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名工作结束的当天晚上，孙松涛与组织部的人员就把最后情况统计出来了。三十一个正职岗位共有四十五人报名，四十个副职岗位都有六十二人报名。正职的岗位如政府办主任、区委办主任、民政局长等职位只有吴宝贵、郑波、徐挺等这些原来的正职报名了，不存在任何竞争。竞争激烈也就是报名人数比较多的职位还是正职退休而空出来的那八个部门。
温伟国把韩行健和孙松涛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桌上放着孙松涛早晨一上班就送来的报名情况统计名单。这份名单他十分仔细研究过了，他觉得没有什么让他感觉到太意外的情况，自己点头的干部都已报了他们想去的部门，下面就是按照他心里的计划继续推进了。
“行健看过这个报名名单了吧？”温伟国笑呵呵地问，“你是主管干部的副书记，有什么想法？”
“这个名单孙部长上班后给我送过去的，我粗略地看了一下，没什么问题，报名嘛，不是自由选择吗？谁选哪都行，只是有几个干部我还没有对上号，还不十分了解。”韩行健显得很轻松，“会后，孙部长让小胡把我列的几个人的简历给我送去，我再了解一下。”
“那还看什么简历啊，你想了解哪个，打个电话就让他们跟你汇报一下工作。”温伟国显得特别大气，“松涛啊，按照方案下一步应该是*推荐了吧？”
“是。”孙松涛赶紧回应，“我们把推荐票都印好了，温书记你看哪天开会好。
“我们这次*推荐不是散推，而是有一定的指向性，不都选报各个部门各个职位了吗，每一个职位就从这报名人里定。你们组织部是这样印的推荐票吗？”温伟国追问。
“是的。票样会后我让小胡给二位领导送过来，有不当的地方我再修改。”孙松涛接着问开会的时间。
“我看明天下午就行，得抓紧把干部安排好，时间拉得太长，影响政府那边的工作，我们得替陈区长那边着想啊。”温伟国笑得意味深长，然后用目光扫视了一下韩行健和孙松涛，“你俩的意见呢？”
“行，行。”韩行健和孙松涛附和。
温伟国点了点头，“二位啊，这几天，我又学习了《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建议二位也要抽空学习学习，你们是头一次研究干部，学习学习会有用处的。”
韩行健眼睛里光一样东西从眼睛里一闪而过，他还没有想明白温伟国在这样的时候，让他和孙松涛学习《条例》的用意，但他知道温伟国之所以这样说，一定是有深义的。自己在这次干部调整上，一定要处处加着小心，可别让温伟国这个老手把自己糊弄了。
这几天，孙松涛总是经常出入温伟国的办公室，显然有些情况他韩行健自己不全清楚。虽然自己分管组织部，但组织部与书记是可以直接对话的，这个孙松涛不会事事都先和自己汇报沟通请示，报名这几天，组织部川流不息，自己就在隔壁，却是很少有人问津，足迹罕至。如果温伟国和孙松涛两个人先要合计好了什么事的话，那自己的作用岂不是大大降低了吗？
韩行健想到的，温伟国早就想到了。他是不会让韩行健和孙松涛形成统一战线的，相比之下，他觉得孙松涛这一点更容易攻破，孙松涛也更容易为自己所用。他这几天每天都要到孙松涛办公室走上一两趟，或是让郑波把孙松涛叫到办公室，询问报名情况。他这样做，并不刻意回避韩行健，而似乎是有意让韩行健知道。有些事情，温伟国是一竿子插到底，并不经过韩行健而直接交由孙松涛去运作。温伟国要让韩行健知道虽然他是主管干部的副书记，但如果不听招呼，也是会坐上冷板凳的。
推荐会召开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半，而不到一点就有人陆续地来了。很久没用的四楼大会议室屋里门外很是热闹，有的人在屋内，有的人在屋外走廊里吸烟聊天。办公室主任吴宝贵今天心情特别好，见面到谁都热情地打招呼，对谁都满脸堆笑，似乎要把他这一辈子的笑容都要在今天下午笑完。他今天到提早到来，绝对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推介他那个小团体中的一些人的。作为他那个小圈子里的核心人物，他是被寄予厚望的。大家都知道他是能跟温伟国说上话的人，个别人也正是因为他跟温伟国的反复推荐，才被温伟国重视起来的。今天，他要充分利用办公室主任认识人多，交际面广这个优势，和他能说得上话的干部打打招呼，让他们支持他推介的人。大家看在他的面子上，也愿意送这个人情，反正画谁一票都是画。这种作法早就被证明是极其有效果的，今天还将被再一次证明。
