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民之乱(1)
作者:韩兮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7010

雪狼,色如雪,奔跑起来与群山峻岭相得益彰,不知是山退得迅捷还是雪狼奔得疾。

雪狼少年赶着雪撬,载着姬飞峰等四魂从昆仑山向着玛多城的方向进。由于北冥湖相对昆仑山的地势较低,所以这一路上全为下坡,行进起来倒也迅捷。

一百多匹雪狼护在雪撬的周围,在连山的谷中看上去却也十分地壮观。

姬飞峰无颜都是头一次坐雪撬,两边的山石快后退着,令两个人的眼睛颇有些不适应。蛮蛮则是听着风声在耳边掠过,知道这雪撬的度的确非同凡响。

自从出了楼兰国,几个人接连遭遇不幸,先是魏图腾与魔兵一战受伤身亡,后来在昆仑山的锁龙洞中,蛮蛮误刺玫公子一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现在席公子被瞎眼老者掠去,路奇轩非敌非友,这一切都令人担心不已。

有好几次,姬飞峰想问问雪狼少年,为什么他的爷爷要带走席公子,但他也知道,即使问了,这少年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想起南宫小子讲述的雪山之颠席公子与那老者的一面,看来那个瞎眼的老者似乎倒也没有什么恶意。

现如今的确也没有其它更好的方法了,只好随着少年走这一遭。

无颜与蛮蛮和姬飞峰想得并不一样,他们时刻注意着南宫小子及这个雪狼少年的举动,时刻心中充满了警惕。但一路下来,他们却并没有现南宫小子及雪狼少年任何异样的行为。

南宫小子每次谈到席方平,眼中的确闪烁不定,但那语气中似乎只是担心,并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雪狼少年倒是头一次见面,这少年遇事沉着,想必其爸爷爷一定是个了不起之人。

行了几个时辰,雪撬已划过百里之遥,这时,那少年却打了声口哨,雪狼们慢慢地减缓了度。

姬飞峰问道:玛多城到了吗?

雪狼少年回头一笑:还没有呢。

姬飞峰急道:那为什么停下来?

雪狼少年一指前方:雪撬在那里行不了的。

众人举目看过去,但见前面一片胡杨林,虽然林中积雪看上去也是深达数尺,但树木众多,雪撬这东西在里面当然是走不了了。

雪狼少年介绍道:过了这片胡杨林再行百里就到了玛多城,不过剩下的路只能步行了。

无颜拽了一下蛮蛮,两个人没有说话,但手中的兵器却握得更紧了。

众人点点头,从雪撬之上下来,向着前面便走。

雪狼少年却解下那几头拉着雪撬的雪狼,边解着绳索便说道:这片树林不好走,里面住着白民。咱们必须小心点。

姬飞峰皱了下眉头:白民是什么?

雪狼少年道:白民是一片胡杨林中特有的动物,他们号称饕餮之兽,只要是活物,他们都不会放过的。

无颜还没有说话,姬飞峰便冷笑道:你故意带我们到这里?

雪狼少年摇了摇头,无辜地说道:去往玛多城,这是必经之路。说实话,我爷爷经常去玛多城,但他从来不带我去,即使我送他老人家,到这里也就停了。我也从来没有进过这片胡杨林。

姬飞峰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无颜则看着雪狼少年,故意问道:难道你也要过去吗?

雪狼少年点点头:爷爷叫我带你们一直到玛多城,所以我也要过去。

蛮蛮问道:那这些雪狼去吗?

雪狼少年摇了摇头道:每一种动物都有自己的生存空间,这片胡杨林是属于白民的,雪狼不能进去。

无颜点点头,看了看其它的三魂,突然间他现南宫小子好象浑身打颤;你怎么了,南宫?

南宫的脸色变得苍白。

雪狼少年突然道:在雪原的时候,有白民曾袭击过我们,南宫那次差点被冻死。

姬飞峰这时才想起南宫小子的叙述,在爬雪山之颠时,他好象提到过一笔,但没有细说,所以众人也没有注意。

南宫小子则尴尬地摇了摇头:我跟你们在一起。

突然,蛮蛮问道:你说这片树林属于白民的?每一种动物都有它生存的领地?

雪狼少年点点头:对呀。

蛮蛮冷冷地说道:那在雪原为什么还有白民出现,它们又为什么攻击南宫?

