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忙我们可以理解，但低保金的发放事关大家的切身利益，我找过你们好几次了，可就是没有人理我啊。”杜师傅叹了口气，“于主任，别人我就不说了，单是付红梅家的情况，我都跟乔主任跟李玉明说过好几次了，再不管，我看这付红梅家容易出事啊。”

“杜师傅，有些事我听说了，并且你还跟乔主任和李玉明提了不少建议，可他们没有跟我汇报。”于华顺边说边故意白愣了乔桂容和李玉明一眼，“我已严肃地批评他们了，虽然他们工作忙，但再忙也要把困难群众的事放在第一位来办，国家给困难群众发放低保金就是要体现党和政府对困难群众生活的关怀，对于工作中的不足和差距就是要认真听取像杜师傅您这样的党员群众的意见和建议。”

“于主任，我想问你一句大家都想问你们的话。”老杜往起挺了挺身子，老伴赶紧把一个枕头塞在他的身下。

“好，您说。”于华顺不知道杜鹏程会提出什么样的问题来，他故作平静地望着老杜。

“咱们社区应该有多少户应该享受低保？享受了多少户？都哪些人享受了？为什么不公开？”老杜一口气问了四个问题，这是聚集在他和大家心中太久的疑问了。

还没等于华顺回答呢，李玉明抢先答到：“这个问题是这样的，区里有个总数，先由社区根据掌握的情况上报到办事处，办事处平衡一下各社区的情况，然后报到区里，由区民政局平衡最后审批。所以不是应该不应该的问题，而是从全区来看，我们申报的人能不能最后被批准。这个决定权在区民政局。”

“可是民政局的同事说，这个决定权在办事处啊，区里分给各个办事处一定的名额，各个办事处定下来后只向区民政局报一下就可以。”老杜他们得到的说法与李玉明说的差距很大。“那我们社区最后谁家享受了，谁家没有享受，我们总有个知情权吧？”

“哎呀，杜大叔啊，”乔桂容赶紧接过话茬儿，“我也想公开，可是你看咱们社区居民委也没有个办公室场所，我往哪公布啊。后来我也想了，不公布也有不公布的道理，你看啊，都说自己家困难，只靠他们自己说的和我们了解的情况，也不一定都十分准确，你要一公布，大家比来比去的，会闹出很多的是非来，整不好到最后，谁也享受不到。”

“我问的是人数？到底现在咱们社区有多少人在享受低保？”杜鹏程追问。

“哟，杜大叔啊，这个可说不好。”乔桂容很有准备，“你看啊，低保户不是一成不变的，有的人原来是低保户，可后来人家找到工作了，生活有保障了，这样的就得撤下去，有些原来不是的，可家里有变故了，又得赶机会补上，一变来变去的，很难弄出个准数来。你不知道啊，杜大叔，今天这个来找我说他家困难，明天那个来找我说他家困难，我成天应付他们就应付不过来了，我可是没少受屈挨骂。”她望了一眼杜鹏程，“杜大叔，就说你家享受低保吧，说实在的，那是够条件的，我们也是按政策办事，可也有许多人在咬你，说我们偏向你呢。”

“我就不信，只要你评得公道，还会有人说三道四嘛？就是有人议论，这也正常，说明大家关心这件事。正是因为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才有更多的疑惑，大家才更议论的。如果和咬我的人比较起来我确实不够条件，那我完全可以不享受低保金，不是说觉悟吗？我这个觉悟还是有的。”杜鹏程因为乔桂容拿自己说事，显然很不舒服，不知不觉中提高了声调。

于华顺怕他们争执起来，使融洽的气氛受到影响，他赶紧出来打圆场。“我看杜师傅说得有道理，低保工作关系到大家的切身利益，应该在一定范围内公布，让大家了解嘛。我看今后就应该这样做，如果下次低保扩面的时候一定要请杜师傅和其他有威望的人当监督员，监督我们的工作。”

李玉明和乔桂容连连点头。

“杜师傅，今天我们来，主要是想当面听听您的意见，同时呢，也希望您能帮助我们多跟社区的群众做做工作，让他们了解我们的真实想法和困难，并转告大家，我们在今后的低保工作中一定要增加透明度，努力给咱们社区居民多争取更多的名额。我想，杜师傅的话大家是听得进去的，如果是这样，我们就一定会争取到更多的低保数，这可是杜师傅为咱们火电四厂社区做出的巨大贡献啊。”说到这，于华顺脸色暗了下来，“如果总是有人造谣生事，让区里对咱们印象不好，区里是不愿意把低保多给事多的社区的，那到最后吃亏的还不是大家嘛。杜师傅，你是社区的老党员，也要跟办事处党委保持一致啊。如果依着个别别有用心的人这么瞎闹，一旦惹恼了区领导，我们能享受低保的人数不会比别的区别的社区少很多，那这样的人不就成了咱们社区的罪人了吗？杜师傅，你看我说的在理不？”

