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顾柯都没有要抓萤火虫的念头，那么张招娣这个心理年龄已经成年的小女孩，也没再继续提这个话题，只是和顾柯两个人坐在那里，看着周围绕来绕去的萤光，偶尔也抬头看看低垂的星幕。

等到水桥上边的人都走了以后，张招娣估摸着时间也不早了，她对顾柯说道：“该回家睡觉了。”

“嗯。”顾柯从木柴堆上跳下来，然后对张招娣伸出小手：“我接住你。”

张招娣又是一愣，这小男孩还挺绅士的，哪怕自己现在也就是一个小不点。

不过张招娣还没这么娇气，况且她也不想伤着顾柯，于是摆摆手，自己麻利地跳了下来，然后伸手指了指冲山的方向：“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顾柯的脸微微发热，觉得有点丢脸：“应该是男孩子送女孩子回家。”

噗，怎么这么可爱？张招娣没想到表面看起来内向，甚至有点小高冷的顾柯，性子这么惹人喜欢，她无奈地笑道：“算了吧，你才刚来清湾村，对这里不熟悉呢，我对这里的大路小路都摸透了，我可比你安全。”

这倒也是，顾柯对于清湾村的路线并不熟悉，今晚都是自己乱走乱逛到这里的。

别看清湾村不大，那只是指有人家住的范围不大，若是包括周围那些山山水水，那可就大了不少了。

张招娣领着顾柯一路走到了冲山山脚，这附近也就顾柯家一户人家，里头还亮着灯，这时肖婉的声音急急忙忙地传了过来：“小柯！你去哪里了？我找你找了半天！”

原来顾柯擅自跑出来玩，都没有告诉家长，张招娣暗暗摇头，还是小屁孩呢，不懂长辈的担心。

“妈妈，我去找招娣玩了。”顾柯看着一脸紧张的肖婉，低头答道。

“这样啊，吓死妈妈了，你要跟妈妈说一声呀！”肖婉松了一口气，自己儿子身体不好，她时时刻刻都害怕他出了什么事。

“肖阿姨，我把顾柯送回来了，我先回家了。”张招娣礼貌地说道。

“好，谢谢招娣。”肖婉十分客气地笑道。

张招娣点点头，冲顾柯挥挥手再见，然后飞也似地往自己家里跑去，到家以后她看了一眼墙上那斑驳的时钟，已经晚上九点二十分了。

张来辉早早就睡了，奶奶还在堂屋里，拿着一串佛珠念经，张招娣打开侧门，就嗅到了空气中的香火味，今天奶奶烧的香格外的多。

见到张招娣回来了，奶奶放下了手里的佛珠，叹了一口气：“三宝媳妇也是命苦，我给她烧了些香纸，念了几段佛经，希望她早早超生，来世圆满。”

想起三宝和他媳妇吵架的原因，又联系此时奶奶的举动，张招娣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像是打翻了调味罐，五味杂陈。

“奶奶，早点休息吧。”张招娣走过去，扶住了奶奶，同时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摆在堂屋上头中央木台子上的菩萨像，那慈悲之象，像是要普渡众生，可是若真有菩萨，为什么好人的一辈子总是坎坷？

“是该休息了，有些晚了。”奶奶起身，对着菩萨拜了几拜。

尽管三宝的事情给张招娣的冲击有些大，但是她也以为事情就这样翻篇了，警察已经把人带走，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法律去裁决。

可是没出几天，张招娣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三宝的兄弟姐妹找到了张家，对于张招娣把三宝供出去的事情十分愤怒，在他们看来，情比法大，能够让自己兄弟躲过法律就应该想办法让他躲过去。

所以张招娣的举动，在三宝的亲戚看来，就是害人。

三宝本名姓钱，他的大哥叫钱山富，还有一个姐姐叫钱秀田，两人带着几个本家亲戚，堵在了张家骂骂咧咧，非要张招娣和奶奶给出个交代。

能有什么交代？杀人偿命，自古以来都是这个理，况且最后三宝自己也想通了，选择了束手就擒，现在来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面对着一群情绪激动的成年人，张招娣尚能镇定一点，但是一旁的张来辉已经吓得哭了起来，奶奶安抚他也不管用。

这时秋婶也站在了门外头，故意说道：“就是啊，人家两口子吵架还不是因为你们张家？结果你还把人三宝给抖出来了，招娣这死丫头，我一直都觉得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这话不是一般的难听了，张招娣的拳头捏得死死的。

而周围有些看戏的人，附和着秋婶的话题议论了起来，闻声而来看戏的雷辉，飞飞，这些和秋婶沾亲带故的人，脸上尤其是带着高兴。

当然，也有一些是脑子清醒的，阻止了几句秋婶的闲话，却又被怼了回去。

“要是给不了交代，那就赔钱！弟媳没了，三宝又坐牢，两人娃都还没有，以后谁来替我爸妈养老？就我们两兄妹压力太大了，你替三宝！”钱山富拍了一掌桌子，震得两扇桌板都跳了起来，他吼道。

的确，三宝夫妻两结婚以来一直没有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而三宝的父母也住在清湾村，但常年瘫痪在床，由三姐弟轮流照顾，现在三宝坐牢了，自然就少了一个人分担重任。

敢情他们担心的不是弟弟，而是自己肩上的重担又重了几分？

“各位叔叔阿姨，对不起，即使我不告诉警察三宝叔在哪里，他自己也会去自首，他本来就有了认罪的心思，况且你们难道想要他躲一辈子吗？他如果逃脱在外，也不可能回来这里，和你们一起照顾父母。”张招娣年纪小，但语气却很强硬，对着一群大人气势丝毫不弱。

外头的一群人都略感震惊，平日里他们喜欢调侃或者嘲笑张家，对于这张招娣谈不上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也从未发现她有如此伶牙俐齿的一面。

“你！”钱山富气得不轻，脸色都青了几分，他和自己的妹妹钱秀田对视了一眼，兄妹两眼底都有一丝迟疑。

随即钱秀田开口了，她是对奶奶说：“那行，你赔钱，就算我们三宝在外头回不来，起码能赚几个钱给我们，他坐牢了，我们还得赔钱进去给他，你说这损失不是得你们张家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