雪狼少年脸色变了一下,道:不错,这白民的生存空间的确在这里,但它们是一种极其贪婪的动物,时常地走出这片树林寻觅食物。

姬飞峰道:不管怎么说,咱们都得进去,现在走吧。

无颜却看着蛮蛮问道:蛮蛮,你是不是查觉到了什么?

蛮蛮点了点头:我说不出来,好象很熟悉,又好象很陌生,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片胡杨林中隐藏着巨大的危险,但这危险好象并不是动物。

众人相互看了看,他们清楚,也许这危险就是魔性,也许阴屠的魔兵在这片胡杨林中早已布下了埋伏。

姬飞峰沉声说道:不管怎么说,既然这是必经之路,咱们必须得走过去,大家小心一点就是了。

众人答应着,跟在雪狼少年的身后前着这片胡杨树进。南宫小子则紧紧地抓住无颜的衣袖,生怕会落在别人的身后。

这片胡杨林果然茂盛,一棵棵胡杨间距不过数尺。奇怪的是有许多株胡杨都被剥了皮,但即便这样,它们还是显得十分地高大。

天空中飘着雪,雪已压着树枝,地上也积着雪,很厚,却没有任何脚印,仿佛这里跟本就不存在任何生物一般,更别说白民了。

姬飞峰不禁疑惑地看了看那个雪狼少年,雪狼少年则是一幅小心翼翼的样子,手中的长鞭握得紧紧的。

走了片刻,五个人已经进入到了胡杨林的深处,远处的雪山根本就再也看不见了,但林子之中依然是没有任何动静。

姬飞峰不禁以为雪狼少年与蛮蛮有些大惊小怪,于是说道:看来也没有什么危险啊?你们有点大惊小怪了。

雪狼少年有些庆幸,又有些奇怪地说道:不应该的,以白民的习性,它们是绝不允许有其它生物进入它们领地的。但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出现呢?

南宫小子本来有些害怕,但见到现在没有什么危险,胆子不禁也稍大了起来,他对雪狼少年低声说道:如果它们出现会怎么样?

雪狼少年停了一下道:这白民样子有些象人,力大无比,它们猎食时总是将食物撕碎。更主要的是它们的皮毛都是白色的,可以藏于雪下,攀在树枝之上,令人不易察觉。所以它们能出其不意地攻击任何动物,令人防不胜防。

这番言语吓得南宫小子吐了下舌头,但却不禁好奇地问道:那它们与你的雪狼相比,谁更凶猛一些?

雪狼少年想了想道:在没有树木的情况下,我的雪狼更厉害一些。主要是雪狼能闻出这白民的味道,所以在雪狼面前,白民根本就藏不住。但在这片胡杨林中,树木的味道影响了雪狼的判断力,另外,雪狼爬不了树,所以就吃亏了。

南宫小子点了点头,然后笑道:我真有些喜欢你的雪狼了,你怎么能指挥那么多雪狼呢?

雪狼少年笑了:因为我听得懂它们的话。我是一个孤儿,我父母不知为什么把我扔在了雪原之上,是雪狼用他们的身体护住了我。当时爷爷正好经过,看到了这一幕,他原以为雪狼要吃我,结果现不是这么一回事,所以我一方面吃雪狼的奶,而另一方面,我爷爷时常看我,教我一些东西。否则的话,你们说什么,我可能都听不懂。

南宫小子极为好奇,说道:这么说你实际上是一个狼孩了?

蛮蛮则问道:那这个爷爷不是你亲爷爷了?

雪狼少年笑笑道:当然了。

姬飞峰点点头道:那他有多大岁数?你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就瞎的吗?

雪狼少年愣了一下,摇摇头道:多大岁数我可不知道,反正很老了,从我记事的时候,好象他老人家的眼睛就看不见了。

蛮蛮在旁听的点了点头。

他们说话之时,无颜则一个劲地打量着雪狼少年,半晌一笑:真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世吗?

