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云里雾里
作者:遇难呈祥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612

说实话,李弈这还是第一次坐轿,那种摇摇晃晃的感觉和坐船还有所不同,让人很不舒服。想起提出这个建议的郭福,李弈不禁咬牙切齿。还说什么蒲府甚近,简直是胡说八道,这都颤悠了快半个时辰了,哪有一丝要到的意思。

正在渐渐不耐之际,忽然听到郭福大声道:“落轿。”

李弈不禁长出了一口气,轻轻把旁边的窗帘撩开一点,只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扇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正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个角门有人出入,正门之上悬着一块大匾,匾上写着‘蒲府‘两个大字,好生气派。

李弈正细细打量这蒲寿庚的府第,郭福却早已疾步上前,将李弈的名帖交给了门前之人。门前那群华冠丽服之人接过李弈的名帖,不敢怠慢,急匆匆跑进院中报信去了。

未几,只见正门大开,从院中急匆匆涌出一大群人来。为首一人面带笑容、白衣如雪,正是蒲师文。一群人刚刚走出门口,就听蒲师文“哈哈”大笑道:“李大人今日到访,怎不提前告知一声,岂不是让蒲某失了礼数。”

李弈这才掀起轿帘,郭福急忙紧走两步将李弈搀了下来。脚还未落地,李弈便已笑道:“蒲大公子说的哪里话,本官今日实乃前来探望病人,不知蒲大人可好些了?”

蒲师文闻言一笑,道:“多谢李大人惦念,家父已经好些了,不过还是不能亲自起身相迎,还请李大人多多担待。”

一边说着话,人已经迎了上来,接着道:“还请李大人快快入内奉茶。”

门口众人此时早已经闪身站在一旁,蒲师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走在前边带路。进了正门,走了盏茶光景才进了一扇垂花门,只见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

转过插屏,便是三间华美的亭子,亭子后面就是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看来是做客厅之用,皆雕梁画栋, 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

正房台矶两边,垂手站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远远地见他们过来了,便忙走上台矶把房门打开。李弈抬头看去,只见门前已经站立了一个人,高大魁梧,面如古铜,广额高鼻,头上缠着白色的“泰斯台”,身上也是一袭白色的阿拉伯式长袍,正是那日在西湖之上所见的蒲寿庚。

等走到近前,蒲寿庚也已经迎下了台阶,向李弈微微躬身,右手抚胸,笑道:“按赛俩目而来坤。”(求真主赐给您安宁)

李弈微微一愣,就听蒲寿庚又道:“下官身染风寒,未能远迎,还乞制置使大人恕罪。”

李弈这才反应过来,看来刚才蒲寿庚所说的乃是穆斯林的问候语。见状急忙笑道:“蒲大人客气了。身上有病怎还出屋来,若是病情加重,岂不是李某的罪过。”

说完,仔细打量起蒲寿庚来,只见蒲寿庚一双深陷的眼睛虽是暗淡无光,但在他这个重视“望、闻、问、切”的中医眼里还是轻易的露出了原形,只是不能点破而已。当下假惺惺地道:“临安一别,只有数月,蒲大人便瘦了这么许多。”

蒲师文这时已快步走到了蒲寿庚身边,伸手搀扶住了蒲寿庚,笑道:“家父与李大人乃是老相识,倒也省了许多客套,还是进屋里说话吧。”

李弈点点头,随蒲氏父子走进客厅,刚才如众星捧月般跟着他的那些人却已经散了。蒲寿庚先等李弈在客位坐了,这才在蒲师文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坐在了主位上,蒲师文垂手肃立一旁。

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蒲寿庚喝了一口,这才喘了一大口气,苦笑道:“看来人不服老还真是不成。几月前还与大人一起在西湖泛舟饮酒,今日便已经足不出户,这没准哪天就要去见真主了。”

李弈摇头道:“蒲大人多心了。人吃五谷杂粮,怎会不生病?依李某看来,大人乃是长命百岁的面相,日后还有许多福寿要享呦。”

蒲寿庚也摇了摇头,不过却并未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笑道:“大人来泉州这几日,可还习惯?这地方官可是比临安的大老爷难做许多呀。”

李弈笑道:“蒲大人何出此言。李某那个翰林侍讲学士也未见得有多么好做,呵呵。”

两人不咸不淡的聊了一会儿,渐渐有点趋于无话可说。李弈轻咳一声,道:“蒲大人,今日李某还有一事实在是要麻烦大人。“

蒲寿庚闻言“哦”了一声,诧异道:“李大人有何事?如若蒲某能够做到,必然尽力去帮大人。”

李弈笑道:“多谢蒲大人。”

当下将陈大举的事情讲述了一遍。蒲寿庚听罢一笑道:“下官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原来只是这等小事。这个张京也是有点不知体统,乡野村夫打架,他一个朝廷命官跟着瞎搀和做甚。”

说完,扭头对身旁的蒲师文道:“张京可曾在外边?”

