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被逼离家出走
作者:玉山青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848

( 请牢记 ) ( 请牢记 )“先生来了!”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大家都止住了笑声,重新坐好,又开始子曰子曰地乱读起来。无弹出广告小说 贾玉也只好暂收了怒。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走了进来,应该就是掌教贾代儒了。

“早读完毕,下面开始背书和对义。”

听了贾代儒此话,大家都开始低头,一副畏惧的样子。

贾玉也听说过,家塾学子最怕的就是背书和对义,因为这两个环节的表现每天都会被记录下来,作为每月考评的参考。考评分六等,一二等有奖赏,三四等不赏不罚,的古文,贾兰竟然一口气一字不漏地背了下来,贾玉不得不在心中佩服。

“不错,不错!”贾代儒也点头赞叹,又扫了刚才几个没背出来的几个人一眼,教训道:“贾兰年纪最小,却背得那么好,你看看你们,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德之不修,学之不讲,惭愧不惭愧!”

一阵沉默后,贾代儒满脸肃然道:“下面开始对义!今天对义的题目是《论语》第六篇第九章: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请问,圣人为何因此称颜子为贤?”

还好,这一章宝钗对自己讲过,贾玉开始在脑中搜索宝钗的讲义。

“金荣,你来对。”贾代儒目光扫了众人一圈,停在了金荣身上。

金荣起来对道:“这箪瓢之食,陋巷之居,贫贱之极,人不堪其忧是正常的,颜子不改其乐有些不正常,有些傻气,这做圣贤的都是需要些不正常的想法,需要些傻气的,所以圣人因此称赞颜子。”

“胡说!”金荣刚说完贾代儒就喝道,“圣人之道天经地义,怎么不正常?圣贤有时大智若愚,怎么又变成了傻气?”

金荣无言以对,只得坐下。

“贾芹,你来对。”贾代儒又点了贾芹。

贾芹起来对道:“这箪瓢陋巷,人为何而忧?忧的是无广厦足食娶妻生子,若无娶亲生子之求,这箪瓢陋巷也可足一己之温饱,又何忧之有?颜子在陋巷不忧而乐,是坚持独身,一心向道的表现,圣人因此称赞颜子这种为道献身的精神。”

贾玉心想此对还有几分道理,没想到贾代儒冷冒一句:“依你这样说,圣人的弟子都要变成和尚,圣门也要变成佛门了?”

底下一阵窃笑,贾芹也无言以对。

又点了贾蔷,贾蔷起来对道:“广厦高楼、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有其好,也有其累,箪瓢陋巷,有其不足,但也乐得逍遥自在,所谓富贵清闲不两得,圣人赞赏颜子这种轻外物之欲,重内心高蹈无碍的精神,所以称之为贤。”

贾玉心想此对道理也不差,没想到贾代儒又批道:“圣门既非佛门,圣学也不是老庄之学,圣学内外一体,并无间隔,外物又何必轻?若没有外物,事又何为,心又何寄?”

贾蔷无言以对,贾玉也暗自无言以对。

又点了贾环,贾环起来对道:“圣人有云,学而忧则仕,又曰,学,禄在其中也。颜子乃圣门高足,学而优则仕不成问题,所以他坚信自己现在的贫贱只是暂时的,终有一天会飞黄腾达,所以能在陋巷中不改其乐,圣人因此称赞颜子的坚定信心和不懈努力。”

贾代儒鄙视地看了贾环一眼道:“依你说,圣人之学只为撷取富贵,圣人之徒都成了禄蠹了。圣人云,‘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又云‘忧道不忧贫,又云君子固穷,小人穷则斯滥也。’这些又该当何解释?”

贾环无言以对。

“贾兰,你来对对看。”贾代儒又将目光望向贾兰,带着期许。

贾兰起来对道:“圣人云,‘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仁者不可以长处乐。’那么相反,仁者则可以久处约,长处乐,此乐源于天地,流于心中,超越外境,不因贫贱困约改,也不因荣华富贵改,所谓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圣人赞赏颜子这种一心向道,夷险守一,顺逆不改的坚定意志,所以称之为贤。”

贾兰对完,贾玉本以为贾代儒也会大加赞许,没想到贾代儒只是略点点头,说道:“你能超越贫贱富贵,从不改的意志来立论,也难能可贵,但也似乎将圣人看得过于冷漠无情了。圣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圣人之道既源于天地,也源于人间,圣人之乐又岂只源于天地?子游为武城宰,弦歌不绝,圣人莞然而乐,颜子死时,圣人悲恸欲绝,圣人摄政鲁国时,也面露喜色,周游不遇时,也曾哀叹,圣人之志,之道,可超越外境,但圣人之情、之乐,却如何容易超越外境?”

