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作者:梦秀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817

() 楔子

1934年,南京城郊的一排连体平房

残阳的余辉洒落了平静狭窄的小街上,已是黄昏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这里住的大多数都是普通的贫苦人,这个时候基本都回到家里吃饭去了。一个身穿白色布衣旗袍的女人从自家屋檐下走了出来,四处焦急张望,仰着脖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她终于失望了,退回了身子,皱了皱眉,还是不甘心就此回去。

临家大婶走到她身边,问道:“肖先生还没回来吗?”

“是呀。”女人脸上显出不安的神情,“往常这个时候早就回来了,怎么今天……..”

“你也别担心,”临家大婶安慰道,“或许先生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你不用太着急。”

“希望如此。”女人虽然这样说着,可心里仍然忐忑,“对了,我要回去做饭了,冰儿要饿了,但愿他早点回来。”

“恩。”临家大婶点点头。

女人神色恍惚地回到家里,坐在丈夫的书桌旁,盯着油灯,愣愣地出神。

“妈,爸还没回来呀?”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小姑娘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疑惑地看着母亲。

女人回过神,看着女儿,微笑道:“还没呢,快了。”

“哦。妈,我饿。”

“好,我这就去做饭。”女人起身向厨房走去。

女人一边在盆里洗着青菜,一边透过厨房里的窗户向外面张望。

“阿柔,阿柔。”熟悉而急促的声音让她既欣喜又不安。

她急忙走出去为丈夫把房门打开,轻声责备道:“怎么现在才回来?”

丈夫肖与仁并没有马上回答妻子的话,而是回头冲外面喊道:“快进来。”

“谁?”阿柔不解地问。

说话间,来人走了进来,一身黑色风衣裹住了全身,帽檐将脸全部遮住,看不出模样。

阿柔有些害怕:“你是谁?”

来人摘下礼貌,抬起头,轻声道:“弟妹,是我。”

“罗大哥?”阿柔吃惊地喊道,然后警惕地探头看向门外,确定周围没有可疑之人,才放心地缩回头,关上房门,仔细插好门闩,一脸凝重地看着二人,“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危机时刻,我们别无选择。”肖与仁严肃地说道。

“怎么了?”阿柔问。

“我们的身份极有可能已经暴露。”罗风行补充道。

“出了什么事?怎么会突然暴露了呢?在这里已经3年了,怎么会……”

“我们也不知道,我怀疑是出了内奸,把我们所有人出卖了。”肖与仁恨恨地说。

阿柔一听这话就慌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逃吗?”

“当然要逃,这也是我和风行来到这里的目的。”肖与仁向同伴点点头,罗风行开始收拾屋子里的东西。肖与仁继续对妻子说,“等会你带着冰儿趁着夜黑赶紧出城,天亮就来不及了。”

“那你们呢?”阿柔担心地看着丈夫。

“我们肯定是跑不出去了,”肖与仁无奈地说,“宪兵队的那些人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何况这里还有那么多同志,我们不能丢下这些朋友。反正他们只是怀疑,没有足够的证据,他们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最后一句,肖与仁自己听起来居然都是那么没底气,但是为了安慰妻子,他只能这么说。

“东西收拾好了,弟妹快走。”罗风行催促道。

女儿肖冰这时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看见父亲,一脸惊喜:“爸爸,你可回来了,妈妈快着急死了。”

肖与仁走到女儿跟前,弯腰把她抱在怀中,温柔在她耳边低语:“如果哪天爸爸不在,你可要好好照顾妈妈。”

“爸爸,你…….”肖冰疑惑地看着父亲。

“嘘”罗风行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其余三人都停止了说话。罗风行走到窗前掀开帘子一角向外看,一会才回过头,“有脚步声,人应该不多,但还没看见人影。”

肖与仁放下女儿,冲妻子急道:“快走,没时间了。”

“我们去哪儿啊?”阿柔问道。

“去四川乡下,眉心和我妈都在那儿。”罗风行想到自己的妻子和母亲,“你去了以后就告诉她们我已经……”罗风行说到这里声音哽咽起来,顿了一下,又说道,“如果风声过去了,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够找到上级,说明这里的情况,不过现在安全第一。”

“我明白。”阿柔点点头。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

“快走,从后门,一直走,不要回头。”肖与仁说着,把妻子和女儿从后门推了出去。

“与仁”

“快走!”