于华顺这一段话恩威兼施，即动之以情，又晓之以理，还有点约之以纪的味道，让杜鹏程心头五味杂陈。看到该说的都说了，于华顺从李玉明手中接过一千元钱来，塞到杜鹏程的手里。“杜师傅，要过春节了，我代表办事给您送上点慰问金，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我们也相信您能帮助我们做好火电社区家属委的工作的。”

由于杜鹏程下不了地，就由老伴代替他送于华顺他们。杜鹏程手里握着钱，怎么也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尽管今天于华顺他们跟他云山雾罩地说了一大堆，可杜鹏程总有隔靴搔痒之感，他和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大都语焉不详，所以杜鹏程有一种感觉也越来越强烈――火电四厂家属委的低保一定有问题。于华顺他们今天来看自己决不是春节前走访慰问那么简单，他们可能是要让自己帮助他们做稳定的工作。啥叫稳定，就是让大家不再追究这件事，甚至是不能再找区里找市里了。而自己如果收了这一千元钱，那不有什么脸面再见那些老工友们呢？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付红梅母子流泪的脸。

于华顺直接去区里开会去了，乔桂容随李玉明来到了办事处李玉明的办公室。

“李助理，你觉得今天效果怎么样？”乔桂容关上门赶紧问。

“我看没有什么问题。”李玉明一脸的轻松，“我看这回上告的事，一定是这老小子指使人干的。于主任一番软硬兼施的话，肯定会让他有所收敛的，再说，他不是收了咱们的钱了吗？”

“于主任让咱们赶紧把那几十个名额分配下去，春节后好把低保金发下去，那我们彻底没有油水了。”乔桂容一脸舍不得。

“发下去，你缺心眼啊你。”李玉明恶狠狠地说，“如果把那几十个名额都放下去，从哪天给人家补钱？我们以前拿的那些钱你能退回来吗？就是我们能把钱退出来，一下子给人家补两三年的低保金，这事不更漏了吗？”

“是啊，那区里要来查咋办呢？”平时胆大的乔桂容一时也没了主意。

“我看这事简单，于主任跟温伟国是什么关系你忘了。别说他们查不出来，就是查出来了温伟国也会替咱们说话。”李玉明把赌压在了于华顺身上，也压在了温伟国身上。“区里查也就是走走过场，只要资金和低保户数能对上就没有问题，他们要是入户调查，我们就把往真实情况的人家领。你放心，出了事我摆平。”

其实，李玉明自己是摆不平的，他能摆平的只有于华顺，这两年来，他妻子收了李玉明一万五千多好处费了，他于华顺怎么能不知道那钱是哪来的吗？只要于华顺怕出事就好办，他就会替自己摆平。天塌大个先死，怎么也轮不到他李玉明。

再说，于华顺虽然要求他和乔桂容把那些名额明年真正落实下去，但他却没有说要把以前他们套取的钱也一并补发下去。说不定他的心里也存着侥幸呢，要不他怎么不把那一万五给自己送回来呢？钱这个东西就像是一块狗皮膏药，只要贴上了就不好往下揭，如果硬揭的话，那是要带下皮来的。再说，就是他给自己送回来也晚了，他现在是掉进灰堆里的大豆腐，想把自己抖落干净，可没那么容易。

听李玉明如此一说，乔桂容的脸上又变得轻松了。“我估计区纪检委得委托民政局来查，只要民政局来人就好办了，要还是‘何妈’来就更好了。”

“谁来我也不怕？”李玉明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我就不信，他们民政局没有这样的事，你想，哪个办事处没有这样的事？他民政局能干净到哪去？还查咱们？哪个领导没跟我打过招呼，帮助他们把不够条件的亲友都纳入低保，就是‘何妈’不也求过咱们吗？”

李玉明说得洋洋得意，其实他不仅和乔桂容当主任的一个社区有过这样的合作，只不过别的社区少，而火电四厂社区多而已，之所以敢在这多些，他看中的就是乔桂容和于华顺之间的这层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