雪狼少年低下了头:爷爷要知道的话,他肯定会告诉我的。

无颜知道自己故意一问触及到少年的心事,虽然对这个少年有些怀疑,但还是过意不去,忙说道:当年帝喾之妻姜原生了一个孩子,弃于荒郊,非但没有冻死,头一夜,牛羊哺乳,第二天,狼虫护体,第三天则是鸿鹄遮风雨,后来这个孩子就成是善于耕耘的后稷。看来你得雪狼护体,一定也有些来历的。

姬飞峰冷笑一声:先贤的典故并不适合每一个人的。还是赶路要紧。

无颜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心中却是十分地不快。不知为什么,经过这一路,虽然他弄不清楚南宫小子与这雪狼少年的事情,但却也相信了两个人不是故做圈套,只是当初的那些怀疑问题在哪儿,他还一时琢磨不清。

也许是自己与蛮蛮有些多想了,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雪狼少年倒是无所谓:不会的,我只是运气好罢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在这雪原之上能自由自在地与我这些雪狼朋友生活在一起就行了。

姬飞峰摇了摇头:恐怕你爷爷并不这么想,更何况你已经被牵扯进来了,整个人界是命在旦夕,你跟本就跑不了的。

话刚说到此处,就听见蛮蛮突然说道:跟我来。

话音未落,只见蛮蛮早已飞身斜刺里飘了出去。

众人十分地纳闷,不知道蛮蛮现了什么,但蛮蛮双目看不见,这样快地跑下去的确十分地不妥,于是便都连忙地跟在了后面。

蛮蛮身形飘逸,在一棵棵的胡杨木间穿行,虽然双目暂瞎,但看起来却是游刃有余。更令众人想不到的是,蛮蛮的身法似乎比以前更加快捷了,眨眼间似乎便不见了踪影,好在他所经之处,紫衣扫过雪地,留下点点的痕迹,众人也只好循着这痕迹追寻下去。

在奔跑之中,无颜突然现身边的南宫小子有些异样,以南宫小子的轻身之术,与蛮蛮在伯仲之间,却远于自己与姬飞峰,但他却显然没有尽全力,以致于与自己并排而行。

倒是雪狼少年,身法怪异,显然不是什么轻身之术,但在这雪地上奔跑起来疾如脱兔,想来他是生于雪原之上,常年与雪狼在一起的原因。到了中原之地恐怕就跑不了这么快了。

四个人循着蛮蛮衣襟所留下的痕迹在这片胡杨林中穿行着,渐渐地,透过树缝之间,他们看见了蛮蛮那袭紫衣,立于一片空地之处,在飞雪之中轻舞。

谁也没有料到,这片胡杨林中竟然有一片空地,更让人没有料到的是,这片空地的正当中竟然有一棵树围足有七八丈长的大树。

仔细看过去,众人都觉得有些奇怪,原来这棵树竟然也是一株胡杨,胡杨长得这样粗壮,就连雪狼少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奇怪的是,此树并不高,离地两丈的地方枝叶已秃,那树桩的部分明显有个巨大的树洞,只是洞口处被一块木板遮住,仿佛是一道门一般。

而在门前一丈左右的雪地之中,赫然插着一柄刀。刀刃之上残血已凝冰,刀把一条紫色的布条随风而舞,在这雪地之中显得十分地醒目。

此时天值黄昏,本来就没有太阳的天空显得更加灰暗,被那魔泽之云遮得令人感到无限的压抑。漫天飘着雪,雪花细小如冰晶,在这片胡杨林中仿佛如雾一般。四周围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息。

这孤零零象一座房子一样的树桩,还有房子前面的地上插着的那柄带血的刀,这一切显出一种诡异的气氛来。谁能住在这里呢?

蛮蛮听得无颜等人来到了身后,问道:地上是不是插着一柄刀?

无颜点点头道:不错。

蛮蛮接着问:刀柄之上有一条紫色的布条?

雪狼少年十分惊讶,他没有想到这个瞎眼的人似乎能够看得见任何东西。

无颜又说:是的。

蛮蛮点了点头,向着那柄刀走了过去,却被姬飞峰一把抓住:慢着,这地方有点不对劲。

蛮蛮笑了:是我的族人。

蛮蛮紧接着大声喊道:是哪位魈族的在这里?

话音刚落,只听得轰的一声,那木板被人推倒,拍在雪地之上溅起大片的雪雾,借着昏黄的光线,只见树洞口处站着一个老太婆。

这个老太婆长相极为丑陋,身披紫色长袍,显得笨重而臃肿,她睁开一双无精打采有眼睛看着面前这几个人,目光扫过南宫小子,无颜,最后落到了蛮蛮的身上。

蛮蛮失声叫道:老人家,是您吗?

