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这么想着，已经激动起来，顾不得其它什么，走近了道：“你这纸药……”

云蓝正准备放入纸帘抄纸，见状诧异道：“纸药怎么了？”

徐老艰难地把准备问云蓝纸药配方的话咽回去，道：“你这纸药很好，太好了！若是你能早点试验出来，我大衍，早就能用上更好的纸了。”

说着，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半是叹息半是赞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胜于蓝，果真是不服老不行了。”

云蓝大概知道了徐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叹，多半就是因为这纸药的缘故。毕竟在云蓝上上辈子，淀粉糊剂早在唐宋时就被淘汰了，之后手工造纸就都是用杨桃藤、黄蜀葵、仙人掌等植物的汁液作为纸药，而且杨桃藤是其中最好的纸药之一。

而今大衍还是用的淀粉，徐老对一心沉浸在造纸之中，孜孜不倦地寻求着造出更好的纸，见到杨桃藤汁液作为纸药的效果，会有这样的反应，一点也不奇怪。

云蓝也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或者自傲，说穿了，这也不是她想出来的，她不过是因为有着上上辈子的见识，估计如果不是有上上辈子的记忆，这个世界里先想出用杨桃藤等植物汁液作为纸药的人，未必会是她。

当然，云蓝也没有妄自菲薄，虽然是因为有着上上辈子的记忆，但是别人没有，那也是她的本事。

云蓝心态很好，索性一边抄纸，一边教陈玄玉。

徐老看着云蓝轻松地就抄了几张纸，动作标准优美，对于她教陈玄玉，也不觉得有什么。他觉得，就算陈玄玉一会就能熟练抄纸，他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因为看云蓝的态度，很显然陈玄玉一直都是这样一点就透，一教就会的，不由得感叹道：“以你小子造纸的天分，没有专心造纸真是太可惜了。”

云蓝不以为然，笑道：“那是因为您老不知道，大将军学什么都是如此。这世间就是有这样的天才，忌妒不来的。”

陈玄玉闻言，面色一下子柔和下来，一是因为云蓝这话明显是在夸他，其二却是，云蓝说这话时，不自觉就带出了几分与有荣焉。

云蓝会以他为荣，这让陈玄玉的心也不由得为之而动。

徐老却是一愣：“学什么都是如此吗？”

云蓝笑道：“没错。”

一边说着，云蓝又转向陈玄玉，道：“这是二尺宽的纸张，算最小的，因此一人抄纸即可，若是四尺、五尺、六尺的纸，就需要一人掌帘，一人抬帘，到了八尺宽的纸，就得四人协同抄纸了，当然，水槽也得换成大的，至于丈二宽的纸，则是六人，而到了丈六宽的纸，得十四人……”

徐老见云蓝一边抄纸一边教陈玄玉，动作也没有任何凝滞，正细看她抄出来的纸，越看越觉得，用同样的原料，这些纸的品质远超他之前抄出的纸，这固然是因为云蓝抄纸的技艺，而更主要的，却是因为云蓝用的纸药！

因为看出了这纸药的宝贵，徐老更迫切地想知道云蓝的纸药到底是什么制作而成的，正满心里想着纸药，却听到云蓝的话，一怔，看向云蓝道：“谁家抄出了丈六的纸？”

云蓝一愣，反问道：“如今还没人抄出过丈六的纸吗？”而后又补上了一句，道：“我是从古籍上看到的。”

徐老不由得叹道：“原来是从古籍上看到的。如今许多造纸的技艺都失传了，当真是让人痛心。”

说着，徐老又将目光转向了云蓝刚抄出来的纸，咕哝道：“这纸药到底用的是什么？”

云蓝一听，就知道徐老这是不好意思直接问她，但是又想知道，这才故意说给她听的，想让她主动说出来。云蓝觉得徐老性子还行，而且对造纸也有一腔热忱，但是他身边的人没有管好，云蓝自然也不会轻易将杨桃藤汁作为纸药的事情外传，当下只作没听到。

徐老见云蓝不接话，打消了弄懂这纸药的心思，反正云蓝如今准备开纸坊，到时候造出好纸，也是造福大衍，他不必执着于知道人家的配方，那不免有些太过厚脸皮了。

徐老想通了这一点，想起一事，笑道：“说到纸药，褚家的女娃子，之前我不是与你说过，造古藤纸的事情吗？有一件事情或许你可以参考一下，说不定还能改进一下这纸药。当然，我也不是说想用这个来交换你的纸药的配方。老夫发现，在抄制藤皮制作的纸时，如加入这些藤条叶子捣出的汁液，似乎能抄出更好的纸！但也就是好一点点而已，差别不大，自然是远远比不得你这些纸的。”

云蓝闻言一呆。没想到徐老竟然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杨桃藤、黄蜀葵、仙人掌的汁液能用作纸药，是因为其有丰富的胶液，这些胶液能使得纸浆的纤维悬浮得更加均匀，对形成平整的纸页有很大的作用，还因为其光滑，使抄出的纸易于分张。

而今徐老采集的这些用于造纸的藤条的叶子，没有这样的效果，因此徐老感觉差别不大，但是按照这样发展下去，假如有一日，徐老也许看中了杨桃藤的藤皮，用来造纸，然后也加入杨桃藤叶子的汁液，其叶子的胶质虽然不如藤条多，但总还是有的，到时就会有比较明显的效果了，以老爷子对于造纸的敏锐，自然会发现是叶子汁液的缘故，就很容易想到藤条的汁液上去了。

因此，说不定就算没有她，徐老迟早也会发现，杨桃藤汁液是一种极好纸药。

云蓝不过是一闪神，很快就反应过来，笑道：“这确实是个值得尝试的好法子。”心里则想着，是不是把杨桃藤汁液的事情告诉徐老。

陈玄玉自然知道云蓝的心思，道：“我来试试抄纸。”

云蓝看向陈玄玉，一下子想到回去再问问陈玄玉就好了，当下点头，把抄纸的竹帘交给陈玄玉。

陈玄玉以为云蓝还会手把手教他的，结果云蓝把竹帘往他手中一放，就站到了一边，这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怔了一下。

云蓝见状问：“怎么了？”

陈玄玉心中幽怨地想：你还问为什么，不是应该过来手把手教我的吗？

但是云蓝显然听不到他的心声，于是陈玄玉开口道：“我还没学会。”

云蓝一听惊诧了。若是陈玄玉说他早就学会了，她还不觉得奇怪，但这会，他说的是，他还没学会！

这怎么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