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以后，张招娣看到二姑姑正在安慰着垂泪的奶奶，这几天奶奶守在家里，时不时和秋婶会吵起来，可大家就是劝劝就算了，而她心里十分不好受，所以其余时间就是一个人坐在家里流泪。

张来辉十分乖巧地依靠在奶奶身边，说：“奶奶别哭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奶奶看了一样，伸出粗糙的老手，抚摸着孙子的头，不知道说点什么。

“辉子，你刚才头痛是怎么回事？”张巧梅却话题忽然落到了张来辉身上，问。

“他呀，是装的！”张招娣接过了话茬，她一边走到堂屋里，伸手在脸盆里洗着手，一边笑着答道。

“嗯嗯，二姑姑你放心吧，我没事。”张来辉吐了吐舌头，有些调皮。

这两姐弟怎么都这么聪明呢？张巧梅心里十分诧异，之前张来辉嚷嚷头痛时，那痛苦的神色，她都吓了一跳，可是看到张招娣那么淡定，她心里有些狐疑，便也没有表现得太担忧。

原来是装的，张巧梅心里松了一口气。

张家这房子，在二十年前还算好房子，虽然大部分是木屋，但是有些地方都是红砖房，比起那些土坯房，石头房，那是要好多了，只是时间变迁，到了此时，周围的人家都已经个个建了新房子，牢固的红砖整整齐齐，墙下头砌着水泥面，要是讲究一点的人家，则是贴上了瓷砖，很是洋气。

于是，张家这房子，也就成了清湾村里贫困的存在了，和其他几个孤寡老人的土坯房不相上下。

张巧梅看了看自己长大的家，看着已经年迈的母亲，还要带着两个小孩子勉强过活，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可是自己弟弟也不争气，还有个姐夫也动不动就来这里借钱去打牌，似乎一切麻烦的事情，都往张家头上落。

“妈，要是我姐夫还来借钱，你别借了，知道没？”张巧梅语重心长地交代自己母亲。

“二姑姑你放心，以后我会看着家的，不会让人欺负我们，欺负奶奶。”张招娣却十分懂事地仰起头，对张巧梅保证道。

看着张招娣那张小脸，眼底露出来的光芒坚定而聪颖，绝不像一个愚钝的孩子，也丝毫不见以前那内向阴沉的神色，想起刚才在秋婶家里的事情，张巧梅心里莫名地信任这个侄女。

本来张招娣想留着二姑姑在家里吃了晚饭再回去，但是因为怕赶不上最后一班去市里的车，所以二姑姑还是先走了，毕竟店面的事情也要忙着，她没太多的空。

张巧梅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的光景，张招娣看了看天色，琢磨着再去一趟山上，给地里的苗子松松土，想到不如做到，她去堂屋里拿了锄头就出门了。

经过顾柯家门口时，顾柯正一个人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瓶子吹泡泡。

“招娣！”顾柯见到招娣以后，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大声喊道：“你来找我玩的吗？”

“我去地里头呢，你要跟我一起去？”张招娣有些哭笑不得。

“好！”顾柯倒是当了真，他除了认识张招娣，也不认识其他小伙伴了，于是拧紧了泡泡瓶子以后，就推开栅栏的门，跑了出去。

下午的冲山，带着一丝夏季的灼热，将花草树木和地里的菜，都烤得有些萎了，空气里弥漫着植物和泥土的气味，混杂着池塘里似有似无的鱼腥味，是张招娣记忆里的味道。

靠近池塘的那块地，种了红薯和一些茄子，茄子是已经可以吃了，张招娣去看了一眼，琢磨着等会儿摘两个回去，油炸一下炒软了，放几个辣椒，很香。

随后，张招娣便往山顶走去，她去看了一眼自己抢回来的地，里头的菜，秋婶这几日已经拾掇得差不多了，就是这地故意被她翻得坑坑洼洼，还夹着不少的杂草在里头，需要花点时间整理。

张招娣倒不在意这些细节，地在就好。

检查完山顶的地以后，张招娣总算往山腰那里去了，她真害怕这几日没好好照顾，那辣椒苗子都会死光，奶奶虽然在家，但是因为伤心过度，根本没心思来弄地里的庄稼。

“招娣，你家这辣椒苗我给浇了点水，这三伏天热得很，辣椒虽然喜光，但是不浇水那得活活烤死，你可注意点。”谢叔此时就站在那块地上头一点的小路上，依着一棵橘子树，抽着土烟，笑呵呵地开口了。

原来是谢叔帮的忙，张招娣心里十分感激，之前谢叔还救了张来辉一命。

对于谢叔，张招娣不是很了解，她上一世只知道这谢叔，是这冲山橘子林的承包人，有一个智力略微低下的女儿，每到夏秋季，橘子逐渐成熟时，他就会来守山，回去住几天的时候，就换他女儿去那茅屋里住着。

每年橘子成熟时，奶奶都会扛一麻皮袋子的橘子回家，说是谢叔给的，张招娣也不知道谢叔为什么对她们家这么好，但总是觉得这是老一辈人的交情，和她无关，她只负责吃橘子，每次路上见着谢叔，都不会多吭一声。

想起来，自己上一世真的是个傻逼一样的人。

“谢叔，真是麻烦您了，谢谢！”张招娣诚恳地道了谢，她虽然什么回报都还给不了，但心意总是要表现出来。

“没事，你这丫头还知道帮你奶奶做点农活，是个好孩子。”谢叔笑呵呵地答道：“我去上头看看，有什么事叫我。”

“好。”张招娣点点头。

顾柯蹲在地里头，看着那些整齐的辣椒苗，细嫩的叶子的确有些焉了，他抬头，精致的眉眼里满是惊讶：“招娣，你还会种菜吗？”

张招娣有些得意：“那可不，这些都是我种的，我今天来松松土，浇点水。”

说着，张招娣抡起锄头，对准一棵辣椒苗的根部，在附近一锄头挖下去，松动里头的土，不翻开，然后再将锄头退出来。

“我能试试吗？”顾柯看得有些新奇，忽然开口问。

“你？”张招娣看了看顾柯的小身板，虽然她自己也大不了多少，可是依旧以一个成年人的思维去考虑，她严肃地摇摇头：“不可以，你还小呢，万一锄头把你砸晕了，我赔不起。”

顾柯小脸一垮，“噢”了一声，默默地坐在一旁，揪着地上的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