蒲师文急忙答道:“父亲,张京并不曾在外边,今日应当正在市舶司当值。”

蒲寿庚轻轻“哦”了一声,道:“那你记着这件事好了。回头告诉张京,叫他开始找的谁便还去找谁,不要再胡闹了。”

蒲师文低头道:“是,父亲,孩儿记下了。”

李弈听了蒲氏父子的一番话,起身向蒲寿庚拱手道:“多谢蒲大人,日后如有用的着李某的事情,李某必不敢辞。”

蒲寿庚急忙起身还礼道:“下官倒要感激李大人才是。李大人没有亲手过问此事,分明已是给下官留了天大的面子,怎可反谢下官。”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相继落座。李弈端起茶轻轻苠了一口,好象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不知蒲大人对那澎湖方仲平有何看法?”

蒲寿庚一怔,不易察觉地与蒲师文对视了一眼,苦笑道:“大人怎的想起相询此事,下官与那方仲平可以说是老死不相往来。”

话音刚落,便听旁边的蒲师文轻咳一声,插言道:“岂是一句老死不相往来能说尽的。李大人,你有所不知,这方仲平心胸狭窄、贪财好色。家父好心劝告于他,可谁知此人居然因此而嫉恨家父,不顾朝廷社稷之利益,处处与家父作对,实在是殊为可恨。”

说完,好象还怕李弈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接着道:“蒲某真恨不得持三尺青锋为朝廷除此奸贼。”

李弈闻言大喜过望,却不动声色冷冷道:“这还了得,我李某生平最是讨厌贪财无义之人,福建海疆也容不得此奸贼猖狂。”

说罢,怒而起身道:“李某忝为沿海制置使,必要向皇上弹劾此贼,就算不能罢了他的官,也绝不让他在福建立足。”

颇含深意的望了蒲寿庚一眼,接着道:“除了此贼,也顺便让蒲公子出出那日的恶气。”

蒲寿庚闻言大惊,那方仲平可是他手下一枚非常重要的棋子呀。李弈身为福建沿海制置使,澎湖巡检司正是受其管辖,而李弈与贾似道的关系又是不同寻常,这弹劾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准。如果李弈真的把方仲平撵走,就等于砍掉了自己的一只手臂。不过此时蒲师文已经把话说满,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说什么来阻止李弈。

正踌躇间,只听李弈又道:“蒲大人,李某告辞,回去便写奏折弹劾那奸贼。大人就在家静养等候李某的佳音吧。切记,好好养病,不可为了市舶司的差使而误了身体,如若那样,岂不是我大宋一大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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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寿庚脸色阴沉的坐在椅子上,旁边站着的蒲师文却是满脸惶恐。

终于,蒲师文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扑通跪倒在地,道:“父亲,都是孩儿的错。如若不是孩儿自作聪明,事情也不会演变到如此地步,还请父亲责罚于我。”

蒲寿庚闻言并不答话,起身在房中转了两圈,才长叹一声,道:“事已至此,责罚你又有什么用,为父现在担心的是这个李云亭而已。起来吧,说说你的看法。”

蒲师文偷偷擦去额头的冷汗,起身道:“父亲,孩儿现在也有点说不好。不过,就郭福那传来的消息看,李云亭实在不应是这么难对付的人。而且父亲刚刚应了他那同乡的事,他便立即提起方仲平,好象是在投桃报李一般。也许事情并没有咱们想的那样复杂。”

抬头偷偷看向蒲寿庚,只见蒲寿庚围着屋子又转了几圈,才道:“是这样吗?老夫这几十年来也从没象今日一样,好象掉进了云雾里,再也看不透这个李云亭。可是如若挤走他,朝廷会派来一个什么样的知州且先不说,只要是高估了李云亭,老夫岂不就是失策到家了。”

长叹一声,走到窗边,凝视窗外良久才道:“不如,再等等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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