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当家做主的新社会
作者:张金良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362

() ()后来的一件事,使他进一步坚定了必须抠下已粘上窗户的那张纸的决心。

一天,周大中还在梨花酒楼里噼噼啪啪地拨弄着算盘珠子,安排长带了几个战士坐在了柜台前,不要钱不要粮也不白吃饭,主要说酒楼里有剥削阶级的产物:那几班唱曲儿的都也是劳动人民,为花天酒地的少数人弹弦子唱曲儿,那是反动派统治的地区才有的事,王炳中顽固不化,屡教不改,希望周大**同做工作,把受剥削受压迫的劳动人民解放出来,让他们尽快回到劳动人民的中间去。

周大中在安排长的感召下,当场把几个唱曲儿的叫了来,结清工钱后一个不留地打发了去。

那几个唱曲儿的并没有马上走,他们原本就是几个无枝可依的乌鹊,背着铺盖离开酒楼后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也想长期养在笼子里的几只鸟,真要那一天突然都放到大自然之中去,外面的那个世界真叫它们有些受不了。

他们几个人转悠一阵就来到了王炳中家,唱惯了曲儿的嘴平时就巧舌如簧,加上眼前的光景,也实实在在地动了真感情,几个人声情并茂地将一滴滴眼泪演绎为一片片波涛的汹涌。王炳中在几个人的说唱尚未达到高『潮』时,就抓起那顶白呢礼帽扣在头上,一张脸慢慢地由红变紫后,拄起那根文明棍直奔酒楼而来。

周大中正翘着腿在柜台里享受着终于做了一回主人的感觉,整个身心就像『荡』漾在碧波之上的一叶小舟,既优雅轻盈又赏心悦目,——几个人在他的号令下卷了铺盖仓惶地逃离了酒楼,跑了好远后,才战战兢兢地回过头来悄悄地张望了两眼,那种极舒服的快感都要把他的心肺一起融化了。安排长双手抱拳对了他说:“不愧为山花的父亲。”他不住地点头回礼,直到看不见安排长的影子,觉得胸腔里的那只欢快的兔子还在风风光光地跳跃不止,仿佛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伟大事业。

他隐隐地感到,自己离那个红『色』的区域又贴近了一步,——今后,他再也不能满足于那个只有温饱而没有体面的生活了。

王炳中气冲冲地来到酒楼的时候,周大中仍在被那种幸福震颤激『荡』着,直到王炳中的文明棍敲到了柜台上,他才猛地一惊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

王炳中拿拐棍“当——当”地敲打着他眼前的柜台:“『共产』党把俺家的店啥时候儿共给你了?嗯?!——你把酒楼当成恁家生养的闺女了?想咋日捣就咋日捣?这酒楼上三圈儿下三圈儿,你也掰开眼给看仔细了,哪个砖头瓦片儿上写着姓周?羊圈里跑出个驴驹子——还真当自己是个大东西儿呢,听打狗就上墙,天生的老鼠尾巴——一百棒子打不出点儿脓血,大年认不了半布袋头的韩老等,——一个农村女人矜持『操』守的最经典的表达。在周大中关起门来的恶毒的咒骂和唏嘘声中,她下决心要将那已粘上窗户的,“鬼法儿神法儿都找不回”的那张纸给抠下来,自己的那个盼星星盼月亮一般迟迟归来的男人,她要像母鸡一样把他拢在自己的翅膀下。——周大中的每丝不快,都像『插』在她胸口上的刀子。

韩老等以一个母亲的身份站了出来,山花由开始不服气的辩驳,最终变成了无可奈何的啼哭,又由啼哭变成不吃不喝的沉默不语。母亲是她面前的一堵推不倒、攀不过的高墙,巍峨的阻隔使她在一片苍茫无边的苦痛中绝望地煎熬着。

三天后的一个傍晚,安排长因为不见山花而找到了家。山花从炕上爬起来,梳了头洗了脸,喝了安排长端来的一碗稀饭后,两个人在屋里唧唧咕咕地说开了话。和山花一样三四天不曾出门的周大中走出了大门,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心头的烦燥象一群可恶的苍蝇,刚刚挥去转瞬即来。

周大中在农协主任刘大全家说了一会子话,离开大全家以后迎面碰见赵老拐,赵老拐领着儿子起升,手里拿了一块咸驴肉,父子两个一递一口地咬着。

老拐看见大中就笑嘻嘻地说:“哎呀呀,来得早不抵来得巧,你也咬一口儿尝尝?”说着说着,就把四处流油的一块肉递了过来。

大中推让一下就圪蹴着和老拐说话,赵老拐把从北圪台儿上听来的消息,和从大中嘴里套出来的话交叉整理一番后,嘻嘻笑着说:“叔吔,不是侄子说你,你也甭嫌难听,人一辈子又想吃肉又不想闻腥,活的不敢捏,死的又不敢拿,这啥事儿也不能整成,整不成事儿,你就整日埋怨老天爷?从古到今,见过打来的江山,没见过让来的江山。你那心事儿俺知道了,只要你敢,靠俺准成!”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