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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笛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861

“是不是市容局的经费确实紧张?”孙松涛追问了一句。

“紧张?”薛副区长瞪圆了眼睛,“那得分干啥事?你要是出车清雪,保证没钱买油,所以每次清雪都都问区里要钱。可你看看他坐的是什么车啊?花了十多万元啊!”薛副区长伸出两个手的食指比划出一个“十”字来。“这么说吧,在咱们区,区里副处级领导还没有专车呢,那车简直成了他自己的了,别人碰都不行碰,他一个人自己开着车东游西逛的,老牛逼了。”

孙松涛在区门口见过林福开的那辆白色新型吉普,当时和自己在一起的区委办主任吴波跟他介绍时,口吻中也含有妒嫉的成分,也曾用过“牛逼”这个词。区里没有几辆车,而各委办局根本就没有一个有车的。林福这个人倒是很热情,看到孙松涛后,非常敞快地告诉孙松涛,啥时用车,管叫管到。

看到孙松涛没吱声,薛副区长似乎感觉到有必要增加点语言的震撼力了。“孙部长,这个林福还有很多说不清的问题呢?”

这句话果然提升了孙松涛的注意力,他看着薛副区长,眼神表示出对薛副区长下面的话的关注。

“最近,我常听到一些反映,比如市容局每年需要的清扫工具等等都是通过他小姨子以远远超过市场价的价格买来的,局里车辆用油都得到他小姨子开的加油站去加油,这里面到底有多少猫腻,谁也说不清楚。此外,”

这时,薛区长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号,“陈区长……噢……我一会就到.”

放下电话,他站起身来,“陈区长找我商量清雪的事,不跟你多聊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一句话,像林福这样的干部实在是不能用,我把情况反映给你们组织部门,希望你把情况反映给区委。”

“薛区长,这些情况你跟温书记汇报过吗?”

薛副区长“嘿嘿”地笑了一下,这是他从跟孙松涛谈话开始第一次有笑的模样。“我这个人做事从来都是按程序办的,有想法得跟组织部门谈,按程序办,我不像有的人没事总往书记家里跑,跟书记打小报告。”

送走薛副区长,孙松涛回味着薛副区长最后的几句话。薛副区长最后的几句话才表明了他来组织部的目的,重点不在推荐孟凡达,而是撤掉林福。从薛副区长的话语中,孙松涛能判断出薛、林二人之间的矛盾很深。如果薛副区长反映的问题属实的话,区委主要领导不知道这些情况吗?这里面到底谁是谁非呢?薛副区长所说的“老往书记家里跑打小报告”的人指的是林福吗?这个林福与温书记之间又有怎么样的关系呢?如果他没有跟温伟国汇报过,那他的意见自己又如何向温伟国汇报呢?

这一系列问号纠结在一起,让孙松涛感觉头有点痛。随着自己对区里情况的逐步了解,就越感觉到人际关系的错综复杂。自己仿佛是一个探雷的工兵,随时都有引爆一个暗雷的危险。所以,孙松涛只能不断地摸索前进,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前行的路线。

一回到家,孙松涛就能明显感觉到儿子小亮情绪不太高。儿子八岁,上小学二年级。以往孙松涛只要一进门,他就会象一块胶皮糖似的贴上来,缠着你没完没了。可今天,只是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爸爸就没音了。妻子一个劲地使着眼色,孙松涛估计是儿子在学校里挨老师批了。

在厨房里,妻子小声地告诉孙松涛,“今天儿子他们小考成绩下来了,儿子有一道题没答对,他觉得很没面子,老师说下次再考这样,小组长就当不成了。”

孙松涛觉得一阵好笑,他不明白儿子到底是因为成绩不理想成没面子呢,还是因为这个小组长的身份要失去而上火呢。

看到孙松涛没说话,妻子又打了她的话匣子。“我说让儿子学奥数吧,你非不让学,总说学那个对孩子思维成长不好,不好人家别人家的孩子怎么都学呢?”

孙松涛一直是不同意儿子没上学就去学奥数的,他看过教育专家的文章,认为“奥数”的思维方式只适合少数孩子,适用于一些专门研究数学的人员。妻子一看别人家的孩子学这个班学那个班就着急,很怕自己的儿子输在起跑线上。

“儿子,”孙松涛冲在屋里看电视的儿子喊着,“什么题,拿来,老爸看看。”

儿子小猫似地拿过试卷来,孙松涛边看边往客厅里走。应该说儿子该做的都作对了,只是这最后一道附加题错了,估计儿子所说的“奥数”题目就是这一道吧。孙松涛边看边念着题目――小明的妈妈烙饼,锅里一次只能烙两张,烙一面需要2分钟,那么烙3张饼至少需要几分钟?

