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雷月琴疯了
作者:张金良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518

() ()林先生的儿子秀山已六岁了,拉着月琴的手左看看右瞧瞧,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个“戏里的人”,看了一会儿说:“姑姑真俊!”

林先生一直没有吭声,待小魁收拾走月琴的碗筷又坐下来后,林先生说:“音有幽度,始称琴品。琴音本淡,非有心之人不能领略其奥妙。古人曰:弹琴不清,不如弹筝。——然圣人又云:小不忍则『乱』大谋。时下最要紧的是:瓜田不拾履,李下不正冠;是非之地莫伸手,手不『摸』红,红不沾手。——以后,凡事看得轻些,也就都过去了,没有晴不了的天。”林先生说完后就出门走了,临走的时候对小魁说:“记着俺的话。”

后半晌,月琴和小魁领了一个鼓板师傅和一个琴师来到石碾街北圪台儿上,吱吱扭扭的弦子拉响以后,小魁先唱了一段《李天保吊孝》:……叫你一声姐,我比你大两岁,叫你一声妹,你是我的妻,叫你一声妻唻——你是没过门儿的大闺女……

小魁唱完后,月琴唱了段儿《金殿铡子》;叫声爹爹近前站,孩儿死无人行孝在堂前,爹爹你两鬓如霜年高迈,母亲病痛身体凄惨,替孩子分担母亲来照看,你二老相依为命苦度晚年,生离死别话难尽,想娘亲盼儿归两眼望穿,娘呀娘,儿临死咱母子难见一面……

两个人唱得真动了感情,月琴没有唱完就泣不成声了,敲鼓板的师傅和琴师也被带到了戏里,一边拉着敲打着,一边哭了起来,赵老拐的妻子张红梅说:“闺女呦!你这个唱法儿,要人命吔……”还未说完就嚎啕大哭起来。

天要黑的时候月琴回到了家,丑妮见她回来,欢欢喜喜地扑到了怀里,月琴解开怀,孩子并没有要吃『奶』的样子,廷妮儿说:“孩子给喂饱了!”月琴把孩子抱在怀里,眼里不住地落泪。王炳中晕晕乎乎地回来后,说:“这事儿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来!今儿咱再从说。”月琴放下孩子,一声不吭地跟着他又来到了牛文英原来住的院子里,走到七叶树下的时候,王炳中猛一回身将月琴踢了一个跟头,找了一条绳子就将她吊到了树上。

月琴后晌在北圪台儿唱的时候他正在酒楼里喝酒,压抑了半晌的怒火和了一肚子的酒精,早就把他烧烤得焦躁难耐,他找了一根拴驴的缰绳,折了两下后就在月琴的身上抽打起来,打了一会儿后,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俺看你这贱屁股还浪不浪,叫你还‘中有太古声’,这小嘴儿不硬了吧,那孩子到底是谁的种儿?小嘴儿平时不是嘣巧?你也说说到底是驴骡儿还是马骡儿?”似乎有些受不住的月琴“哎——哟”叫了一声说:“王炳中,你再下手狠点儿,反正也不想活了,再叫一声是大闺女养的。”

半夜以后,廷妮儿才叫满仓踹开了门,把月琴从树上卸下来后,她已手脚冰凉不能说话,王炳中在北房的床上睡得正沉。

直到第二天中午,月琴才慢慢地睁开眼,睁眼后就大叫了一声:“王炳中,钻到裤裆掰开恁娘比看看,闺女到底是谁的种!”说完后竟两只眼睛圆睁着,呆呆地看着房顶不说话了。到了后半晌,忽然坐了起来,四下瞅了一圈后,哈哈大笑着跑了出去,那“太古声”没等王炳中弄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便永远成了一个谜,——雷月琴疯了。

令周大中没有想到的是,赵老拐在他家上演了一出捉放曹!他后悔自己鬼使神差地去大街转的那一圈,不然就不会碰见赵老拐,即使碰见赵老拐,他也不应该说那些不该说的话,即使说了,他也该向赵老拐问清楚办这事的法子。

周家几辈子的人做事向来小心谨慎循规蹈矩,万事知根知底讲究分寸,所作所为永远像那钟表上的针,——再激越的蹦跳也不会跨出表盘半步。赵老拐做起事来,有时就像大山里窜出的一条饿急眼的狼,只要遇见能吃到嘴里的肉,不论规矩、不求技巧也没有章法,——咬喉咙、抓肚皮、啃屁股,斗不过也要把对手弄个血淋淋;遇到强大的对手时又变作了黄鼠狼,在生命垂危的刹那,则会放出一个积蓄良久且奇臭无比的大臭屁,在对手被熏得晕头转向之时,欢天喜地地遁逃而去。

周大中深深地痛恨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赵老拐和那只放了臭屁的黄鼠狼一样欢天喜地地走了,周家规规矩矩的小四合院里的人,恐怕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谁能光光年年地去石碾街走一趟了。山花急得往起蹦了好几蹦,流着泪问他:“你是不是俺爹?不想叫俺活,拿根绳子早早勒死算了!”一向温顺如羊的韩老等,也连连拍打着巴掌叹气。

由于头天晚上睡得迟,第二天早起,周大中还在睡梦中的时候赵老拐就敲开了门。大中一家子没有好气,见了老拐全都撅着嘴不说话,老拐仍然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笑嘻嘻地说:“这真是拐子屁股——斜门儿了吔,谁欠咱钱儿没给咋的?也不说给弄壶儿烧酒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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