树桩内的人正是冥魈府中守门人门婆。当初席方平等人误入冥魈府,若不是门婆相助,他们恐怕已遭到魈皇的毒手了。南宫小子与无颜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见到了门婆,不禁喜出望外。

门婆长相极为恶毒,但曾救过席方平等人的命,所以南宫小子倒也不怕,叫道:老婆婆。

说着,便要走过去。

门婆突然厉声说道:站住。

南宫小子一愣,蛮蛮与无颜听了心中也是一惊,门婆这声厉叫显然对他们是充满了敌意。

蛮蛮忙道:老人家,您……

门婆怪怪地大笑起来,这笑声尖锐却又充满着一丝悲凉意味,众人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笑声中,泪水竟然顺着门婆那布满了崎岖皱纹的脸上流了下来,虽然只有一滴,但蛮蛮就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剧烈地震动着。

蛮蛮的心恍惚间回到了锁龙洞那黑洞之外,在那一刻,他流泪了,为了玫公子而流泪,从一双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睛中流出生平的第一滴眼泪。

但人魈是不会流泪的。

蛮蛮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老人家,您是不是哭了?

门婆似乎有些歇嘶底里,她不知是哭还是在笑地说道:没有想到吧,魈族也会流泪。

蛮蛮沉默不语。

门婆接着说道:我也没有想到,直到那一天,我知道楼兰一战,魈族遭到了灭顶之灾的那一刻,我才现,咱们魈族也会流泪的。

听闻此言,蛮蛮知道门婆是在怪罪自己。楼兰一战,面对无数受了魈冥符控制的魈族们在魈皇的带领下助纣为虐,他没有半点犹豫,手中的判官冰笔杀死了不少同族,尤其是地下水道那次,虽然他闭上了眼睛,魏图腾灭了火把,在一片黑暗之中,但他却听得见冰笔刺入同族身体的声音,还有族人们出的惨叫。

那个时间很短暂,但蛮蛮永远也忘不了。

门婆悲戚地说道:我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动手的却不应该是你,你是冥魈府的头名捕快,但你捕杀的却是自己的同族。

蛮蛮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途,也深知门婆是不会原谅自己的,于是一下子跪在了雪地之上。

碍于门婆的身份,无颜与南宫小子都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姬飞峰却看不过眼了,他大声说道:门婆,这件事要怪只能怪你们魈皇受了阴屠的摆布,使你们每一个族人都受了魈冥符的控制。

门婆怒道:本族之事,不需要别人来干预。

蛮蛮接声说道:好吧,我本想为了人界对付阴屠再出一把力,无论胜与败,我都要对整个魈族做个交代,自从我为玫公子流下了第一滴眼泪的那个瞬间,我知道,承担这份罪责的日子已经到了,我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了。

说完此话,蛮蛮伸出右手来,一把便将雪地中那柄刀拔了出来,手腕一转,向着自己的脖子斫了过去。

断刀,插在雪地之中的竟然是一柄断刀,其刀断刃最为锋利,正是魈族所用的兵器。

蛮蛮跪在地上,突然拔刀自刎,身后的姬飞峰无颜看到之时再想施救已然来不及了。连门婆脸上也是一惊。

没有人能阻止蛮蛮,此刀下去,蛮蛮必死无疑。

但就在此时,蛮蛮所跪之处突然间裂开了,雪地之上竟然裂开了一个口子。

这一下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蛮蛮更没有想到,他的身子突然间就失去了重心,跪着便向地下那个深坑中摔了下去。

无论这个人多么想死,在他自杀的瞬间,他只会承认一种死亡的方法,那就是他已经准备好的自杀之法。蛮蛮想以断刀自刎,却没有想到整个身子突然间下坠,一种本能令他双臂抬了起来,断刀生生地停了下来。

无颜与姬飞峰看蛮蛮拔刀要自刎,正待向前营救,突然耳边就轰的一声响,只见蛮蛮的身体一下子消失在地面之上,随之的是一条壕沟慢慢地出现在这巨大的树桩周围,这壕沟宽近丈许,成一个圈状将那树桩紧紧地护住。也将姬飞峰等人距在外面。

不知是由于雪落沟内的原因还是沟内散有石灰的原因,这壕沟之中立即蹿起巨大的烟气。这烟气之中立即飘散出一股子难闻的气味。

蛮蛮在落下的那个瞬间,双臂抬起,断刀刺在沟壁之上,借着力,一下子跃了上来。当他身形刚一站稳的时候,门婆早已欺身到了跟前,一把将他手中的断刀夺了过去。

这一切来得极为突然,仿佛就在眨眼之间生的。

无颜与姬飞峰没有想到在这小木屋的外面竟然挖有一条战时所用的壕沟,心中大是不解,不禁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个声音笑道:是我挖的。

众人举目一看,只见木屋的门口之处站着一个瘦小萎琐的汉子,一双小眼睛转得飞快,他正是楼兰国的名匠之一鲁腾。

无颜愣了一下道:你怎么在这里?

