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以极其迅速的速度收摊走人，徒剩下抱着油纸包的张小二和眯眼看着街对面手举各式铁器的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

“大人，我们怎么办？”张小二看着离自己不过二百余米的队伍，神色间竟隐隐有些兴奋。

“看戏。”陆晖拉着张小二退到了街边，顺手拉过一条某位摊主没来及带走的板凳坐下。张小二左右看看，也跟陆晖挤做一块坐下，顺手把油纸包打开，捞出一只鸭爪开始啃。

“哧……”伴着接连不断刹车声，宪兵队也赶到了，身着黑色军装的宪兵迅速且无声的从大车车厢里跳下，集结成阵，瞬时将街口牢牢封住，而后续的军车还在源源不断的赶来。

“大场面啊。”嘴里咀嚼着鸭爪，张小二很是兴奋，而丝毫没有发现，整条街上除了他们两个之外，不但没有任何闲杂人等，店铺纷纷关门，就连临街的窗户都紧紧封上了。

面对黑压压寂静无声的宪兵方阵，工人的游行队伍也停了下来，就连那喊得震天响的口号也逐渐消失了，两只队伍在五十米的距离开始了短暂的对峙，而居中的陆晖和啃鸭爪的张小二就显得十分的突兀。

宪兵队伍中，一位袖口绣了三道金边的中年精瘦男子正步而出，熟知军制的陆晖知道这是宪兵大队中的伍正，算是比较高级的军官了，虽然位阶只有从六品，但是抓个把四五品的军官还是没有问题的。

看着那精瘦男子朝自己行将过来，陆晖也不起身，只是伸手将张小二胳膊上的红布拽了下来，现出锦衣卫的飞鱼纹章，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兄弟，我们就看看。”

那中年男子见到飞鱼纹章，本就严肃的脸上更显出一层阴霾，但也不再说什么，回身回到自己的队伍中，随即又有拿着大铁皮扩音筒的宪兵爬上了军车，开始喊话。

“最后通牒，最后通牒，立刻放下武器离开，立刻放下武器离开，否则一律羁押，否则一律羁押。”

宪兵也学会喊话了，真是难得，陆晖原来在军中也跟宪兵斗智斗勇了不少回，就是到了锦衣卫，还是忍不住心中吐槽。

对面的游行队伍在第一遍喊话之后出现了嗡嗡嘤嘤的低语声，陆晖敏锐的观察到，高举的旗帜也降了那么两三分高度，毕竟还是松散的组织，人心并不齐。

游行队伍也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在第二遍喊话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队伍中突然有人喊了出来：“我们要活下去！我们要工作！我们要养爹娘！我们要养老婆孩子！“

口号虽然没有什么大道理，但是无疑是这一群接近千人的游行队伍中的各个成员的一致意愿，只喊了一遍之后，随即就变成近千人的全体呼喊，稍微有些下垂的旗帜也再度被高高举起。

眼见喊话不会再有什么成效，宪兵队的喊话也停止了，或许他们根本就不习惯这种举措，这些只是巡街力士跟衙役常用的手段。

一声哨响，齐整的宪兵方阵开始向游行队伍推进，抓惯互殴兵痞的宪兵对这种事情处理很是驾轻就熟，装备也十分齐全，防砸的藤帽，可以护住上半身要害的圆盾，裹着厚厚皮革的半长木棍——陆晖对这个可是印象深刻，还是个小兵的时候，他可挨过不少棍，这种看着没什么杀伤力，一打到身上，可是痛入骨髓的，但绝对不会伤人性命。

相对于宪兵方面的组织有序，游行队伍那边明显散乱得很，密集的方阵明显给他们带来了不少的心理压力，但是又是许多道声音同时在在队伍中响了起来：“不能退啊兄弟们，我们拼了！”

“拼了！！！”

在游行队伍的冲锋被宪兵无情的推散之后，街面开始了混战，三三五五的穿着蓝色粗布工装的汉子跟黑衣宪兵开始着混战，宪兵虽然人少，但是经过培训他们的面对膀大腰圆手持铁器的大汉丝毫不受影响，基本三五棍就能在地上留下一个打滚呻吟的人，但也因为人少，这场战斗，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的。

一片混乱中，陆晖并没有挪动地方，甚至从张小二手中的纸包里摸了个鸭肫开始慢条斯理的撕咬。混斗中，偶尔也有人冲到陆晖身边的，不过有帝国北方军团直属大队前队副在，一起都不是问题了，离二人三丈左右的一个半圆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正在呻吟。

场面依旧混乱着，仿佛这种乱局还要持续许久，但是在陆晖的眼中看来，再有一刻钟左右，这场上千人的街头大械斗也该结束了。闹得最凶的几个已经被重点招呼了，打躺下之后立刻就有候补队伍上来拖人，绑进了后面的专用囚车。其实只要宪兵愿意，全抓进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但这样并不合算，只要抓了领头的，剩下的也就散了。

又过了一阵，果不出陆晖所料，游行队伍里的不少人已经抗不住面无表情，但是下手极狠的宪兵带来的压力，或扔下铁器偷偷逃跑，或一边大骂，一边扶起躺在地下的同伴踉跄这往后退。宪兵的目的也是为了打散这只队伍，因此也不追赶，只是转身去找那些依旧顽抗的家伙。

就在陆晖有些无聊的打着哈欠准备离开的时候，又一只队伍的出现给这场即将结束的混斗增添新的变数。

这只队伍的人不多，只有百余人，但大多身着儒衫带着眼镜，年纪不大，多是二十岁的年轻人，一望可知乃是学生。

这些学生都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举着各式标牌，高呼着“游行是我们的权利”“禁止游行就是违宪”“打倒暴力”，冲进了混斗场地。

宪兵们面对工人可以下黑手，但是面对学生，却是有些手足无措，小兵们是因为长官没有告知碰到学生要如何应对，而在现场负责的那个伍正，却是深知这些学生的厉害的，一个没处理好就是大错，只能找人快速回报上官了。

看戏的陆晖拿从张小二手臂上扯下的红布擦擦手，淡定吩咐：“小二，戏看得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