和吴宝贵一样，区委办主任郑波也是早早就来了，他也不是来为自己拉票的，自己圈子里的兄弟需要他的支持，他必须站出来，发挥自己的作用。但他不像吴宝贵那样张扬，而是悄悄地走近一个人，把自己的意思说清楚，并得到对方的点头后，再悄悄地走近另外一个人。
有时吴宝贵刚谈完一个前脚刚走奔下一个目标，郑波马上就到了，有时是郑波刚谈完一个，吴宝贵就到了。政府办主任、区委办主任这两个圈子里的核心人物，为了自己圈子里的弟兄尽心尽力，无声的角逐从他们比赛似的攻关中已显示出冰山一角了。
来开会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快把整个会场坐满了，会议室里闹哄哄的。今天来开会的人很多，是到区里多年来从没有有过的现象。以往组织个学习讲座什么的，任凭你通知多遍，也是门可罗雀。而今天就不同了，今天是*推荐，你管它最后有没有作用，有多大作用，这对于一般的干部来说，都是一种权力，到少能让别人感受到你的存在，不能忽略你。此外，有不少人是有些想得多一点票的人自己动员来的，来了就可以得到支持啊，多一票是一票。
这时，区委温书记、陈区长和其它领导走进了会场并在主席台上落座。孙松涛向温书记投过探询的目光，温书记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各位领导，同志们，现在我们开会。大家都知道，现在全区正在进行机构改革工作，这次的干部调整就是这次改革中最重要的工作之一，这也是北凤区成立以来从没有过的一项大的改革，所以受到了全区上下的广泛关注。今天我们这个会议，是我们按照市委和《暂行条例》的要求来进行的，*测评是干部选拔任用工作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因而区委非常重视这项工作，今天，区委、区人大、区政府、区政协的各位领导都参加了今天的大会，希望大家能够按照要求投出党性票，投出公正票。下面请工作人员发票，而后按照要求和我的解释来认真填写。”
孙松涛这一大段话都是套话，但却是每一次这样的测评之前都要讲一遍的，很多人都参加过这样的测评说不上有多少次了，有些话他们都能背下来。大家的注意力也根本就不在这上面，你就是说出大天来，他也只是按照自己的好恶来填写，特别是求他们关照过的人，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一定会照顾的。
票一张张地发下去了，整个会场进入了画票时段。温书记的表情显得平静自如，只是在画圈时偶尔皱皱眉，表示他在认真地思考，而且他把圈画得特别地认真也特别地圆。陈区长依然如旧地是那张板刻似的严肃，他填写得很快，填完后，他就一直双手抱胸，目光一直望着会议室的墙角出神，好象那里有什么东西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吸引力。韩书记倒是一脸的轻松状，每到给某一个职务副圈时，他总是要抬头往下面看一看，似乎在搜寻到这几个报名的人，并要进行一番比较。不过他的这番搜寻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有些人特意地坐直了身子，伸长了脖子，努力地使自己在人群中显示出来，以便引起韩书记的注意。有的还要迎着韩书记的目光夸张地笑一笑，不管韩行健能不能看到自己，都要假装随意地点几下头。
今天的测评每一个参加人员都填写的很认真，但很多人恐怕考虑更多的不是被推荐的人的能力和业绩，而是自己的好恶和与自己的关系，以及对自己未来的影响。
孙松涛填完后，他坐在台上，看着在填写推荐票的人，他忽然想起了温书记在这之前和他说的一句《条例》上的话――民意测评是干部选拔任用的重要依据，但不能以推荐票的多少来确定干部的任用，就是重视推荐，但不唯推荐。不唯推荐，就是说这里有一个自由裁量度，有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的弹性空间。如果这个弹性空间太大，那么今天的*推荐还有多大的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