鲁腾靠在门框之上,很无奈地用手一指门婆:问她了。

此时的门婆站在蛮蛮的身前,颤声说道:孩子,你这又是何必呢?

蛮蛮心中悲痛,循着声音看过去,他突然间现自己的眼睛似乎能够看见了,迷茫之中,那个相貌丑陋,但心地善良的门婆就立于眼前。

突然间的双眼能够视物令蛮蛮一时还没有接受下来,他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门婆说道:你刚才说你为了玫公子而流泪了?妖仙岛的少岛主?

蛮蛮此时才醒悟过来,他木讷地点了点头。

门婆仔细地打量着蛮蛮,又问道:你的眼睛瞎过?

蛮蛮点头道:不错,据无颜说是得了雪盲,不过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我又能看见了。

门婆苦笑道:看来这是天意。

此时,鲁腾突然喊道:敌人要进攻了。

门婆仿佛突然醒悟了过来,叫道:你们快进屋!

说着,拽着蛮蛮就向那树洞跑去。无颜等人不知为什么,但看得出鲁腾与门婆都十分地紧张,于是便先后跑了过来。

壕沟虽宽,但根本阻止不了这么几位,一个纵身便可以跃过。

鲁腾见众人进了树洞,立即将那块木板再次立了起来,遮住了洞口。

树洞内有火把,将这里面照得非常透亮,只见在四周的墙壁上竟然架着许许多多的树枝,那枝头被削尖了,仿佛是待射的长矛一样。这样一来,本来就不大的树洞变得更加狭小,七个人呆在里面,竟然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进了洞里,鲁腾便爬在一处墙缝向外观看。

门婆问道:来了吗?

鲁腾道:还没有。

南宫小子纳闷地问:什么东西?

鲁腾回答:一种野兽,要吃人的。

雪狼少年摇了摇头道:是白民,原来你们是被白民困在这里了。

鲁腾愣了一下:白民,怪不得,长得如人形,又通身白毛,如雪一般,不仔细看真不容易现。

刚说到这里,鲁腾十分紧张地低声叫道:来了。

众人急忙各自找到这树洞的缝隙向外看去。

只见外面似乎什么都没有,白雪茫茫,但仔细看去,只见雪地之上平白地多出许多脚印来,而这脚印越来越多,走到了那壕沟前似乎就停滞不前了。

所有的脚印都停了下来,白民终于也在这雪地之中显身了。

南宫小子曾在雪山之颠见过白民,但那时被白民偷袭,心慌意乱,当然是什么都没有看清楚,而无颜,姬飞峰与蛮蛮只是听雪狼少年所说,从未见过。此时透过墙缝看去,这白民果然是最为奇特的一种动物。

这白民长得果然象人,甚至是直立着身子,遍体的白毛,在雪地之中果然难以现,更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这难以现竟然仿佛是空无一物一般。就好象这白民有隐身之术似的。

这样的动物在隐身之时,是任何人都无法现的。

鲁腾突然沮丧地说道:门婆,看来它们惧怕蚀魂水的味道。

此言一出,无颜与南宫小子心中都是一惊,在冥魈府的蚀魂池中,他们曾见过蚀魂水的厉害。蛮蛮更是出了一身冷汗,显然那壕沟之中洒得有蚀魂水,自己却差点掉在里面,此时想来也是心有余悸。

门婆向外看了一眼,叹口气道:看来咱们还得再挨两天。

鲁腾点点头,他抓起一根绳子来,猛地用力一拽。

这个巨大的树桩顿时便如一辆暗藏万驽的铁滑车一般,那些长矛便向着四面八方弹射了出去。立于前排的那些白民顿时中矛倒在了地上。

本来一个密闭的树桩此时也变得仿佛千疮百孔一般,屋内的空间一下子大了许多。

南宫小子突然着急地说道:机关用完了,还有那么多白民,怎么办?

