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家族王‘罗摩王子’手中得了功法，村里的这一群夜叉鬼喜不自胜，这功法并不复杂，只过了一夜功夫，就有三百多条夜叉鬼眉心处凝成了咒印，这炼鬼印还有些强化鬼气的功用，一群恶鬼学了，实力明晃晃地上涨，那些原本心存顾虑的恶鬼一见，心中发痒，也就跟着练了。

这些蠢鬼练了一番，也都没有发觉，无论以往服不服‘罗摩王子’做族王的，当看到王座上那道身影时候，都会本能地生出一股敬畏服从的意志，无声无息之间，这一村鬼全数着了小贼的道儿，将真灵通过烙印系在了阎王令上，从此任由莫瑜驱使，再也不能违背小贼命令。

莫瑜偶尔把神念从养伤的真身上抽出，观察到夜叉村中的景象，心中欢喜，同时亦是有些遗憾。

这阎王令不过是个令心，有御鬼之力，却不能收鬼造鬼养鬼，想要完全炼成，不止需要上万御鬼作为令体，还要在阴煞深渊之地埋上几年，才算完工，小贼如今可是没有那等力气，做出那么大手笔，只能心中可惜。

这村中日夕宁静，夜叉过的日子，却也不是常人想的那般茹毛饮血，若非四处觅食，便是沉睡，也不劳他这个‘族王’多管闲事，小贼又打坐一阵，摹地心有所感，一打量，只见有那么几个三尺来高的小鬼，围在莫小贼‘王座’旁边，手中托着几块露珠般的透明晶体，小贼一见，便知是夜叉日常食用的阴煞结晶，随手接过，吞进口中，进了这鬼身腹内，化成一道清流，令人战栗的舒爽感散遍全身，莫瑜神念犹如睡梦初醒一般，被这股清凉慑了几息，心情大畅，因被梁子敬追杀一番心里生出的憋闷感也去掉不少：

“没想到这些夜叉日常饮食，却也颇有奇趣。”莫瑜笑笑，却见底下那几个小鬼送上结晶之后，却还不散，只把几只大眼睛定定地盯着自个儿。

这几个小鬼一张脸还没长开，却是圆圆滚滚，带着两只铜铃一般的大眼睛，不似成年夜叉那般狰狞，反而甚是可爱，莫瑜心情正好，笑嘻嘻地拍拍一小鬼脑瓜儿：“你们不回去练功，在这里看着本王作甚？”

不料这几个小鬼听了这话，摹地嘴巴一瘪，然后哇哇大哭起来。

莫小贼何曾见过这等景象？一时啼笑皆非：“有话何不好好说，为何哭泣？”

“大王恕罪！”一个小娃儿看似机灵一些，抹了眼泪，圆滚滚的身子向莫瑜拜了拜：“大王，俺们无用，修行不得你的神功妙法，我爹娘前日商议，要把俺丢出村去，免得被大王正法，大王，饶命啊！”

“大王，饶命啊！”、“饶命啊！大王！”

莫小贼看了这几个小不点磕头如捣蒜，哭笑不得，夜叉族乃是阴气借由雌雄夜叉珠胎孕育，生化而成，凡三个月，便能生长成形，这几个小鬼出生不过半月，体内真气浅薄，哪里练得了什么功法？

莫瑜想通此节，笑了一下，向这几个鬼童摆摆手：“你们还没长成，本王的法度，罚不到你们头上，那门功法，你们过几个月再练，也是一样。”

一群小鬼听了，先是惊喜地对望几眼，然后欢呼着雀跃起来，莫小贼看了，心中好笑，这些小鬼除了长了个虚实相间的躯体，喜怒哀乐，又与人族孩童有什么两样了？

“大王！大王！”这些小鬼雀跃了一阵，又围了过来，对着莫小贼叽叽喳喳：“你说部族能够平安度过这次人劫吗？”

莫瑜顿了一下，看着这几个小鬼一双双充满希望期盼的大眼睛，心里莫名其妙地生出一股别扭，想要说的那些安慰话语却是说不出口。

“大王，有你带领，我们一定能够度过去的，是吗？”那个说话的小鬼又将圆滚滚的鬼脸凑近些许，莫瑜略略一想，心道小爷是人，这些东西长得再是如何可爱，也是愚蠢不堪的鬼物，和他们良心发现作甚？心里也就坦然起来，那一股别扭，就不知撇到哪里去了，哈哈鬼笑着安慰道：“本大王如此英明神武，自然能带领你们脱出这场劫数，放心好了。”

