速的出了营帐

成阳老实的套好衣服,跟着。脑子渐渐回神,想着昨天他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呢?

......

露天场的布置已被撤下,如今只有一部分人整装待发,一些眼尖的武官注意到,今日奉旨现行回京的人是祁王,且只有祁王!

话是这样说的,因为德妃娘娘受刺客所伤,皇帝十分忧心,决定多留一二日,故命七殿下先行回宫。

而后,在一番道别嘱托后,荣珏和成阳终于踏上了回程。

顾拓今早出来时,竟被司徒钦那疯子冷潮热讽了一番,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是如何得罪了他。

他那话大抵是如此说的“你如今可不得了了,都已救驾有功了,皇上自然会酌情处理你这擅自回京的罪名。哼,顾拓,我从前竟不知你有如此多的心思,还以为你当真是一个醉心沙场护国的英雄儿郎,倒是我看错人了。”

顾拓委实冤枉,可他又不愿与那厮争辩,从他认识那厮以来,他就没在嘴上得过便宜。脑中又很是怪异昨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按今早韩颉和他“闲聊”几句来看,“他”昨天护驾于圣前,而皇帝似乎不怀疑他和这刺杀有关?

只是这事,他绝对不能打草惊蛇,毕竟就目前情况看,对他是百利。只是,到底是谁操纵这一切?

又忽然忆起,昨天和君小六,他忽然笑了笑,口中喃喃道“不对,是祁王妃呢”

那日林中,她请求他答应一件事

“我本想想皇帝求个东西,如今怕是没希望了。这一切,既然怨不得你,我总得找个人怨,太子似乎是最佳人选。”他记得她说这话很是云淡风轻,甚至还拍了拍她衣服上的尘土“顾拓,你要查你家的案子,我阻止不了,可以目前形势看,我是险些遭你父亲杀害。既然你说你能查到元凶,那我信你一回。好好的留意你心里怀疑的对象。”

那些话的意思无非是,她想惩戒一番太子,而自己既然在查这事,就好好找找这件事和太子有没有联系。可她是如何知道他会怀疑太子?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为了祁王吗?还是另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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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弯曲的山道,一队人马正悠闲的行着,约摸几十人的样子。而最前面的是宽大而且透着奢华的马车,车中自然是某大爷和某老姑娘。

“你父皇这到底是想干什么?”成阳刚刚发现他这车里居然装了暗格,格里置放了一些珍稀水果,真的是“有钱人家的儿子”,她内心不停的感慨。

当年,她在山上想吃点好吃的,不仅在平日里要省钱,还得贿赂师兄们帮她带回来,后来她长到能自个出去闯荡江湖了,又得带着小师弟那个拖油瓶。别说吃好吃的了,她还得做好吃的喂饱“儿童”。再后来,她终于一个人走南闯北了,却忘记了自个从前想吃什么了,每顿也是随心所欲。自然不会讲究饭后或者饭前要吃啥捞仔水果了。

“啧啧”她又剥了一片柑橘,放入嘴中,正打算拿个红瓜吃,荣珏朝她砸了个东西,正中她脑门

她登时疼的龇牙咧嘴,怒视这这人,注意到荣珏脸上似乎也有些讶异,似乎是没想到会砸上她脑门。

“咳咳”荣珏不愿看着成阳一副蠢蠢的模样,别过头,斟了杯茶水“在皇宫,第一件要你铭记于心的事——不要好奇,不要揣测帝王家人的心思。”

成阳有些没反过神,咽下停在候间的小片红瓜,才反过神他是在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废话,她当然知道不能随意去揣测皇帝的心思,她只是想弄清楚皇帝到底是在打什么算盘,好做防备。

“如果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曼珠引,你知道有什么可行的办法吗?”她想还是谈正事比较好

荣珏眼神扫过她,似乎示意她:他想吃柑橘,成阳自小就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很是利索的剥好了柑橘,递到荣珏面前

“想要找到曼珠引,难”他吃完那片,才优雅的开口“爷能给你提供的办法是,先找个和曼珠引药性相敌的药物,送去给你师父。”

成阳皱眉,这法子她早想过,可是那种能替曼珠引的药物,也不好找。更何况,终究是和曼珠引的药效有差别。

“成阳,爷很好奇,当初是谁跟你说的,要制药丸给你师父付下非得用曼珠引?”荣珏似乎看穿了成阳的心思,不冷不淡的递了个眼神给她,成阳又给了他一剥好的柑橘

“那多久你能找到替换的药物,再加上送去沧隐山,要花几天时间?”如今,她想也只能用这法子顶顶了。

“爷已命沥寒去找那东西了,沥仿则已经送含丹草去沧隐山了”荣珏嘬了口茶,眼里透着类似笃定的光彩“沥萤说过,含丹草可以暂时替代曼珠引的功效,爷府上正巧有这东西,倒是便宜你了。”

成阳没想到他居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心里有些动荡。荣珏这样一做,到省了她许多事,只是这样一来,她的算盘也落空了。

“谢谢”

荣珏却只是将书翻了个页,似乎是用鼻音发了个声“嗯”

......

马车继续前行,快到天都的管辖范围时,一匹快马追上了荣珏的马车,马上的人居然是荣琳!

“停下”“吁——”

荣琳快步下马“七哥,有急事。”

一只玉手掀开帘子“怎么回事?”

荣琳面色通红,声音也夹杂着浑气

“父皇,父皇让你先去南都,那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