阿柔虽然对丈夫心有满腔不舍,但想起女儿,只得狠狠心,拉起肖冰,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周围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妈,我,我实在跑不动。”跑了一段路后,肖冰已经受不了了。

阿柔看看周围,确定没人可以发现她们了,便说:“好,咱们到草丛里躲起来。”

肖冰点点头,和母亲一起钻进草丛,前方没有一点亮光,阿柔心中满是绝望,肖冰似乎感觉到母亲的难过,她把母亲的手握在掌心,安慰道:“妈妈不哭,冰儿在呢。”

阿柔一愣,随即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

天空露白,母女二人就起身向城门走去。阿柔戴了一个黄色的草帽,帽子很大,把她的脸全部挡住。至于肖冰,并没有刻意装扮,一个孩子而已,应该不会有人注意的。

城门口果然有搜查的,似乎是一个也不肯放过,阿柔定了定神,拉着肖冰,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前走去。

“站住。”

到底还是没有躲过,两人只得停下。

“干什么去?”一个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一个警察。

“出城看亲戚。”阿柔平静地回答道。

“看亲戚?不知道现在全城*吗?把帽子摘下来。”

阿柔没有动。

“快点。”

阿柔没有办法,磨磨蹭蹭地开始取帽子。突然一个满脸大胡的彪形大汉一把拽住她的手,粗鲁地吼道:“臭娘们,动作那么慢,害老子等了一晚上。”接着一股熏天臭气扑鼻而来。

过路人都是马上捂住了鼻子。

两个警察,一手捂鼻子,一手扇风:“快快快,把你老婆孩子带走,臭死了。”

“谢谢长官,谢谢长官。”大汉一面赔笑,一面拉着阿柔母女跑出了城。

三个人在一个异常荒芜的地方停了下来。“好险啊!”彪形大汉唏嘘道。

“谢谢这位壮士相救。”阿柔感激道,“敢问壮士姓名……”

那人取下满脸的胡子,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嫂子,是我。”

“陈子凯?”

“陈叔叔。”肖冰一下子扑到陈子凯身边,哭道,“爸爸,爸爸被抓了。”

陈子凯一听,马上皱了眉头:“怎么回事?”

阿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好象是出了内奸,好多潜伏人员都暴露了。与仁和罗大哥冒着生命危险才得以通知我们出来,可是他们却被抓了。”她说着,就哭了起来。

“果然出事情了。”陈子凯握紧了拳头。

“你不知道?”

“我半个月前到上海参加了一个地下党秘密会议,三天前才回来。发现门口加强了警备,害怕出事,就一直没敢进去。今天实在坐不住了,化装成这样,准备进去探探,就看见你们…...嫂子,刚才对不住了。”陈子凯略带愧疚地说。

阿柔不以为意:“哪里的话,要不是你机灵,我们也许根本就出不来了。”

“嫂子日后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罗大哥让我们去四川乡下他们老家,可是我又认不得路……..”阿柔为难道。

陈子凯颌首:“现在这种情况,兵荒马乱,乡下也不太平;何况到处都在打仗,人们都是四处逃难,你们到了那里也不见得能找得到她们,人生地不熟的,反而不够安全。”

“那你有什么好建议?”

陈子凯沉思一会,道:“因为革命形式需要,我被要求安排在上海进行地下工作,这次回来主要是通知大家,做好交替工作,现在看来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嫂子如果信得过我,就跟我去上海,那里同志多,而且目前是比较安全的。”

阿柔想了一会,道:“好,我们跟你走。”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必须想办法重新回到城里,希望能买到今天的火车票。”

“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