贾兰亦无言以对。贾玉想起了宝钗对自己讲过仁是用情爱做的话,对贾代儒的这一大段话也似乎有所懂。

“贾玉,你起来对。”贾玉正在低头想什么时,突听到贾代儒点了自己。

贾玉只好站起来组织宝钗对自己讲过的话:“圣人云,‘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颜子之贤,非同众人相比之贤,乃是同君子相比之更贤。众人对圣人之道或不闻,或闻而不知;如一般弟子和鲁卫陈蔡诸国君,则是知而不好;如子贡、子路、冉求、公孙华等诸位君子则是好之而不能行,或行而不能久。究其原因,是没有像颜子那样,对圣人之道好得那么纯,好得那么深,好得那么不需勉力自然行之,久然行之。所以颜子能三月不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荣华富贵中不易,箪瓢陋巷中也不改,圣人对颜子这种众人难有的深深浓浓、纯纯久久的好道乐道精神很是赞赏,所以称之为贤。”

说完后,贾玉低下头,等待贾代儒的批判。

没想道贾代儒听完贾玉的对义后默默看着贾玉半响不开口。

终于,贾代儒露出难得的笑容道:“贾玉,想不到你几个月没来,学问不仅没有退步,反而长进了不少,可喜可嘉,可喜可嘉啊!”

贾代儒连用两个可喜可嘉,贾玉知道应该是自己,不,应该是宝钗对得最好了。

贾代儒又看着贾玉道:“你能切入贤人和君子的对比,又将乐与道结合起来,首先立意就很高很不错,而且你的对义也十分周密,几乎找不到破绽,为师佩服!”

惭愧啊惭愧!贾玉不好意思面对贾代儒那样赞赏的目光,低下头,不由得在心中更佩服宝姐姐了。

“各位学子!”贾代目光扫了众人一圈,开始总结了:“当年二程子向周茂叔求学时,周茂叔也拿这章启发二程,让二程子思考颜子为何不改其乐,所乐何事,二程由此点拨而入圣们,并将圣学发扬光大,传给了朱子,最后使圣学圣门之繁盛终于超过了横行八百多年的佛道之学。总而言之,惟有在圣人之道中寻得自己的乐事和乐趣,才能不需监督而自觉自然行之,才能真正学有所得,学有所成。现在,你们也去寻一寻,颜子箪瓢陋巷中不改其乐,到底所乐何事?有何可乐?好,今天上午的课就到此为止。”

贾代儒刚走出,贾芸就向贾玉恭维道:“想不到宝叔既可风流倜傥,笑傲风月场,亦可儒雅论道,笑傲文场,佩服佩服!”

“佩服什么,我才疏学浅,不过一时瞎编的。”贾玉谦虚道。

贾环在一旁冷笑道,“什么一时瞎编?还不是被什么人指点的!”

“指点?”贾芸惊讶道:“宝叔遇到了什么高人?”

贾环冷哼一声:“什么高人?不过同住大观园的表姐而已,也不知是指点学问呢,还是借学问之名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种话黛玉也好像说过,贾玉听了还不觉得怎样,但此时此刻听贾环说出来,贾玉竟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刺耳,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底升起,贾玉走到贾环跟前,握紧拳头,冷冷盯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什么?”贾环也站起来,一点也不惧怕地冷对贾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做的丑事,还怕人说吗?”

“老子打死你!”贾玉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一拳向贾环挥去。

这一刻,贾玉忘记自己已学了武功。

挨拳后的贾环像被车撞了似的整个身体飞出,连带把坐在他旁边的贾兰也撞飞了,贾环口吐鲜血,贾兰的头撞到墙上,也鲜血直流。

众人先是一阵目瞪口呆,突然一人大呼:“不好,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刚走没多远的贾代儒闻声急赶到:“怎么回事!”

“先生,贾玉打人了!”金荣向贾代儒报告。

贾代儒既惊又怒地看了贾玉一眼:“你……”想说什么终没说出,忽又转向金荣、贾芸喝道:“还不快去请大夫来!”说完又赶忙撕下衣襟,去为贾兰包扎。

贾玉本只想教训一下贾环,没想到也伤到了寡嫂李纨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侄儿贾兰。本想过去瞧一瞧伤得怎样了,但看到贾兰射向自己的那种极冰冷无情的目光,又抬步难前。

而贾环看向贾玉的目光不仅冰冷,更充满了恨意,努力想站起,但估计伤得较重,挣扎了几下便难以再动,只是继续用那种想杀人的目光盯着贾玉。

贾玉心想自己也没怎么惹他们,为什么本应该是比较亲的人,却一个对自己这么冷,一个对自己这么恨?

不用多想了,此地不宜久留,赶快走人吧!

“先生,此事以后再向你解释,我先走了。”贾玉向贾代儒鞠躬一下就转身快速离去。

一路飞奔回怡红院,贾玉立马召集袭人、麝月、晴雯三人到自己的房间,向她们大略说了事情的经过,询问对策。

袭人忧心道:“此事非同小可,赵姨娘会怎么闹姑且不说,连兰哥儿头都破了,我看你已是百口难辨,只怕老太太这次都保不了你!”

晴雯建议道:“要不,你先到外面躲一躲,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此时怡红院已非宜留之地。”麝月也赞同晴雯的意见,又补充道:“但光躲也不行,还要考虑善后,而此事之善后周旋,还要关键靠一个人。”

“三妹妹探春?”

“对!”

“好!”贾玉对三人下令道:“袭人留下,应对老爷、太太、老太太的来人,麝月快去通知茗烟在侧门备好马,晴雯去请林妹妹和三妹妹,立刻到蘅芜苑会同宝钗商量,我先到蘅芜苑一下,然后从侧门溜走躲避风头,少则七天,多则半月。”

“好,公子也一切小心!”三人齐声应答。

贾玉刚出怡红院不远,贾政就亲自带着小厮怒气冲冲地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