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话当年高君保求亲
作者:七玉      更新:2019-08-08 15:37      字数:3358

三十年前,西蜀,飞仙峡,双飞堡。

铁锁横空,烟云卷藏。

一名二十五六岁的白面高壮男子缓缓走来,手持双锏,背背长枪。

“高君保!此地乃我双飞堡地界,不欢迎你,回吧!”双飞堡十八飞鹰卫,是当时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被当代堡主折服后加入双飞堡,人人都是宗师修为,负责守卫双飞堡的入堡之路——十八根玄铁锁链。

君保大眼一扫,提起双锏,果断道:“请吧!”

双飞堡创堡之主雷震天留有规矩:未被邀请而欲入堡者,只需闯过守卫、借助锁链即可登堡。

飞鹰卫深知高君保武艺高超,但一路行来伤痕累累,于是不与硬拼,仗着自己身法出众,鹰爪功刚劲霸道,往来周旋。

君保锏法无双,但显然更适合马战,身法上稍有不如,交手十数回合,心生一计,挂锏于腰间,抽出长枪,以长破快,又数十回合,飞鹰卫落入下风,对高君保武功、毅力、义气大感佩服,终究是让开了锁道。

“请!”

君保抱拳谢过,暗自调息一番,纵身而前,踏链而歌:“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歌声嘹亮,曲传四方,情真意切,语诉衷肠。

双飞堡广场上,无数堡中弟子分列两旁,当代堡主、门中长老、昔日的雷尊、金尊、铜尊等站于广场主台上,而君保的目光紧紧盯住自己日思夜想的姑娘:金定神情哀婉,泣涕涟涟。

“义妹,可是受了委屈?”高君保急声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傻?”刘金定同样痴痴地看着来人,这个稍有木讷,却默默守护自己、挂心自己、甚至为了自己不惜孤战整个神州蜀川的男子!

高君保憨厚一笑,当即对高踞主台的堡主抱拳行礼:“大周高家高君保,见过双飞堡主、诸位前辈、三位兄台。”

“高君保!周蜀有别,你来我双飞堡所谓何来?”性情蛮横的铜尊抢先问道。

“不敢有瞒诸位,高君保此来,正是为了求取贵堡刘金定。”君保坦荡道。

“大胆!”铜尊怒喝,“北周崽子,也敢觊觎我师妹!”

刘金定乃堡主故人之后,武艺精湛,兵法卓绝,琴棋书画无有不通,加之身为蜀中大派双飞堡堡主唯一的女弟子,身份尊贵,深受师尊师兄疼爱,平时待人接物却有礼有节,不卑不亢,上至蜀国朝堂、下至贫民走卒,一视同仁,无不为其称道。一起长大的金尊铜尊哪里会不知道大师兄钟情于小师妹?

“我乃大周世宗陛下亲封战神家族传人,兄台岂敢辱我家族!?”高君保大声还击,铜尊一时语塞,便是再粗鄙蛮横,也不敢有辱战神家族,否则真引起两国纷争,百死难赎。

老成持重的金尊赶紧接过话题:“我师弟言语有失,还望高兄莫要计较,只是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高兄直身前来,甚至不见家族长辈和聘礼,仅凭一言片语就要带走我双飞堡之人,怕是有些太过失礼了吧。”

君保微微摇首,目视堡主,第三次抱拳行礼道:“雷前辈,我等学武儿女,虽与朝堂交织甚深,但左右不过是手底下见真章。若金定对我无情,我转身及走,若金定愿意,还请堡主划下道来,君保一一接着就是。”

双飞堡主始终不发一言,实在是早先听闻君保来蜀的刘金定就已经明确表示要与之共聚,两人闹了个大不愉快,但刘父乃是为救堡主而死,强硬之举也不过就是不使其出堡。

转头看看恍若痴傻的刘金定,又看向另一侧的儿子雷猛。

雷猛点头表示明了,踏前一步道:“高兄弟不远万里而来,雷猛佩服!师妹之意,我等已知。但江湖险恶,朝堂凶险,我等不得不担心……高兄能否保护好小师妹。”

“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金定闻言抢先道。

君保摆摆手,坦然说:“雷兄意思我已明白,不知要向在下验证功夫的是哪位?”

“好,高兄弟快人快语,我也不多说了,只要你能让我们三个师兄放心,金定就交给你!”

“什么?”金定一惊:“君保身受重伤,你们竟还要车轮战!”

