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若有所思：“而今正是缺衣少被之际，若能用纸制作衣被，倒是久旱甘霖，毕竟制作衣被的纸，也不必如书画用纸那么好，原料充足。只是如今纸价昂贵，将纸拿来制作衣被，却也太浪费了。而且这纸制的衣被，又该如何缝洗呢？”

云蓝道：“寻常人家的衣袄和被子，也很少洗，毕竟多洗的话，就不暖了。至于师父说的纸价昂贵的问题，人都快冻死了，还留着这些纸用作书画吗？而且待竹纸制作出来，寻常的纸张肯定也会降价的，贵的不过是上好的书画用纸，以及花笺。”

徐老沉吟道：“如今你纸坊的纸不是都还没出吗？”

云蓝道：“方才师父也说了，这些制作衣被用的纸不需要太好，自然也无须晾晒那么久了，我打算将富春那边的竹纸先抄制一部分出来，用来制作纸衣纸被。还有之前在砍竹子制作竹纸的时候，我见那边山上藤蔓众多，也砍了些准备制作藤纸，如今这些藤皮的皮胚，也已经晾晒得差不多了，用来抄纸，制作纸帐，也正是得宜。”

徐老欣慰地看着云蓝，觉得她能在百姓受冻的时候，下决心提前用掉多等些时日就可以卖出昂贵价钱的纸料，去制作也许卖不上什么价钱的纸衣纸被，实在太难得了。毕竟有钱的人家自可以买到皮毛和蚕丝的袄被御寒，会用纸制作的衣被的，也就是那些穷苦百姓了。

既然如此，如何能指望这些纸衣被能卖上什么价钱？

徐老温言道：“既然你决定了，就去做吧！我也看看这纸衣纸被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现在纸价昂贵，自然不好用纸来制作衣被，但正如你所说，到以后竹纸出来了，寻常的纸价没那么高的时候，这纸衣被指不定就真的是寻常百姓御寒之物了。”

云蓝不由得笑道：“就因为这个，我也得想办法制作出更多便宜易得的纸出来才行。”

因为云蓝与徐老说的事情，并不需要瞒着陈玄玉，因此云蓝之前就吩咐，侯爷过来的话可以直接让人进来。

陈玄玉从外边进来，正好听到徐老与云蓝后半段对话，看到云蓝时目光灼灼。

云蓝感觉到陈玄玉的目光，抬头诧异问：“大将军为何这样看着我？”

陈玄玉道：“阿蓝真是人美心善。”

云蓝没想到陈玄玉会当着徐老的面，毫不避讳地说这样的甜言蜜语，不由得面红耳赤，瞪他一眼。

徐老哈哈大笑，起身告辞，留这对小夫妻自己说话。

云蓝见徐老离开了，也起身往外走去。

陈玄玉与云蓝一同回到房中，道：“之前没听阿蓝说过这纸衣被和纸帐。”

云蓝虽然觉得陈玄玉当着徐老的面那么说，是在出言无状，但是被夸奖总还是心情好的，当下也没有说他什么，道：“我也是因为这棉被的缘故，才想起来的。这会既想起来了，不如我先先试着做一下纸帐好了，反正也闲着。”

陈玄玉自然没有异议，问：“这纸帐如何做？”

云蓝道：“这纸帐，古籍上说，是在床的四角竖起四根高柱，上边是由细木条纵横交错相拼成一个个大方格的顶罩，这样就成了一个帐架，帐架的顶罩以及床头、床尾、背壁三侧也用洁白的细纸蒙护起来，只有床前的一侧留下进出之处，悬挂可以升卷也可以垂放的帘子。不知道京城可找得到这样大幅的白纸。不然还得从宣州或富春那边寻材料过来才行。”

陈玄玉道：“若能用得起这么大张的洁白的细纸，都可以用锦缎作帷帐了，如此说来，这纸帐也只有富贵人家能用得起。”

云蓝一时语塞，想到了之前她与徐老说起纸衣被时，徐老就说过纸价贵之事。想想也是，这纸帐用的材料乃是大幅的藤纸，而且以洁白为佳，还需结实柔韧，才能处理出细纹，还必须能用针线缝起来，这样的好纸，在而今大衍可不是寸纸寸金吗！

但在云蓝上上辈子，这纸衣被和纸帐，可都是清贫节俭朴素的象征！

云蓝不由叹道：“古籍记载，当时纸衣被、纸帐的盛行，是因为其价廉，所以是清贫人家的御寒之物，因此，古时士大夫将使用纸衣、纸被、纸帐视为节俭朴素、安贫乐道、不慕富贵的象征。而今纸价之贵，却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罢了，还是先多种棉花吧！”

说着，云蓝已是意兴阑珊，没了之前打算制作纸帐的兴致。

但尽管如此，她之前已经与徐老说了，用富春那边的竹纸藤纸制作纸衣被之事，少不得写信交给陈玄玉，让人捎去给富春那边纸坊的管事，让那边提前将竹子、藤皮的纸胚尽快加工，到时她就可以直接到那边去，将竹纸、藤纸抄出，好制作纸衣纸被。

陈玄玉道：“阿蓝不是说过，待竹纸推广开，纸价就能降下来吗？到时自然就有多的纸制作纸衣被和纸帐，供寻常百姓御寒了。”

云蓝仍是兴致缺缺：“但愿如此。只是这纸价降下来，如今现有的纸坊定会恨透了我。”

试想，如今大衍的纸坊的纸，随便都能卖个好价钱，到纸价降下来，几个出名纸的纸坊或许还好，毕竟竹纸对花笺和名纸的影响不算太大，但其余制作寻常楮纸的纸坊，肯定就会受到很大影响了。

陈玄玉道：“阿蓝不是打算将竹纸的技艺公开吗？到时这些纸坊也可以经营竹纸，就算没有阿蓝，这造纸技艺也总有改进之时，纸价也不可能永远这么贵，这些造纸作坊也许会有怨言，但更多人会因为笔墨纸砚的价钱降下来而受益。”

也是。

到时竹纸一出，纸价降下来，自然有更多的人能用得起纸，而且这纸还能用来制作衣被、纸帐等，让寻常百姓可以得到纸衣被御寒。而之前的羊毫笔、兼毫笔，也比原来的兔毫便宜些，至于桐油墨也比松烟墨便宜易得。若能用石油制作油烟墨就更便宜了。而砚台一直是上好的才比较贵，就算没有端砚之类的，别的砚台也不是不能用。

这么一来，许多原本因为笔墨纸砚和书册昂贵，而读不起书的人，也许就能读书识字了……

云蓝终于振作起来，点头道：“大将军说得对！”

亏她之前还与徐老说得那么大义凛然，怎么转眼就灰心丧气了呢？何况她之前还说了，就算是为了能让贫苦的百姓有纸衣被御寒，她就该想办法多造出便宜易得的纸。

陈玄玉道：“阿蓝可以先试着制作这纸衣被，还有纸帐，到时便驾轻就熟了。”

云蓝摇头笑道：“这纸衣被不难，而纸帐我之前倒是有心先制作出来，但如今没有这么大张的纸，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这梅花帐得冬日梅花开时用上，才雅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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