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赤鬃紫电荡九州
作者:浣青衫      更新:2019-07-30 02:44      字数:2722

剑客的话像是带着不可辩驳的力量,意思很明确,你若不放人,我便取你性命,灭你宗门。

苏画本就是个女魔头,听到来人的威胁,反倒让她生起较量的心思。她掐着陆忏脖子的那只手并未松开,直视剑客道:“阁下是?”

“你在落尘宫闭关修炼天蚕魔功多年,竟是连我都忘记了。”剑客的声音厚重,见苏画没有认出自己,又道:“也罢,你若认不出我,这把剑你可认得?”他说着,抬手将紫鞘细剑端平至胸前。

苏画看到剑客胸前的长剑,瞳孔微微一缩,失声道:“紫电?你是谈仙岭顾霆晟!”

听到谈仙岭这三个字,众人皆是一凛。如今天下正道虽以青羊宫为首,但若要论起武功高低,除却青羊宫首座谭峭外,谈仙岭的战力是要远远高于青羊宫的。

青羊宫讲求的是道,而谈仙岭讲求的则是手中的剑。

作为天下第一大剑派,几十年前,谈仙岭尚没有如今这般令魔道众人闻风丧胆的威慑力,只因宁驹风登上掌门之位后,行事更加果决,杀伐决断全在心中道义的一念之间。

若有人违背道义,谈仙岭必定剑锋所指,天下无人不知。

而顾霆晟,则是谈仙岭次座,戒律堂之主,剑下亡魂足可成山填海,谈仙岭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侠者。

苏画柳眉微皱,以她天蚕魔功九层的修为,尚能与之一战,但胜负却未可知,她稳定心神,笑道:“顾堂主要我放了这个小子,却不知是这小子先冒犯于我,他动手与我作对,我出手杀他,天理自然,有何不妥?”

顾霆晟见苏画叫出他的名字,却仍不愿放过陆忏,紫电剑直指她道:“你要杀他,便是与整个谈仙岭作对。”

苏画不解道:“这小子方才说过,他既不是正道中人,也非魔宗教徒,他何德何能可以让整个谈仙岭为他说话?”

顾霆晟摘下草笠,露出刚劲的面容来,他的脸上不修边幅,硬茬胡须布了双颊,似是经历过许多风霜,左眼角竖着一道一指长的伤疤,一双虎目摄人心魄。

他右手执剑,看着苏画道:“他是正是邪都不重要,只是因为他姓陆,不论是宁师兄还是我,都要保他无臾。”

苏画闻言,看向陆忏通红的脸,突然脑中一震,惊诧问道:“小子,你姓陆?”陆忏喘不过气,自也说不出话来,只得向苏画点点头。

苏画眼中精光一闪,玉手却渐渐松开,咬了咬牙,终是不得已将陆忏放开。

陆忏十分剧烈地咳嗽几声,大口喘着粗气,他先后两次受创,再加上经脉旧疾,身体千疮百孔,如不及时疗伤,只怕后患无穷,他忍着疼痛不让自己昏厥,当即盘坐在地,闭目调息。

“赤鬃紫电荡九州,青锋蓝雨意难求。”苏画嘴里喃喃道,一双美目逐渐失神:“原来破海四剑并非只剩其二,还有后人在此。”

谭雨筠听得此话,看着正在闭目调息的陆忏,心中亦是震惊。

顾霆晟声音雄浑道:“你可自行退去,今日有我在这里,你无法得手。”

苏画先是苦笑,接着声音渐大,竟是有些癫狂,她红裙似火,看向伤重而无法动弹的段无涯,眼神像是厉鬼,缓缓说道:“段无涯,你的命我早晚都会来取,他人只能保你一时平安,此刻你虽未死,来日阴曹必定有你的游魂。”

她狂笑起来,红衣红唇格外邪魅,脚步蹒跚,与顾霆晟擦肩而过,向着楼外走去。

她杀人未成,胸中恨意滔天,气闷直上头顶,眼睛明亮间透着一丝血红,竟是已经深深入了魔道。

她向外走着,楼间回荡着她凄厉的笑声和叹息:“红颜相伴老,江湖无遗憾。若非恩爱绝,何必藕丝断!”