“义妹且勿言,我能见到你就是天大之幸,无论如何,我必定走到你面前!”一番话中决死之意直冲牛斗,场中戛然无声。

“大周高家高君保,请赐教。”君保平举双锏,摆开架势道。

初战铜尊,君保苦胜,熟铜金锏大破开山铜斧;

再战金尊,君保惨胜,全身骨骼近半碎裂、内府重伤、筋脉郁结、真气枯竭;

三战雷尊,君保不过刚晋级宗师一年,而雷尊已是半步大宗师,君保筋疲力尽,而雷尊精力充沛,两者之差,仿若天渊。

雷猛震撼地看着高君保舍生忘死、为情而战,默然了片刻道:“罢手吧,你能走到这里,整个双飞堡、整个蜀国,没有不佩服你的人,但你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连金定也哭道:“兄长,停手吧,求你停手吧。”

君保依旧是笑笑,却坚定不移地说:“我与金定之心,皇天后土可表,诸天神佛可鉴,今我死于此,与双飞堡无光、与蜀国无关,我身为大周高家之后,一生至今,从无退缩,我以高家为荣,更不会使高家蒙羞,若要我罢手而去,万万不能,请战!”

当时众人,无不动容,多年以后,仍传唱蜀中。

最终高君保以绝命之躯,迎战全盛雷猛,大战上百回合,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刘金定被制住全身真气,站立一旁,初始悲戚涟涟,之后反而收敛哀容,击掌而歌、以歌助兴:“君既为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阵阵夏雨雪,仍不与君诀!”

君保感刘金定不愿独活之心,心神大震,浴血狂战,身受万千雷击,终重创雷猛,让雷猛开口言服,而君保却最终——气绝身亡。

金定悲愤欲绝,一口鲜血吐出,冲破自身真气束缚,奔至君保身前,只见伟岸男子已然亡故,一怔,抚尸大哭,哭了一阵,又一痴,复歌道:“知子之来,杂佩以赠。知子之顺,杂佩以问。知子之好,杂佩以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歌罢背起君保尸身,朝堡主躬身行了一礼:“从此以后,刘金定再不是双飞堡之人,我欲送还我夫归周,生是高家人,死是高家鬼。”

全场不敢稍动。

消息传出,蜀国哗然,皆敬君保之义,感金定之烈,再不复有任何动作。

及传遍江湖,天下轰动,大周将门勃然大怒,报仇之声不绝于耳,一时间周蜀局势动荡,边境将士枕戈待旦,蜀国百姓惶惶不安。

那时的刘金定无疑成为舆论旋窝的中心,但当事人本身并没有认识到,甚至人们往来搜寻,两人却仿似消失了一般,只因刘金定被自称是药王谷谷主的老者在半路上截住了。

金定看着面前将自己和君保尸身带至深谷的老者,警惕问道:“阁下何人?所做为何?”

老者笑笑,捻须道:“贤伉俪情深至此,感天动地,高君保命不该绝,老头子特来顺应天意,活其性命。”

金定大吃一惊:“我夫已逝,岂能复生?”

老者傲娇地说:“我说能就能。”

金定收敛情绪,长身一礼:“敢问长者姓名?若真能复活亡夫,金定感激不尽!”

老者端正受了这一礼,道:“某乃药王谷当代谷主,女娃娃无须担心,老夫此来是命中注定。”

乍一听闻药王谷三个字,金定浑身一颤,跪倒伏地,低声泣道:“求谷主救家夫一命!”

“姑娘快快起来,否则老头子转身就走了。”药王谷主扶起金定,道:“天数如此,高君保日后当有重任于社稷,地府岂敢擅收其魂?不过,老头子不能白白救人,当以一命换一命。”

“何来一命换一命?”

“老头子救了尊夫一命,夫人当还我一命才公平。”谷主神秘莫测地笑道。

金定一怔,转而坚定道:“请前辈搭救为夫性命,金定见我夫活命后当自刎于前。”

“哈哈,痴傻女,”谷主大笑:“你二人命如一体,我辛苦救回高君保,却害得你刘金定殒命,他岂能不怨我,岂能独活?再说,我要你一个死人作甚。”

这一下把金定弄迷糊了:“那前辈的意思是?”

“我当然是要一个大活人啊,之后在我谷中洗衣做饭,劈柴植草,炼丹煮药……”

不待谷主说完,金定再次叩拜道:“为仆为婢,金定无有怨言,请前辈搭救我夫!”

“哈哈,夫人误会矣。老夫不要尊夫妇,老夫要的是尊夫妇之子。”

金定面上一红,喃喃道:“前辈莫要戏言,我二人清清白白,尚是童子之身,何来孩子一说?”

谷主接着道:“天命有数,尊夫妇将来会有两子一女,长子当继我药王谷绝学,度世救人。如今我已接两位回谷,若夫人允诺,则当尽早救治尊夫。五载之后,自往高府,领长子回谷授艺。”

“善!请前辈救治家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