儿子的答案是8分钟。

孙松涛想了想,“儿子,这是最常规的烙法,一定是8分钟,但是如果是8分钟的话,这道题出得就没有意义了?”

“爸爸,那你说得几分钟?”儿子似乎在有意考着孙松涛。

孙松涛左比划右比划,半天也没弄出个答案来。“儿子,我算不出来,正确的答案是几分钟?”

“6分钟!”儿子好象一下找到了平衡点,脸上浮现了笑容,“你还大学毕业呢,也没做上吧?”

“怎么烙的?”孙松涛迫不急待地问儿子。

“小明的妈妈先把两张饼同时放到锅里,两分钟后,把其中的一张翻过来,把另一张拿出来,把第3张放进去。再过两分钟,第一张就已经熟了,拿出来,把烙了一面的那张放入,烙没有烙好的另一面,把第3张翻过来,两分钟后,就都熟了。这样一共是6分钟。”儿子一口气讲完,就象是在说一个绕口令似的。

“谁会这样烙饼呢?扯!”孙松涛真是觉得这题出得挺搞笑。他笑着冲妻子说,“你这样烙饼吗?”

“没这样烙过?”妻子应着。“如果这样烙,怕是第2张烙不熟吧?”

“如果你这样烙饼的话,我真是看不出你有多聪明,相反我觉得你有点缺心眼。”孙松涛打趣着妻子。

“你才缺心眼呢?”妻子嗔道。

儿子小亮乐得前仰后合地,一脸的不高兴一扫无余。

“爸爸,我还用学奥数吗?”

“不用。爸爸只需要你有个正常的思维就行了。至于当不当小组长那能怎么的?老师让当就当,不让当咱们就不当了。”

“那可不行!”儿子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

“当组长我就有权力管一个小组的人呢,他们都得听我的。”儿子说这话时,脸上充满了自豪感。

“你就那么乐意当官啊?长大也是个官迷。”妻子逗着儿子。“你爸倒是当了个小官,你看成天不着家,有啥意思呢?”

“其实这小组长还真不好当。”儿子叹了口气。

“怎么这么说呢?”孙松涛对儿子的话产生了好奇。

“你说吧,同学有时犯错误了,老师要是问起来,我要如实说吧,同学不高兴,我要不如实说吧,老师不高兴,爸爸,你说有没有一个两边都高兴的办法呢?”

“你小子自己慢慢悟吧你!”说完这话,孙松涛又想到了温伟国的教诲,他摇了摇头,帮助妻子端饭去了。

妻子小声地对孙松涛说:“今天儿子他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给咱们儿子好顿表扬,她说,现在他们班的孩子个个都想当官,孩子不想的家长也想让孩子当官,为的是锻炼孩子的能力,这让她很为难,所以暂时先让儿子当个小组长,以后一定让儿子当个大点的官。”

“这是问咱们要人情吧?”孙松涛无奈地笑了。

“我都没跟你说,”妻子一脸的得意状,“这人情我早就送到了。”

“啊?”

“啊什么啊。你以为人家老师凭什么让儿子当小组长啊,我在教师节前几天给她班任送了五百元钱呢。”

“教师节,儿子不是要钱送花了吗?我特意给了他一百元钱,让他给老师送个大花篮了。”

“你在学校时这校长是怎么当的?这点情况都不明白。”妻子撇了撇嘴。“教师节学生给老师送花是形式上的,都送花老师都觉得腻了,表面上高兴,心里早就不稀罕了。现在送啥也没有送钱实在,不过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区那么多干部,咋就没有一个人给你送点啥呢?”

“咋的?你还以为我有多大权力吗?”孙松涛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了。

“你不会背着我攒私房钱吧?”妻子直勾勾地看着孙松涛,半上玩笑半是揶谕。

“扯!”孙松涛不想跟妻子争论。

“对了,儿子他老师跟我说他有个亲属在你们区,”妻子压低了嗓门,“希望你能关照一下。”

“这是什么老师啊,成天不研究传道授业解惑,老整这些没用的事,这孩子能教好吗?”

“你说那话就不对,现在谁不利用手中的资源办点自己的事呢?”妻子仿佛是看透了一切的样子。“就是这么个时代。”

“你们说什么呢?”儿子看来是饿了,冲厨房直嚷嚷,“快点啊,我都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