背影孤独且落寞,再一眨眼,楼中再看不到她的身影,却是已经运起轻功,自顾离去了。

段无涯似是十分痛苦,苍白的脸上全是悔恨与不忍。顾霆晟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来,双指蓄力,解了他的穴道。

段无涯虽身受重伤,但仍旧对顾霆晟施了一礼道:“多谢顾堂主。”顾霆晟看着他,摇头道:“已经多年了,段兄可知道,恨一人其实是一时之念,真正让恨意无法消散的,是这沧海桑田的无尽岁月。段兄若还自怨自责,不去想如何去除这恨意,便永远也无法挣脱心中枷锁。”

段无涯叹息一声,似是想起前尘种种,缘来缘去,理清心中脉络,打定主意,今生定要消解这仇怨。

他本就是聪明人,一经点拨,心怀苦闷顿时如烟消云散般去了大半,对顾霆晟拱手道:“是我亲手作的结,也将由我自己解开。”

顾霆晟见此,亦是拱手道:“段兄看开便好。”他和段无涯说罢,走到陆忏身旁,见陆忏盘膝入定,大汗淋漓,不由得眉头一皱,知道大事不妙。

他立时盘坐在陆忏身后,双掌运起内力注入陆忏经脉之中,有了内力温养,陆忏眉间的褶皱渐渐松开。谭雨筠见顾霆晟为陆忏疗伤,心头稍安,也是在一旁盘坐运气。

半个时辰后,谭雨筠睁开双眼,陆忏在顾霆晟至纯的内力支持下脸色变得正常了许多。又过了些时间,感觉陆忏伤势稍稳,顾霆晟撤掌,内力归于丹田。收起内力的一瞬间,两人同时睁开眼睛。

顾霆晟站起身来,强壮的身体站在陆忏面前像是一堵墙,他看着陆忏缓缓说道:“你的经脉损伤异常严重,只怕再强行运功几次便会内力尽失,倒时连性命只怕也保不住了。”陆忏苦笑道:“老毛病了,若不是师父这些年用内力替我吊着命,我早就被埋进黄土,不说这些,您怎会来这里?”

顾霆晟少有的面色柔和,笑道:“你大伯怕你没过几天就过了奈何桥,让我看看你的近况,顺便帮忙解决一下你惹的祸。”听到“大伯”两个字,陆忏便想起宁驹风来,他似是想起了有意思的往事,不由得笑出声来,问道:“大伯还好么?”

顾霆晟哼了一声,气道:“他怎能不好,掌门舒舒服服的做着,自己悠闲,却总是给我找些麻烦事去办。”陆忏看着顾霆晟气闷的样子,哈哈一笑道:“二伯,你也别怪大伯,自古高处不胜寒,他做掌门又岂会真像你说的那样悠然自得,不过是把诸般烦恼藏在心底不让你看到罢了。”

顾霆晟闻言,觉得颇有道理,其实他又怎能不知道宁驹风的难处,身为掌门一言一行都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况且如今正魔两道摩擦不断,稍不经心便会造成两方相互攻击,生灵涂炭的局面,这显然不是宁驹风想要看到的结果。他转念一想,打趣道:“臭小子,我与你抱怨,你倒为他说话。”陆忏与他对视一眼,皆是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陆忏正色问道:“您是何时到洛阳的?”顾霆晟答道:“与你一同到的,从你出杭州开始,我便一直跟在你们的身后。小悯那丫头来参加芙蓉乐会,你应该见过了吧。”陆忏想起宁小悯弹琴的样子,笑道:“见到了,不过我初见她时她还小,怕是不记得我的,白天时也没有与她说话。”

顾霆晟点点头道:“小悯应当是没有认出你来。”说过之后,竟又弯腰在陆忏耳边轻声道:“这女子不错,你眼光甚好,只可惜却是不周天的人。”说罢,竟还向他示意了一下身后的谭雨筠。

陆忏感觉到身后的寒意阵阵,知道谭雨筠听到了顾霆晟的话,大觉头疼,脖子僵硬的愣是没敢回头,只是向着顾霆晟尴尬地笑道:“朋友而已,刚认识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