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九章 姑姑——苦
作者:张金良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266

() ()这天清早,东方微微白,天地间还残存着后半夜余下的最后一丝清凉,瘦三担了水桶早早地就挑水点种去了。瘦三娘也早早地起了炕,把头天晚上从大食堂舀来的半瓢野菜糊热了热,祖孙俩一递一口喝了。小玉头两天就和别人去了一趟大坡地往西四应该称为“峡”。风调雨顺的年景里,沟里有缓缓流淌的小溪,低洼的积水溏里,有数不清的跃动的虾、游『荡』的鱼和横行的螃蟹。如今积水溏底的淤泥一块块地卷曲着,象一块块烧焦的薄饼,踏上去扑哧哧地响。

坐了一会儿后,瘦三娘感到磕了一下的那条腿开始钻心地痛,她心想肯定动了筋骨,要不也不能一头一头的冷汗直往外冒。

当沟里的夜风一股一股地开始涌起以后,东山巅上也慢慢地爬出来半轮明月,黑苍苍的山峦开始变成暗银『色』的一片幽深,山峦中月光拖出的黑影象封山的一扇扇大门,大门里埋藏着静悄悄的玄机万里。

也是奇怪,本来晚上不大爱叫的斑鸠,忽然又在远山上凄然叫了起来,渐渐地又出现了有应有和的好几只:“姑姑——苦!”“姑姑——苦!”声音有高有低、有远有近、有缓有急,把哀婉凄厉的哭诉说给了天、唱给了地,告诉了月亮、送给了大山。

瘦三娘或许想起了下午的事,就说:“啥哟,俺娘家那边儿,管那鸟儿就叫‘姑姑蹬’,妮儿嗯!——听『奶』『奶』说,‘姑姑蹬,姑姑蹬,割了麦子就栽葱;姑姑蹬、姑姑蹬,顾不上娘家火笼蒸’,那是叫出门儿的闺女快回娘家帮忙过的长儿歌,修辞上伤佛顶针)。瘦三娘把手里的两个石头敲打得嗒嗒嗒地响,深深的峡谷把清脆的声音折『射』、放大,传出去很远很远,她是在给寻她们的人送信儿。

“明『奶』『奶』,甜瓜瓜,爹担水,娘纺花,孩子在炕叫喳喳,买个烧饼哄哄孩儿,爹一口儿,娘一口儿,咬了孩子半个手儿!”瘦三娘把河卵石放到又一个手里继续敲打。

“明『奶』『奶』,弹拐拐,拿着小刀儿割韭菜,韭菜辣,拌疙瘩,疙瘩生,摊煎饼,煎饼黄,叫二郎,二郎戴着皮帽子,嗖——嗖,拧哨子!”

夜越来越深,从东山巅爬出的月亮已滑过头顶歪向了西山巅,瘦三娘也渐渐地急燥,她把手里的两块石头敲得更快也更响。

“针葫芦儿针,戴葫芦儿戴,俺去南山做买卖,买卖高,换洋刀,洋刀长,杀死羊,羊流血,换个鳖,鳖泛蛋,换个雁,雁有影,换个灯,灯有油,换个牛,牛有四条好蹄腿,扑嗒扑嗒走得稳,娶了个媳儿太大了,一间屋子盛不下了,娶了个媳儿,又太小了,扫地扫跑了!(以下两句为对话形式)恁去哪儿唻?俺去给老鼠吃美美唻(美美:**),老鼠叫恁吃的啥饭儿?吃的面片儿,就的啥菜儿?就的蒜瓣儿。——蒜瓣儿辣嘴,喝口凉水,凉水冰牙,喝口兀突茶……”

小玉和丑妮两个人也敲着石头笑了:“俺知道,俺知道,『奶』『奶』也饿得慌了。”

一直到了后半夜,瘦三几个才找到老嘎沟里敲石头的三个人,娘的腿或许是折了,一步也不能挪动了,瘦三背着娘回到大坡地的时候,来来往往担水点种的人早开始了又一天的辛勤劳作,他打了小玉一巴掌后胸口就开始闷疼,他娘在后背上捶了他好几拳,要不是真不能走,娘决不再叫“狠心”的瘦三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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