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焕原想着这次一定能胜过褚云蓝。但是看目前的情形，褚云蓝却一点不受力气所限！
目前唯一让陆焕感到有点安慰的，也就只有之前一项云蓝的表现了：“之前虽然她很快就把皮料给分拣好了，挑选出来的却不是最好的。或者说，不是评选的人想看到的。”
这么一分心，陆焕抄纸时就险些就把竹帘上的纸浆给洒到了地上，忙安定下情绪，及时将纸帘稳住，低声自语道：
“也就是力气大点罢了，在造纸中，抄纸和揭纸都是最难掌握的技艺，必须得反复练习才能熟练，少出次品。说不定她看着轻松，但抄出来的纸其实是次品呢？何况后边还有更难的揭纸。”
陆焕这么想着，心神一定。
云蓝余光瞥了眼总是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说什么的陆焕，也没多在意，将纸帘放入纸浆中，而后又端起扣到旁边的木板上，如此反复，动作灵巧而熟练，很快就抄了一百张纸。
银光一边看着，一边两手交握放在心口，双目放光：“小姐真的好厉害！”
陈瑜点头，奇怪问：“你之前都没有见过吗？”
银光摇了摇头：“我是在小姐八岁才到小姐身边的，没见过小姐抄纸。但我见过小姐染笺纸。”
陈瑜若有所思，将目光转回场内，却见云蓝停下了动作，没去揭纸，就问花铃怎么回事。
花铃小声道：“因为得先榨干纸里的水，才能揭纸。若是平常造纸，还都要抄到千余张才停下，之后过两刻钟，才能将湿纸垛移到板榨上，随后还得等片刻，才能压榨呢。不过这样时间太久了。”
“因此，在比试中只抄一百张。也只等一刻钟，就将纸垛移到木榨之上，片刻之后压榨，把纸里边的水分挤压出来。”
“但也因为太赶，榨纸时更容易急破或者出肚里筋，可考验功夫了！”花铃道，“不过，以我看，褚大小姐对抄纸这么熟练，应该也没有问题。”
陈瑜点了点头，放心等待。
待一刻钟过去，云蓝果然将放在木板上的纸垛移到了木榨上，盖上旁边的厚木板，再套上绳子并绞紧，水就从纸里流淌了出来。
而原本就不厚的湿纸垛，变成了薄薄的一层。
花铃又道：“这些湿纸压榨之后，必须及时揭分，否则纸张放久，就会粘在一起。”
在花铃说话间，云蓝已将半干的纸垛轻巧地翻到背面，将纸一张张揭分开来，随后，用棕把轻轻将纸张刷到了纸焙的墙面之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都干净利落，看台上外行的人都觉得赏心悦目，内行就更惊讶了。
花铃惊讶赞叹道：“褚大小姐真的太厉害了！也不知她收不收徒？”
陈瑜有些意外。之前花铃一直跟随张伯学造纸，因张伯说花铃在造纸上挺有天分，还曾经问过她想不想去褚家学造纸，但花铃拒绝了。
怎么现在，花铃反而想跟只比她大两岁的云蓝学了？
银光在旁得意道：“我现在就正在跟小姐学造纸。”
花铃怀疑道：“你不是连你家小姐抄纸都没见过吗？怎么学的？”
说到这个，银光满脸骄傲：“我之前跟小姐学的是染笺纸！之前在明州，我就跟小姐染了田三笺！”
陈瑜蹙眉：“这里人多耳杂，回去再说。”
银光忙住了口。
这时，云蓝恰好停下向评选台示意已经完成，坐下休息。
陈瑜这才将目光转向其他比试的人。
这些人相比云蓝都慢了不少，甚至还有人刚开始抄纸，而且有一个显然抄的纸不好，又放回了纸槽，另外倒入纸浆重新搅拌。
陈瑜与花铃说了这事。
花铃道：“这是试抄。一般来说，在搅拌纸浆之后，都要先试着抄一张纸，看情形如何。因为往纸槽加纸浆也是有讲究的。若是纸浆太浓了，抄出来的纸张就会过厚；若纸浆不够浓，纸又会太薄，甚至连纸都抄不成。另外搅拌也得均匀，这个不仅要有力气，也得有技巧。这人肯定是纸浆没有兑好。”
陈瑜了然：“能像我家阿蓝妹妹这样不用先试过的，毕竟是少数人呀！”
银光也深有同感，连连点头。
看过了云蓝赏心悦目的抄纸之后，再看其他人，就觉得怎么看怎么慢，动作也不够协调，还有个别人还将纸浆洒到了自己身上，甚至有一位姑娘想来之前没怎么抄过纸，还险些跌到了纸槽里。
陈瑜见状，无言以对。
到了上板压榨时，倒看不出什么。但是等到揭纸，花铃就发现：“这人的纸，在榨纸时就已经压破了。”
而有些人在抄纸和压榨时没出任何问题，一到揭纸就出了差错：一不小心揭到了两张，只能重来还是小事，有的一揭纸就粘一起扯了个洞，有一个还直接扯成了两半。
在三十个人里边，从抄纸到揭纸，看上去没出差错的，也只有一半而已。
之前见云蓝一派轻松写意，一众外行的人还觉得，造纸也不过如此。待如今看到了其余人的表现，才发现云蓝技艺的不凡。
陈瑜摇头道：“我还以为参加春选会的人，个个技艺出众。按理说，参加春选会的，都是各家出类拔萃的优秀人才，也知道比试多半会有抄纸和揭纸，大部分人之前，应该都对抄纸揭纸得心应手了才对吧？”
花铃在旁轻声道：“这些人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如小姐所说，不是每个人都像褚大小姐这么技艺出众的。前年我跟爹爹来看过一次，比试的人还没今年这些人表现得这么好呢！毕竟抄纸与揭纸，可是造纸里边最难的了。”
“我怎么没觉得。”陈瑜道。
“抄纸很多讲究的！除了纸浆要兑得好，抄纸时也好好多技巧。我曾经听爹爹讲过一些，什么手要稳，水要齐，水翻得平什么的，还有什么挽紧……总之可麻烦了。”花铃掰着手指头道，“不然纸就会有什么帘折破、挑丝、起泡、拖捻掉皮块、水洞……等等各种毛病。”
“这……还真不太能看得出来。我看着阿蓝抄纸，感觉挺轻松的。”陈瑜道。
“因为褚大小姐厉害呀！”花铃道，随即又小声补了一句，“而且，现在也不知道褚小姐抄出的纸有没有我说的这些毛病，不过，远远看上去，应该是没有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