鲁腾笑了笑:放心吧,他们不会进攻的,不信你看。

众人向外看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这白民号称雪原之上的饕餮之兽,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

所有活着的白民似乎一瞬间再也不对这树洞里面的人感兴趣了,它们齐齐地向着死去的白民扑了过去。

雪地之上顿时鲜血淋漓,谁也没有想到,在外面这一片雪地之上竟然是一场残忍的吃掉同类的盛宴,几只白民围着一只死去的白民,伏下了身子,双手撕扯着尸体的躯体,抓起来便往嘴里送。一时间,撕咬之声不绝于耳。

南宫小子与雪狼少年到底岁数小些,见到如此残忍的场面,便不忍再看下去。

无颜姬飞峰与蛮蛮虽然杀魔无数,却也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门婆阴森森地说道:象不象人吃人?

的确,这白民长得如人一样,这场饕餮的盛宴真似人在吃人一般。

鲁腾说道:这一顿大概能管两天,两天后他们还会来进攻的,那时我又准备好矛了,如此反复,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他们是为了来攻击我们,还是为了让我们杀了他们,毕竟我们只是两个人,而这一轮长矛射出去却有近百只白民可吃。

姬飞峰叹了口气道:也许今天它在吃自己的同类,后天他就会被同类而吃。

雪狼少年突然问道:那你们在这里被困很久了吗?

鲁腾看了一眼门婆,生气地点了点头:不错,所以我们知道一轮长矛射出去只够它们两天的,都成规律了。

无颜听到这里,心下十分感叹,问道:你不是和墨羽凡带着楼兰遗民去开辟新的住所去了?怎么会来到这里?

鲁腾撇了撇嘴:那你得问门婆。

门婆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外面的白民还在无情地噬咬着自己的同类,这的确是一种饕餮之兽,在这黄昏之时,他们那闪亮的利牙已经完全被同类的鲜血所染,甚至是骨头都没有剩下分毫,那咀嚼,啮咬之声在这片迷茫的胡杨林中显得十分地恐怕。

渐渐的,天完全黑了下来,由于魔泽扑上了天空的原因,那本来红色的月亮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外面漆黑一片,除了风吹枝雪的啸声,便是白民食骨的声音。

众人坐在这个树洞里面,在火把的映照下听着鲁腾讲述楼兰战役后所生的一切。

鲁腾清了清嗓子,对无颜道:陛下,那天咱们分手后,我和墨羽凡带着楼兰遗民一路北上,想找到一处能安身的地方。但我们都错了,人界也许再也没有适合咱们安身的处所了,至少北方便是如此。到处是荒芜,到处是破败的景象。我们漠无目的地在荒漠中行走,队伍却一天天的壮大着,经常有些幸存的人加入到我们之中。可是这样一来,从楼兰国**来的食物却越来越少了,尤其是水……

鲁腾的脸上已然多出了几份沧桑,鲁腾的性格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凡事好象都不放在心上,但无颜看得出来,他的确受了不少的苦难。

鲁腾接着说道:更可怕的是,我们误入了死亡之漠,有不少人都因为缺少食物和水而死去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非常害怕,但墨羽凡并不怕,而且我们的意见却产生了分歧,这分歧终于将队伍分成了两部分。

无颜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鲁腾摇了摇头道:当初楼兰城破,咱们想找一个安身之所,于是决定向北走,因为北方地处荒凉,阴屠即使进攻人界也不会将重点放在北方的,因为在那里它什么也得不到,也就是说向北方走,一定是最安全的。但队伍中死的人越来越多,有一天墨羽凡就对我说,应该向南走了,至少南方有水,更适合人的生存。

姬飞峰点了点头道:不错。北方的确不适合生存,但南方肯定是阴屠最想进攻的地方。

鲁腾道:我也这么说,但墨羽凡说咱们错了,阴屠想得到的是人界所有的地方,想杀死的是所有的人,即使有聚宝盆之称的川蜀一带在他的眼里也和北方一样。换句话说,到哪里都逃不脱阴屠之手。

无颜与姬飞峰看了一眼,心道墨羽凡似乎说得并没有错。

鲁腾道:于是,墨羽凡便想带着队伍向着南方走,我说那样太危险了,南方凡是有人的地方都已不同程度地受到了魔界的进攻,田地荒芜了,只有一些流民,为了吃的还在相互残杀,根本不在乎人界的命运,这样一去不是等于自陷绝境吗?但墨羽凡则说,每一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力,北方生存条件既然恶劣,为了生存,只能前往南方。如果不幸遇到了魔兵,只有奋死一战,与其饿死,不如这样战死呢。至于那些流民,相信构不成任何骚扰,毕竟咱们的队伍还是人数多一些的,也许他们为了生存也会归附的,那时,人界将不存在各个诸候国,人界的力量也许会重新积聚起来。

