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太阳从来就没有什么热情，躲在阴冷的云层之后，稀稀落落地散发着一些光芒，跟在敷衍人似的。

然而，从屋内走入军营的公孙昱，却感觉神清气爽。嘴角边的笑意，几乎都能满溢出来，见到谁都露齿一笑，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让人感到温暖和煦。

杨柔儿就看到了公孙昱那样纯粹的笑，而且那笑容还来得有些猝不及防。原本，杨柔儿是想找公孙昱汇报一些琐事，可上来便被公孙昱那动人的微笑给击中。本就别怀心意的少女，一下就被定在了原地。

从女人的直觉上来判断，她看出公孙昱那股笑意是由心的，与往常他心情好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这一次那和煦的笑意里，却多了一分亲切和说不出来的喜悦，是那种男人见到自己喜欢事物的笑。

杨柔儿很敏感，她看得出来，公孙昱那份笑意当中的一丝深情，只留给了自己和后至的平阳公主。对于那些士卒和将领，他的笑就只是由心而和煦，并未夹杂多余的色彩。

“公子......”

好不容易从这份笑意中挣脱出来，杨柔儿才想到自己还有事要禀告。可她刚一开口，公孙昱却忽然伸出手指挡在了她的唇前，极富挑逗意味地说道：“柔儿，你我相识已久，更在河东战场上携手配合，关系早已非同一般。公子这等称呼，实在太见外了。”

杨柔儿先是一愣，毕竟那一声‘柔儿’更让她有些猝不及防，甚至让她都以为今日公孙昱换了一个人。不过，想想公孙昱这番话也属实，她不由便也媚笑了起来，调戏一般对着公孙昱问道：“既如此，妾身便称呼‘公孙郎’如何？”

‘郎’这个称呼，在汉代还是很寻常的，例如周瑜就常被人称作‘美周郎’。不过，在所有人都称呼公孙昱为‘主公’、‘公子’、‘司马’的军营中，杨柔儿若特例称呼公孙昱为公孙郎，那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她自然知晓其中的不同，故而这番话杨柔儿也未当真，只是以为公孙昱今日心情好，故意与自己调侃而已。可想不到公孙昱听到这里，忽然便又一笑：“那真是庆幸，在下姓公孙，而不是姓张或者唐。”

“张郎，唐郎？”杨柔儿还不太懂公孙昱的幽默，不过随后也反应了过来。

蟑螂这个名词，在汉代自然不是指那种神奇的生物小强。这个时候，蟑螂被称作蜚蠊、负盘，属虫豸里的一种。但螳螂这个词，却是在汉代之前便有记载了。可考证的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成语，诞生在春秋。

一想到‘螳螂’，杨柔儿当即便忍不住一笑。可她随后就发现，公孙昱笑得更猥琐：“幸好，我也不姓牛......”

牛郎这个，本来还是一段神话传奇的主角，可惜到了公孙昱那个时代，就成了那种特殊职业的代名词。一想到这里，公孙昱就觉得他那个时代的人，思想都太不纯洁了。

“公孙郎，汾河一线白波贼被李傕郭汜等人驱赶。走投无路之下，陆续流窜至太原、上党一带，已被韩暹、李乐、胡才等部收编.”虽然不明白公孙昱今日为何如此愉悦，杨柔儿也不想坏了公孙昱心情。可事关河东大局，她顿了一顿，还是将这个消息说了出来。

然而，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公孙昱却好似对此不以为意，直接扭头回了一句：“李傕郭汜又开始作死了吗？不过，这已经与我无关了......”

杨柔儿张了张嘴，饱满的峰峦也因急促而跳动了一下——多年忠于李儒和董卓的信念，不是那么容易就消弭掉的。

可很快，她便垂下了臻首，失落言道：“公孙郎言之有理，李傕郭汜交横跋扈，公孙郎纵有良策，这些人也只会置之不理。这河东战事，有公孙郎在那般内忧外患下诛除郭太贼酋，已是万幸。”

公孙昱笑了笑，听出了杨柔儿的心理转变，宽慰似地拍了拍她尖俏的肩膀。杨柔儿微微一愣，最后也未躲开。

倒是公孙昱，随后又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对着已然收整完毕的众士卒下令道：“弟兄们，走喽，回小平津去！”

平阳公主就在一旁，静静地看完公孙昱和杨柔儿的交谈。心思比杨柔儿更加敏锐的她，自然也发现公孙昱今日有所不同。甚至，她还看出，公孙昱上马的姿势比寻常熟稔利索了许多，而且他还是沐浴之后才来到的军营。

