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蓝没想到借个地方避雨，也刚好是一户造纸的人家。

这户人家是三进大院子，云蓝的护卫过去问了之后，还派了一个仆妇到门口相迎。

云蓝从游廊进去，但见前厅放了不少纸张，明显是新抄出不久的，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才迈进厅里。

刚进厅，外边已是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而下。

护卫已经打听过了，这户人家家主姓郭，如今在外做买卖，在家中的是家主的老母亲，郭老太太。云蓝看到厅上的妇人，说是老太太，大约也就四五十岁，看上去还精神得很，面色也红润光泽，穿着朴素得体。

云蓝的目光落在郭老太太面前的白纸上。

待看见云蓝，郭老太太起身笑道：“贵客登门，老身有失远迎。”

云蓝笑着欠身行礼道：“打扰了，小女子褚云蓝，多谢郭老太太让我等进门避雨。”

郭老太太听到云蓝的名字，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看向外边，但见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笑着与云蓝客气了几句。

云蓝在厅上的客座坐下。

之前郭老太太就留意到了云蓝的目光，又知道圣祖就是姓褚，而褚家在大衍是有名的造纸世家，笑道：“褚小姐看看这纸如何？”

云蓝接过竹青递来的纸细看，惊讶地看向了郭老太太：“这是藤皮纸？”

在云蓝上上辈子的古代，剡溪、馀杭一带的古藤纸是非常有名的，唐代皇帝用之写诏书，而士大夫也以用藤纸为傲，但是到明代时，因为剡溪的古藤砍伐殆尽，剡藤纸也失传了。

到了这一世，云蓝也恶补过相关的常识，如今藤纸也早已成为了“上古名纸”，更是失传已久。

而今竟然在这里看到了藤皮造的纸，这是想复原上古的剡藤纸吗？

郭老太太显然有些惊讶，而后点头笑道：“褚小姐眼力高明，确实是藤皮纸。褚小姐觉得这藤皮纸如何？”

云蓝道：“既然郭老太太相问，我就直言了。据我所知，剡藤纸以薄、轻、韧、细、白，莹润坚滑不凝笔，质地精良而著称。这藤皮纸韧性不错，但不免厚实粗糙了些。尝试新纸原本就不容易。”

郭老太太叹道：“褚小姐说的是，造新纸谈何容易，如今我郭家尝试的这藤皮纸，比楮纸尚且不如，又怎么敢与上古名纸相比？”

云蓝笑道：“但是倘若不去尝试，就永远也不可能复原出古纸，而且我看这藤皮纸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我进来之时，看到院子里造纸用的……”

云蓝虽然有上上辈子的见识，因此在复原古纸时占了许多便宜，但是大衍这么重视造纸，工艺也有比云蓝强的地方。之前云蓝接触的都是小纸坊的工匠，如今发现郭家显然也是余杭这边的造纸大户，不由得虚心请教起来。

这些造纸的心得，多是不传之秘，云蓝虽然觉得自己问的都是基本的常识，应该不会涉及到什么造纸的秘密，还是补上了一句，道：“若是老太太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就是有些好奇，这才问的。”

郭老太太笑道：“这倒无妨。”说着解答了云蓝的疑惑。

这时，旁边屏风后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给云蓝和郭老太太上茶，看上去不像是丫鬟。

郭老太太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外孙女，阿梨。阿梨见过褚小姐。”

云蓝当即笑道：“阿梨姑娘若不介意，叫我褚姐姐就行。”

少女乖巧上前行礼，道：“褚姐姐。”

云蓝连忙回礼。

经过这么一打岔，云蓝察言观色，发现新来的小姑娘似乎并不乐意郭老太太告诉她关于造纸的事情，将话题岔到了别处，但郭老太太却是兴致勃勃，没有在意外孙女的眼色，仍在说自己造纸的心得。

云蓝见郭老太太不藏私，她也确实从中得益不少，而且她没有把复原古纸的功劳都揽上身的想法，投桃报李，当下也说了自己对于藤纸的一些看法。

以郭老太太的眼界见识，又浸淫造纸几十年，听了云蓝的话，却是如获至宝，受益匪浅。

郭老太太的外孙女杨梨对此不以为然，并不觉得云蓝小小年纪，会对这已经失传的古纸有什么见识，觉得云蓝是在不懂装懂，而自己的外祖母不过是出于礼节这才附和云蓝。

云蓝没有把小姑娘的反应放在心上，与郭老太太相谈甚欢。

两人正说得投契，外边进来一个人，说是罗大少爷过来了。

闻言，坐在旁边的杨梨立刻双目发亮。

郭老太太笑道：“老婆子又有一位客人过来了，罗家也造纸，也许能与罗少爷说上话。”她已经知道了云蓝在造纸方面的见识，因此想着让罗家也沾点光。

云蓝闻言笑道：“既如此，我就厚颜留下了。”

但旁边的少女看着云蓝出众的容貌，面上却露出了不快和敌意。

这时，那位罗少爷已进门，他约莫十六七岁，身材挺拔，面容清秀，也算个翩翩少年郎。他进门之后看见云蓝，微微一愣，先向郭老太太请安。

而后才笑着看向云蓝，问：“这位是……”

郭老太太笑道：“这位是褚小姐，因为途中遇雨，这才有幸一见。”

云蓝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外边的雨已经停了。那些护卫也许是见云蓝与郭老太太说得正在兴头，就没有打扰。

罗越当即见礼道：“在下罗越，见过褚小姐。”

而后他突然回过神来：褚小姐？如今褚大小姐似乎正好到杭州造竹纸……褚大小姐？！

云蓝款款回了一礼，笑道：“罗少爷不必客气。”

而旁边的杨梨看到罗越的反应，简直气坏了，当即乖巧上前：“越哥哥……”

云蓝似笑非笑看了罗越一眼，又看向杨梨。

罗越不由得涨红了脸，他也知道杨梨的心思，不过他对杨梨无意，之前都把杨梨当妹妹看待的，正想说什么。

这时外边两个仆妇匆匆过来，打头的护卫钱有得禀报道：“褚大小姐，大将军过来了。”

大将军？！

在场众人都不由自主看向了门口的钱有得，郭老太太和杨梨还惊疑不定，罗越已经猜到了过来的人是谁。

他都忘了，面前这位雪肤花貌，原本可以说是他表妹的褚大小姐，已经与燕国公府冠军侯，也就是陈大将军定了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