“太好了！”这几个小鬼又是一阵欢呼，偏偏开头说话那个面色不乐：“大王骗人呢，听俺娘说，三年前人劫时候，俺们村五百同族才活下来二十几个，像俺们这般的小鬼，怕是要被人类抓去生吃了，一个都活不了呢！”

这几个小鬼一听，想起传说中人类的恐怖可怕，又再次大哭起来，莫小贼听得心头火起，怒喝道：“休得鸹噪，尔等为本王子民，如此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大王！休这般说，若是人族来时，俺们虽然幼小，也要拼死一搏，但是俺们不想死啊！”

“不想死啊！”、“不想死啊……”

莫瑜有点头晕，看着这几个幼小鬼童，觉得比面对青莲池中的那位太白掌教还要难受。想要下杀手打杀了这几个吵闹货，却是有些难以下手……

万物恋生而恶死，故天地之大德曰生。

无论是人是鬼，谁没有活着的权利呢？

若不然，太白山口每年那些上山寻仙的居士，又是从何而来？

这些在龙渊之中，为了一缕仙缘而拼死拼活的人又是从何而来？

“小爷也想活着呢……”莫瑜苦笑，居然被这几个小鬼勾动起了几丝酸楚惨烈心绪，也头一次，对过往的心狠手辣有了那么一丁点的罪恶之感，不过想起梁子敬就在方圆十里之内，心中生出的酸楚又化为了决断，硬生生掐死了心头一点触动。

想要好生活着，总是要牺牲点什么，尤其被逼迫到死生存亡之境时候；如莫小贼这等卑鄙狠辣，恶毒无耻之辈，自家舍不得，那就只能对不住别人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的？哦……是了……死道友不死贫道，何况还是一群鬼，连人都不是。

莫小贼如此想着，嘴角就露出一撇没心没肺的笑意，对这几个小鬼说道：“既然如此，本王就传你们一些你们能用的功夫，不过过程比较痛苦，你们可愿受行？”

“大王，可能早些达到彼岸？”这群小鬼听了，又是欢喜起来。

“彼岸？”莫小贼失笑着摇了摇头，最终还是不打破这些小鬼心中的梦想，否则既不仁慈，对他自己也毫无益处，还是让这个弥天大谎继续下去为好：“当然，以小爷的高明功法，超脱彼岸那是理所当然之事。”

“太好了！”一小鬼欢呼雀跃起来：“俺学了功法，回去传给了爸妈，叫他们也能超脱了也！”

“不可！”莫瑜连忙制止：“这功法只有你们六人能学，千万不可传了别人。”

“如此……”这六个小鬼热闹的表情一僵，大为失望，最终还是难抵诱惑：“俺们愿学，学了神功**，保护同族，保护大王。”

莫瑜一听，心中又是一阵不舒服，勉强把六道御鬼的修身功法说了，闷闷不乐。

六道御鬼乃是阎王令中仅次于令心的主魂，能够保有意识，亦能调用法宝大部分力量，布设森罗鬼神阵之时，亦可作为调节枢纽，炼制之时，却不费太多功夫，只要鬼物的绝对忠诚便可。

“只是如此一来，他们便再也离不了阎王令的禁制，小爷又是把这几个小鬼给坑了一回。”莫瑜看了这几个小鬼兴冲冲地修行，心中忽是有些寂寥：“我若不来，这回人劫之中，这些小鬼可能活的过去？与其要他们死于迷梦之中，还是画出一个更巨大的画饼，引诱他们为之舍生忘死？小爷如此作为，对他们而言，究竟是对是错？”

身为流氓，莫瑜心中素无什么大是大非之念，对他有利的便为‘是’，有害的便是‘非’，黄沙集生活残酷，更少给他如此思量的时候，思索良久，仍是全无头绪：

“罢了，万物因果，是是非非，便是人间达者，又有几个能分辨清楚，何况人鬼殊途？世事纷繁，怎能尽如人意？最终能够用心照顾好的，也只有小爷自己一个罢了……”

莫小贼吐出口气，心中的郁结，却是分毫没有减少，正要继续养伤时，却听得部落村口，传来一阵喧闹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