不是休沐之日却特意洗了澡，而且身手比以往更加灵活矫健，并且对待杨柔儿还那般游刃有余且顺手揩油这些细节，在别人看来似乎不算什么。但平阳公主，却一下猜出公孙昱昨夜肯定又永久召唤了一位历史人物。

并且她还知道，新召唤而来的那人，肯定不是汉初的樊哙或者唐初的程咬金。因为假如是这两人，公孙昱昨夜必然会唤自己或无名前去打晕他，而不是这样悄悄的瞒着他两人。

一时间，这眼前种种的一切让平阳公主感到了一丝不满和不安。不满的是，公孙昱竟然背着自己永久召唤了一位历史人物，而不是与她一起！一时间，平阳公主以为，公孙昱变心了。

不安的事，这一切的一切，似乎产生了一丝不确定因素。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开始朝着不可确定的方向发展起来。

于是，在并辔与公孙昱行走在军阵时，平阳公主看着公孙昱毫无察觉，忽然开口便问道：“夫君，新召唤来的同伴在何方？”

“还不知道呢可能系统还未给他安植身份吧。”公孙昱下意识地开口便说出了此话。可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了平阳公主那一张蓄满了危险的面庞：“你，你在诈我？”

“兵不厌诈。”平阳公主冷冷地吐出这句话，随即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杨柔儿，再度冷言问道：“夫君非但瞒着妾身召唤来了一位武将，更还想给妾身找一位妹妹吧？”

“没，没有的事儿，哈，哈哈哈......”公孙昱掩饰地大笑起来，可即便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必然十分白痴。

这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有这么一位见微知著、心思敏慧的女人在身边，自己以后几乎就别想有什么秘密可言——因为直至这个时候，公孙昱都不明白自己何时何处便泄露了秘密。

看到公孙昱这幅模样，平阳公主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他。

但渐渐的，心底那一丝不安，却又令她不由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既有事情果然出了变故的小担忧，又还有期盼着这些变化，会给自己带来一些新的刺激。

于是，在这样怪异的情愫驱使下，平阳公主举起自己两支纤纤玉指，指了指自己的明眸，然后又狠狠地指向公孙昱，面色凶狠又隐带一丝调皮。她在用决心郑重地告诉公孙昱：以后，我会死死看紧你的，会双目炯炯、一眨不眨地看紧你的！

公孙昱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大笑起来。

毕竟，相识这么长时间，平阳公主可是第一次对他做如此有趣的动作。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间就开始拉近，变得平等起来。

于是，心思放松的公孙昱很快就有些困顿起来。

毕竟，他昨夜相当于根本没睡。找东方朔解开心结之后，他又永久召唤了另一位武将，再用斧柄将自己拍晕。

早上神清气爽地起来，那是心结尽祛、精神焕发的缘故。可现在一进入漫长无趣的行军途中，困意自然就犯了上来。

心细的平阳公主很快就发现，公孙昱的头一点一顿地在马上晃悠。

回头看向杨柔儿也发现了这一幕，她嘴角忽然就翘起一个得意的弧度，声音魅惑地向公孙昱说道：“夫君，既然困顿不方便策马，不若便与妾身共骑一马？”

“好。”困意上头的公孙昱，也没想那么多。听闻有这等好事儿，自然点头应允。

公孙昱当即就跃上了平阳公主的战马，可平阳公主还未来得及向身后杨柔儿，发出得意示威的笑，忽然就感到自己的纤腰被人环住了。

非但如此，公孙昱更得寸进尺地将头都靠着了她的肩膀上。并且，他似乎还有些不满意，抽了抽鼻子吹开了平阳公主几根令他痒痒的发丝，喃喃说道：“这才是生活啊......”

被环住纤腰的一瞬，平阳公主身子立时就紧绷了起来，进入了武者反击的状态。然而，随后被公孙昱那一股热气吹在耳垂，她整个身子一下便传来一抹异样的感觉。

微微回头，看到公孙昱很快就进入睡眠当中。棱角分明的脸庞，此时安然恬静地如与世无争的婴儿。

一时间，平阳公主的身子就酥软了下来。也不知随后想起了什么，便任由公孙昱趴伏在自己背后，还空出了一只手护住公孙昱，防止他从马上跌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同一个孩童般，在自己面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