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负荆请罪
作者:OtherSplendour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121

我逼着自己早早去睡,好积累了精神明天去找马超。可是第二天早上爬起来,就听说马家兄弟昨天就带着人离开郡守府,回自己的府宅住去了。我忙换了一身正式衣服,赶到他家门口。没想到我在门口等了半天,最后却有小卒出来对我说,马将军今天不欲见客。我愣了片刻,叫住那小卒,问道,“你跟马将军说明白了我是谁么?”

那小卒竟然板着脸,对着我说道,“马将军说了,尤其贺小姐和荀先生,定然不见。”

我耷拉着脑袋去找荀谌,却发现荀谌也不在郡守府。我只好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铺开纸笔,开始写信。我苦思冥想,一个字一个字掐,想要堆积出一封掏心掏肺的道歉信,不过最终结果貌似很白烂的文章一篇。晚上我忐忑不安地将信送出,结果第二天等了整整一天也不见任何回应。第三日上午我一肚子郁闷地再次来到马超府门口,就看见荀谌跪在那里。

我傻愣愣地看了半天,又揉了揉眼睛。当真是荀谌。他一身玄色衣裳锦袍,直挺挺地跪在哪里仿佛一块石头,衣摆铺了一地。我忙冲了上去问道,“荀先生,你干什么啊?!”

他笑了笑,笑得竟有些虚弱,又摆了摆手,却没有说话。

“你在等马将军出来见你,”我猛然醒悟,“先生!你就这样等马将军出来见你?”

荀谌没理我。我凑上前去,拉着他的袖子,很无奈地说道,“荀先生,我的好先生,您别这样行不行?就是想见马将军,也不需要用这种方法!”

荀谌摇了摇头,仍然没说话。我只好站了起来,问边上一个士卒,“荀先生什么时候来的?马将军知不知道他在这里?”

一个小兵撇了撇嘴,说道,“马将军自然知道;昨天他就到了,在这一动不动地跪了一日一夜了。”

“你说什么?!”我吓了一大跳,忙扑到荀谌身边。“先生,你站起来,求你站起来!”我一把抱住他的右臂就想拉他起来,一边还大声说道,“先生,你不要腿了么?你就这样跪下去,一定会伤了腿的!荀先生我求你了…”

“书凤,”他淡然而不容拒绝地说,“放手。”

我被他的语气一震,不由自主地放了手。我傻愣愣地站了半天,他却只是目不斜视,平静地看着地面。我还能做什么?突然间我只觉得血涌上脑,一撩衣摆,便在他身边跪下了。荀谌终于有点反应了,猛地转过头来惊道,“书凤…”

“荀先生,你跪我就跟着跪,”我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不起来我也不起来。我跟你说过的,这事我们两都有份。我和先生一起跪,跪到马将军出来见我们为止。”

荀谌复又低头看地,轻声道,“书凤,此事关系甚大,莫要胡闹。”

“我闹,那也只是跟你学而已,先生,”我也干脆不去看他,瞪着马超家的大门。

我们俩于是就这样大门口跪著;在我看来,简直像一双神经病。也许是我没心没肺,但一上午跪下来,我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只是觉得肚子饿。我早上只是喝了碗酒水,什么东西都没吃!到后来我耷拉着脑袋,差不多都快睡着了。我也不知道我跪了多久,但下午太阳已经开始西斜的时候,我被“砰”的一声摔门声惊醒。我忙直起身来,就看见马超摔开大门,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直冲到我面前。

“你!”他大喝了一声,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你一个妇道人家,我不与你计较,你还来此作甚?你在这里跪给谁看?做什么姿态?!”马超压着声音吼道,那样子仿佛恨不得一口把我的脑袋给咬下来似的。吼完了,他双手一推,就把我给扔了出去;我一下跌坐在地上,想站起来却突然只觉双腿一阵针扎的剧痛;根本动不了。

“马将军!”荀谌慌忙叩首道,“马将军,此事乃谌一手策划,贺小姐不过依谌嘱咐行事;望将军莫要迁怒于她。”

马超冷笑一声,转身面对荀谌,还未开口,便“哗啦”一声,长剑出鞘,直指荀谌。我一惊,忙叫道,“马孟起,你敢!”

马超根本不睬我,直直地瞪着荀谌。半晌他收剑回鞘,冷声道,“荀先生,你可知道,你那从子之前我倒也曾见过一面――曹贼那封离间的书信便是他亲自送到我军阵营中的!本来一封涂涂改改的书信倒也罢了,不过你那从子的舌头毒得很,送完信还能在营寨之间放些话给我们听;流言四起,说得我们不得不信,都以为韩文约欲降曹。贾文和运筹帷幄,荀正言阵前操纵――你们颍川荀家果然是人才辈出!听说是他来南郑为使,我本想将他千刀万剐,为我关西联军报仇;没想到一时忙碌,他居然已经被你们偷出城去,还是从我这里骗去的令剑!屠我大军的仇人,居然是被我的盟友偷出城去;天下讥讽之事何过于此!荀先生,有左将军在,我不敢追究,更不敢要你赔我一命以祭我关西儿郎;只是你究竟为何有脸再找上门来?”话说到最后,马超简直是在咆哮。

荀谌再次叩首,然后平静地说道,“马将军,谌深知马将军必杀阿谏,这才行此等事。于谌而言,阿谏名为从子,实为幼弟,不得不保。谌假公济私,有愧于将军,也愧于主公。今负荆请罪,不敢求将军谅解,但求将军知谌请罪之诚,求将军莫要疑心左将军接纳之心,莫要迁怒他人。偷曹公使者出城,此乃谌一人之举。”

“负荆请罪,荆在何处?”马超冷笑一声,说道,“我是否疑心,是否迁怒,荀先生说两句话就结了?”

荀谌沉默片刻,突然伸手解开冠带,缓缓摘下了头上的长冠。马超很明显吃了一惊,往后退了半步,表情颇为错愕。

“谌本该赔将军一命,”荀谌说,“然未安天下,未报吾主,不敢枉毁有用之躯。今以发代首,断发为戒,以示罪疚。”

说着,他又去解绑头发的绳子。本来摘了冠,他的发鬓已经松了;这刚拉了发绳,一头长发就哗啦啦地全部披了下来。看他拔出佩剑,我终于反应过来了,忍不住喊了一声,“荀先生!”

他根本不理我,一手持剑,一手握着头发,手起刀落,几下便将一把长发一起割了,只剩下一头刚齐耳后根的短发。外面正风大;落在地上的断发被风吹着吹着,片刻便吹得不见踪影。我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心里难过极了,泪水一下子涌出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