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平生乐在尘世中,回首乡烟犹眼畔 十
作者:盘枫      更新:2019-08-03 13:51      字数:2092

他在细说道理时总是这样,一面顽固不化,一面又奇思广义,赵河从未觉得父王只是单单为了反驳他而这么说的,因为这样做才是真正的自降身份,对内,他永远都是那个只会俯视着赵河的父亲,对外,他又永远都是那个趾高气昂,好似除了皇帝谁都没放在眼里的王爷。

赵河没有母亲,自记事起便永远都呆在一个空荡荡的大院子里面,夏天的时候他会脱光衣服跳下水塘一个人嬉闹,冬天的时候他会对着雪人发呆,有时候一坐便是一天,回房了就会大病一场,病的时候那个男人从不会来看他,反倒是病好了就罚他,要么打,要么关禁闭。

至于他口中的那个盗墓贼是谁,那就不得而知了,赵河不愿去猜,他总觉得若是去按照父王的心思想,便会着了他的道,每一场谈话都像是走在一条挖满了陷阱的小道,刺激却也无趣,因为他一直在输,从未赢过。

“既是如此,那我便娶了她又如何?”

南征王这一次并未恼怒,反倒笑问道:“说出个缘由给我听听?”

赵河摇头道:“没有,父王都不在乎自己的面子,那我的面子又值几个钱?做个缩头乌龟不是更好?”

南征王拍掌道:“好!你这次出去倒是长了行市了,为父依你,这次你我父子二人就当一回会缩头的乌龟!”

栈外凉风,萧萧送往来,江恨晚,城春尤自寒。

这是一个英俊中略带沧桑的男人,眉宇间总会透着一股子淡淡的忧伤,吸引着往来的女子,这身破烂衣裳若是穿在别人身上那叫落魄,到了他身上反倒有了一股别样的韵味,有些人独具慧眼,总能在人海中识出那些注定不会庸庸一生的人,而被识出的这人往往都带着一股孤傲绝世的气质,就算丢到了人多的地方,也能一眼找到。

而这个男人便是如此,随身所带不过一根杂草,一本兵书,一把黯然失色的长剑,他的嘴似乎一刻都不得空闲,要么在嚼东西,好似在亲吻这一张湿透的热唇,让那些怀春的女子不由得心神荡漾。

他是一个浪子,亦有一个浪子的名字,姓江,名边城,生来便是一个祸害,自他嘴里说出的爱字若是连起来只怕比承道府还要宽,但这世上的东西大多都是物以稀为贵,那些经常将爱挂在嘴边的大抵是最学不会的人了吧。

莫看他这身衣服,比谁都落魄,若是在青楼边上席地而睡,第二天醒来总会躺在床上,睁开眼便有一个女人柔情脉脉的为他擦脸,一个老天爷赏饭吃,注定这辈子要在酒色中欢愉的人却并不觉得这是享受,反倒厌恶到了极点,无奈他就算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动,对不小心望了他一眼的女人来说,都是勾引,这是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忧郁时像是花瓣低头乞怜,欢愉时又像是百花奇开,争奇斗艳,而女人,是最喜欢花的。

他用那些女人给他的银子,给自己打了一把剑,却从未派上用场,女人们常说他有剑客的孤傲之气,可他却连人都没杀过,这世上的不平事他一件都没遇上过,自然也就没了拔剑的理由。

当他狠下心决定是参军的时候也不知湿了多少被枕,而如今他身上最多的不是银两,而是女人送的手帕。

那些征兵的兵头带着人走过时他倒是第一时间扑上去,却又被人推了回来,直笑道:“你这样的人与其上战场却祸害背后的兄弟还不如去当个兔儿爷,睡完男人再拿银子去睡女人,一辈子快活多好。”

他对此却并不恼怒,反倒是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而后笑着走开,继续蹲在一旁看书,等待着下一批来到这里征兵的大头兵,他这张脑子似乎总能猜透人家在想些什么,那些大头兵在厌恶他的同时眼中的嫉妒更甚于鄙夷,这世上讨厌你的人总会与喜欢你的人一样多,最深层的讨厌并非是明面上的,而是漠视,甚至无视。

书上的道理并非都是一眼就能看透的道理,所谓大道理便是这其中细细品味,总会包含着许许多多的小道理,如若不然,也不会千古流传了。

终于,他瞥见了三个低着头一脸灰心丧气的人,看样子是碰到了‘志同道合的人’了,他对女人早就不感兴趣了,这世上无论是好看的亦或者不好看的,脱光了关上灯都是一样的,至于情爱,他未曾爱过人,亦不想爱人,这颗心顽固的像是一块石头,而这具身体却又像是一个无根的浮萍,四处流浪,从不停留。

“大哥,你我三人不远千里迢迢到承道,可不是为了受这鸟气的,你方才为何不动手?你若是动手了,我兄弟三人未必也打不过那几个大头兵!”

钱伸手越想越气,什么东西?他来当兵那是为了上战场杀敌的,命都豁出去了,那些人却把腿都翘到天上去了,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让他们滚,这骁骑营的兵哪儿是来征兵的,分明就是趁职务之便做大爷的。

莫随风先前好赖也是一个捕头,遇事不惊,处事不乱是他的一贯作风,但就事论事他倒是想着这承道似乎也是歪风邪气盛行,就连征兵的也是这样,无非就是伸手要好处吗,这点官场之道他还不懂?只是他是来当兵的,哪儿有去送命还要给人家钱的道理。

吴落甲皱眉道:“二位兄弟都是真汉子,只是此处乃是天子脚下,贸然动武成何体统?你我三人相约是来参军的,不是来作乱的,纵然有些波折,也该忍一时,退一步才对,我相信以你我三人的本事,早晚会…”

“早晚会黄沙淘进,不见真章的!”

吴落甲还未说完便被人打断了,那是一阵懒散的声音,寻到声源处,亦是一个懒散的人,此刻那人正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一副了然无趣的样子,似乎对吴落甲所说的话根本就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