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再会族人
作者:OtherSplendour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509

再一次成了俘虏,我也没真觉得多害怕,反倒是无比的郁闷。我来到这个乱世才多久?还不足十年,但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当战俘了。除了和陆逊那次可以算作是我自己找死,但这两次,我不过是乖乖地在后方算账,却都要莫名其妙地被抓!话说我也太容易中枪了吧?这简直就好像是被哪路大神诅咒了一般。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说,我居然有命活到第三次当战俘,或许这证明我的运气比较好。

才刚进城,曹军将士就非常熟练的把我的房间从上到下搜了一遍。我的书信、文件、地图,所有东西无一幸免。谢天谢地,我手头没有任何攻城器械或者火药的相关文件,要不然我真是哭都哭不出来。除了把我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之外,曹军将士倒很有礼貌。他们搜完房间之后基本上就没再随便打扰我,一日三餐也是准时送到;偶尔我问他们些无所谓的问题,或者问他们要纸笔、书本、棋盘什么的消遣物,他们倒也尽量满足我的要求。当然,他们也是很恪尽职守地决不让我踏出院子半步。

前两天我还在绞尽脑汁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北原突然失守,那东面的眉县呢?西面的陈仓呢?刘备的大军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能让夹在两座坚城,数万大军之间的北原失守,难道说...我越想越觉得恐惧和绝望。如果,如果刘备有个三长两短,今后却要怎么办!我逼着自己尽量不去胡思乱想;现在想太多对我完全没有帮助。后面几天我逼着自己不要去想战况,尽量放松心情。

一直到了六月二十八的上午,当我正万分无聊地自己和自己下围棋,有兵士敲我的房门,然后在门外说道,“夫人,荀参军想请夫人一见,正在园中亭子候着。”

“荀?参军?”我先是纳闷这官职似乎小了一点,然后突然心里一动,问道,“这位荀参军是否名谏字正言?”

“正是,”门外军士应道。

老天!我真觉得有点哭笑不得了。荀谏,荀正言;荀谌那个情同兄弟的侄子,那个被我一手偷出南郑城的年轻人,那个让荀谌割发代首的麻烦人物。话说,如今我算他的婶婶吧?还顺便是他的战俘。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啊!我很无力地揉了揉鬓角,只觉得头疼得厉害。老天爷真是爱扯谈!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稍稍整了整衣服,然后开门,跟着那军士一路来到这别院中间的花园里。

待到了花园,就只见荀谏在那亭子中站着,蓝衣鹤髦,摆着一张平静几乎没有表情的脸,几乎让我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南郑城中,这才刚刚胆战心惊地敲开他的房门。不过多看了几眼,我又觉得他的脸似乎比当年老成了一分,也更是没有表情了。我站在那里,琢磨了半天要怎么称呼他,但最后也只是胡乱施了一礼道,“见过荀参军。”

“贺夫人,”荀谏也是微微弓腰,然后走出亭子,在我面前站定了。

我听他这么称呼我,心下暗叹,想了想却终是没忍住,便对他说道,“这次没把我给认错了?话说我也见了你们那边的人好几回了,如今你们总算搞清楚我不姓刘了?”我这一问一半是纯吐槽,但还有一半是想引他开口,看他对我到底有多少了解,顺便估算我能假装无害,蒙混过关的概率。

荀谏大概是看出来我在想些什么了;他也是微微一笑,却笑得有几分苦涩。他说,“淮南一战后便听说刘公军中所用火器能叫平地惊雷,水中起火,只是鲜有人信,只道是败军夸大其词。如今谏可是亲眼见了;平地惊雷一说果然分毫不差。”

于是他到底想说什么?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仍是苦笑,接道,“听闻此火器乃夫人所创。”

我一愣,问道,“你说什么?什么火器?”

荀谏那话一出口我就觉得心跳加速,慌乱得要命。但再慌乱,我也还记得装傻。天,什么都能认,但绝对不能承认炸药是我搞出来的东西。承认了这事我就真死定了!

“贺夫人!”荀谏叹道,“赤壁一事,丞相尚可感叹一番便做罢,但汉中,淮南之后,他焉能不彻查夫人来历底细?夫人虽只是勤军后方,但行事时却也从未刻意隐蔽;欲知夫人这些年来所作所为,稍作打听便可,并无难处。再者,夫人难道不记得,在淮南陈泰曾与夫人共处,亲眼见夫人为诸葛孔明所重,更在夫人帐中见过火器图样。”

“不可能吧!”我摊手说道,“陈泰倒是偷看过我的账本,也被我抓过。但是我只是个算帐的;我的帐篷里也只有账本,怎么可能有什么图样。除非他说的是...数据图样?我用的记账方法比较特殊,偶尔也会出现图标什么的。但火器这玩意,你想想也知道那是极其机密的东西;我都不知道那是谁创的!你倒好,直接就栽我头上了?说是我创的却对你有什么好处!”

陈泰当然没有在我的帐中看见过任何有关火药的东西,我也不会就这样让荀谏套出话来。他以为我这么好骗?如今我是打定了主意一路赖到底,连语气无比坦诚,因为我还真不是在说谎――鬼知道黑火药是谁发明的?反正不是我。

荀谏静静地看了我许久,最后低声说,“夫人纵是不肯承认造火器一事,以夫人之才,如今却也,却也不能...随夫人归去...两军交战,不当祸及妇孺,但夫人终究不是,不是寻常女子...”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语气听着竟是一味悲伤。

你伤心个鬼?我忍不住腹诽。没想到他叹了一口气,然后一撩衣摆,居然在我面前跪了下来。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时间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

“叔母!”他唤了一声,然后叩首。礼毕,他站起身来,说道,“叔母乃族中长辈,更乃谏救命恩人,然敌我殊途,各为其主,谏不能尽晚辈之责,不能偿昔日之恩,心下有愧。今后若有得罪...”

“打住打住,这些道理我都懂的,”我听他这么说话,谁知道下面要扯到何处去,忙道,“只是你也不能指望我投降吧?这完全是没有任何操作可能的事情。至于左将军大军动向,各城防务什么的,相信我,这些事情我知道的比你还少。再说你早就扫空了我的书信文件不是么?我知道的一切信息都差不多在那些文件里面了;我根本不可能给你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你要是想拿我当人质换取什么,这倒是可行;不过我好心提醒你,我真没有你想的那么值钱。”

荀谏愕然看着我,许久才又是低声唤道,“叔母!”

我听他的语气如此纠结,突然间竟觉得很是难受;虽然我也觉得,为俘虏我的人难受,我实在是太闲太疯狂了一点。不过荀谏若真念着一分情的话,或许我还可以借用一下。我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问道,“阿谏,我也知道各位其主,你不能为我做什么;这本当如此。不过,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念在南郑一事,还有你小叔的情分上,回答我一个问题;就一个字的答案。”

“叔母请说。”

我深吸一口气,问道,“我主刘玄德,是生是死?你回答一个字就好。”

荀谏默然许久,最后他说,“贺夫人请回吧。”声音复又收敛了,所有的波澜都已抚平。

他果然还是很干脆的。

于是我也不说话,微微一礼,然后转身就往房间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