无颜闻听此言,心中骇然,仿佛醍醐灌顶一般。

比起鲁腾来,墨羽凡虽然有些刚愎自用,但此人书生侠义,为大局而想,绝不会为一己之利,他所言的不无道理。纵观整个人界,大小八十一国,被阴屠剿灭的过半,每一国都是孤军奋战,想到楼兰一役,虽然国破,但正是联合了活墓人,才打败了魔界的力量。当时想那秦人魂魄,认为这只是侥幸的结果。实质上还不是由于联合起来,多了力量的缘故。

想到这里,无颜汗如雨下,自己虽然表面上并没有为了自己,但让国民们向北逃窜,还不是有着私心,想躲开而已。即使楼兰一战空前惨烈,也只不过为求自保的原因,根本谈不上为人界而战。

看来墨羽凡的眼界要比自己宽广了许多,打败阴屠绝不是席方平与自己这几个人能做到的,而是要依靠整个人界,当年黄帝破了阴屠便是整个人界的联手使然。其实这是一个极为简单的道理,只是由于现在诸候列国都十分地强盛,所以联手起来倒没有黄帝之时那样容易,如此一来反而让阴屠钻了空子,使得人界伤亡惨重。

无颜暗自惭愧,不便多说,只听得鲁腾接着述说:墨羽凡与我的技巧在伯仲之间,但此大略雄心比我强之百倍,陛下,当初我之所以冒死前往秦人墓,绝不是为了楼兰国,而只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证明我自己不是一个没有用的人。所以,听了墨羽凡一席话,我也是深有感触。但话说回来了,墨羽凡的路真的就能行得通吗?我没有把握,也许无论向哪个方向走,都难逃一死,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工匠,所以选择了偷生。

南宫小子问道:那你与那个什么墨羽凡就分开了?

鲁腾点点头:不错,他向南而行,我继续向北。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跟着他走的人要比跟我走的人多的多,连魏将军手下的那些蛮人们都跟着他走了。对了,魏将军与玫公子在什么地方,难道你们走散了吗?

南宫小子刚要说些什么却被无颜拦住道:此事以后再说。

鲁腾心智聪巧,当然看出来情形不对,也不好追问,于是接着说道:在死亡之漠中向北而行,我认为只要走出去就可以了,但我错了,那死亡之漠仿佛真是一个吞噬人生命的地方,就连我们这些在沙漠中生活的人都找不到方向了,我们迷路了。这样一来,死去的人越来越多,我感到十分地害怕。天天伴随着死亡,很快地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知道,死亡将光临我了,好在我遇到了这个疯婆子。

门婆在一旁哼了一声道:救了你们命,还说我是疯婆子?

鲁腾撇了撇嘴。众人知道鲁腾生性是个无赖本色,与这门婆在一起肯定是合不来的,更想到门婆刚才还怨恨蛮蛮在楼兰杀了同族之事。这鲁腾又是楼兰国人,想来必是门婆救了鲁腾,鲁腾将楼兰国生的一切都对她说了,门婆便将心中怨恨撒在他的身上,他们走到这里来,鲁腾一路上必是受了门婆不少的刁难。

门婆看了看蛮蛮道:蛮蛮,他说他没有杀咱们魈族,真的假的?

蛮蛮双目已明,他看着门婆点点头道:不错,楼兰之战时他与无颜玫公子在一起。

门婆看了鲁腾一眼,没有说话。

蛮蛮摇摇头道:老人家,难道你想杀死所有参与楼兰一战的人为咱们族人报仇吗?那楼兰国死去的那些人又怎么办呢?毕竟人家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

门婆看了他一眼:怎么说话语气都变得象人了?看来就是那滴泪流的。若不是我走不出这片胡杨林,我难以想象怎么会和你们坐在一起。

姬飞峰与无颜相互看了看,心道这个门婆虽然逼问蛮蛮,对其它人也不友善,但看得出来,她到底是知晓事非之人,断不会为魈族报仇的。

蛮蛮道:老人家,您对人并不讨厌,以前还救过路异轩,席公子,这次您怎么救的这位鲁兄弟?

蛮蛮说话的语气果然有些变化,平生也许是第一次说出兄弟二字,显然十分地拗口,让人听起来有些不伦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