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云蓝按时进入了比试的场地。
这里最初时原是凤鸣书院的练武场,给书院的学子练习骑射、武艺之用。之后因为春选会的缘故,书院另外拓宽修建了另一处练武场,这里则改成造纸的比试场所。
也因此,这里造纸用的抄纸的纸槽、板榨、晒纸的纸焙等一应俱全,可以同时供八十人进行比试,四周还修建了看台。
陈瑜坐在位置最好的看台上,让如意和银光留意云蓝的身影。她还特意找了外祖家会造纸的张伯之女花铃随行。
在场内,除了主持比试的官员,其余人不得随意说话。看台上也不能大声喧哗。
银光找到了自家小姐,忙挥了一下手上天蓝的帕子。
云蓝也恰好抬头留意看台上的动静,抬手比划了一下。银光小声道:“看到了,我家小姐比划了个一,应该是抽签抽到了第一场。”
“这算不算是个好兆头?”陈瑜笑着轻声道。
“当然算!”银光使劲点头。只造纸一项,这轮比试的就有两百人,因而得分成三场。
“比试开始了。”看到云蓝与其余七十几人起身往场内走去,如意小声道,觉得心情也不由自主有些紧张起来。
花铃原想说第一场也不见得有优势,见状没有开口。
在场内指定位置坐下的云蓝心情还算轻松,但抬头就看到坐在评选台上的陈玄玉和许景,当下想着怎么去到什么地方都能看到这陈大将军,却还是扯出了一个笑。
见状,许景还以一笑。
只是云蓝已经低头留意放在旁边的楮树枝条了,并没有看到。
陈玄玉看到许景僵住的笑意,面色好了一点。
这一轮是比造纸的技艺,以往年的情况,大多是比三到四项。因为受场地、时间等所限,比试的项目不外乎选料、剥树皮、切料、抄纸、揭纸、焙纸这几个工序。
因此云蓝才会对许景道:“想来下午的比试应该没什么问题。”
而这次比试也没有什么意外,第一项就是剥楮皮。
大衍造纸很早以前多用苎麻皮,现多用楮树皮。在大衍,这楮树以前叫构树,因为圣祖用以造纸,才取天后圣祖的褚姓的谐音,改名为楮树。
“当!”
“比试开始!”随着话音落下,场内比试的人都拿起了手边的刀和楮条。
云蓝在前几个月就已经发现,大衍的楮树与上上辈子造纸的楮树没有什么区别,剥起树皮也得心应手。
这些楮条多是生长了一两年的枝条,应该才砍下不久,若不尽快剥皮,放久了就难剥了。
但后边几场的楮条现在正砍了送过来,反而第一场的楮条是放了最久的。因此第一场的人也没有优势。
云蓝也不会因为这点就影响到自己,拿起小刀和一根楮条,刀尖划入根部树皮往上一划,同时左手轻旋楮条,还没等人看清,楮皮与木心就分离开来。她又拿起了另一根楮条剥皮,依旧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相比之下,旁边的人就显得很慢了。
他们才剥了一根,还在修枝桠的皮,云蓝已经剥了十几根了。
而且因为云蓝的动作快而不乱,还出奇的好看,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就全转到了这边。陈玄玉和许景所在的评选台,在全场是看得最清楚的。
见状,陈玄玉微一扬眉。许景也收起了初时的漫不经心,目光只看着云蓝灵巧的手。
也就片刻功夫,云蓝就将旁边的楮条都剥完了。
而看看场内其余之人,最快的也就才剥了一半。
云蓝放下小刀,将叠放整齐的楮皮又稍微理了一下,抬头看到其余人还在忙活,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还好,隔了一辈子,手艺也还没有完全生疏。
这时众人才惊醒过来。
陆家和褚家的人想起之前明州的田三笺,又想起上午的时候云蓝说第一轮名次不好是因为还没熟悉各家的笔墨纸砚,当时还觉得不信,现在却都沉默了。
也许……也许褚云蓝真的能造出田三笺?
看台上,陈瑜已几乎高兴得跳起来了,面上是压抑不住的笑意,口中骄傲地小声道:“看!这是我阿蓝妹妹,厉害吧?”
一旁的银光连连点头,附和道:“嗯!我家小姐造纸最厉害了!”
如意也笑着点头。
但陈瑜还是有些疑惑:“我听说参加春选会的人造纸技艺都不错的呀,我看这些人怎么都这么慢?”
花铃道:“小姐,其实不是这些人慢,是褚大小姐太快了。”
这时在左边的一个男子看到云蓝已经剥完放下小刀,而他才剥了四分之一,心中一慌,没注意就被刀划到了小腿,叫了一声,把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这不就是陆家那个,说我家小姐造出好纸是什么、什么……子乌虚有的人吗?!”
“呃,是子虚乌有。”如意小声更正道,“就是他。”
“没错。我看他也就不小心划到一点,还叫那么大声。”陈瑜之前只顾看云蓝了,竟然都没发现这人。
云蓝听到惨叫吓了一跳,转头也看到了陆焕,有些意外。
陆焕也看了过来,目光怨恨:“见我受了伤,这下褚小姐高兴了吧?”
这人有毛病吧?!
云蓝立刻扭头,没再看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以她有限的经历都能猜到,若是她说了什么,这人肯定更激动,好像他有什么不好,都是别人害他似的。
巡场的人听到动静赶了过来,闻言皱了皱眉,道:“比试场内,不得随意说话!”
在旁边的人则早已经纷纷转过头去,专心致志地剥楮皮。
因场内安静,云蓝与陆焕的位置也距离评选台比较近,陈玄玉、许景及几个官员还有造纸行会的一众人,也听到了他的话。
陈玄玉目光一冷。
许景笑了:“这样的人还想造出什么好纸?”
同在评选台的陆家人见状已涨红了脸,恼怒道:“丢人!”
陆焕说是被刀子划了一下,实则只是破了点皮,渗了点血出来,并无大碍,也不会影响到他继续比试。
只是这么一耽搁,他花的时间更久了。
很快两刻钟过去了,时辰已到,但陆焕并没能将楮条剥完。而场内的七十几人中,毫无疑问云蓝是最快剥完的。
一众评选的官员到场内,看比试的人剥的楮皮。
因为云蓝剥楮皮时太快了,众人都没看到她像其余比试的人一样剔除枝桠骨柴,看到云蓝这里就很仔细。
但看过了楮皮和木心,云蓝不仅楮皮剥得很完整很好,连枝桠皮也剥得干干净净,挑不出什么问题,一众评选都点了点头。
许多人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云蓝方才剥楮皮的手法。
但云蓝动作太快了,即使是行业里几个造纸的名匠,回想了半天,也只能遗憾放弃。随即心里生出另一个念头:“或许,可以想办法将她招揽到自家的作坊?”
这个念头一出,就有些不可抑制了。
但这轮还有几项比试,这些人很快稳定情绪,且不管出于什么心思,都特别注意起了云蓝的表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