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并不远,这只是个小小的渔村,四处是简陋的茅草屋,来往的人衣服陈旧,就连吉米也是一身补丁,可见生活都很清贫。.
乐可和宁贝身上还滴着水,在吉米家门口的长石条上坐下。
他们在海水里泡了一整天的身体,能够支撑着走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
吉米的老伴慈眉善目的,拿干毛布给他们擦脸,又从水缸里舀了一大勺清水,宁贝喝了几口,递给乐可,乐可接过来一气喝干。
感觉不到饥饿,只是非常口渴。
吉米从屋里出来,手上拿着个药葫芦,从里面倒出黑黄的药汁,满满地涂了乐可一手,用布条给他包扎起来,一边说:“这是我小孙子以前用的尿布,家里穷,你别嫌弃。”
他是穷人,但是有富人的慈悲心肠。
乐可心里感激,嘴上却只是说:“给你添麻烦了。”
“哪的话!你们也累了,”吉米头也不抬,利索地包扎着,“我那边有间现成的空房子,你们兄妹俩先去躺会儿,晚饭好了我叫你们,到时我们再慢慢聊。”
一个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过来喊“爷爷”,只约摸五、六岁大的样子,吉米搂住他:“小吉米,快叫人啊。”
小吉米懂事地叫“哥哥”、“姐姐”,两人答应,宁贝摸摸他的头,又捏捏他的脸蛋。
这是善良的一家三口,奇怪的是,不见吉米的儿子和媳妇,乐可和宁贝洗过澡,换上的都是他们的干衣服,连吉米带去住的里屋,应该也是为他们预备下的。
吉米的老伴看了直叹气,还抹着眼角。
乐可和宁贝都没有问,他们仅余的力气,只够扒开自己快撑不住的眼皮子。
里屋很小,一张木床已占了一大半的空间,床边有一张矮桌,除此外别无他物。
虽然简朴,屋内却收拾得很干净,床上铺着席子,折叠着整齐的被褥。
乐可单手把矮桌拎到墙角,叹一口气:“老规矩,你睡床,我睡地上……什么时候我也能睡床,那才真是男女平等了。”
宁贝一边说:“想得美呐!”一边把席子抽出来,铺在地上,又把被子替他摊开,地上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
两人早已困倦不堪,头贴在枕头上,只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渔村里今晚却像过节一样,时局不好,平日里打些小鱼小虾,稍大一点的都要挑出来,上供给官府或海盗,家家户户难求一饱,今天平空掉下一条大鱼,大人小孩都吃得肚皮滚圆,人人笑逐颜开。
吉米悄悄进来看了两、三回,见两人熟睡不起,摇摇头退了出去。
这一觉只睡到第二天早上方睡。宁贝睡眼惺松,打着哈欠下床,一只脚踩在乐可的肚皮上,乐可尚在春梦里,着了这一下,立时棒打鸳鸯,回到现实中。
乐可揉着眼睛,很客气地说:“不要紧!我已经习惯了。”
宁贝并没有向他道歉,更没有这个习惯。
但他却习惯挨打后向宁贝道歉,比如说:“对不起!把你的手打疼了。”
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地心世界来,宁贝还是那个宁贝,他还是他。
宁贝笑笑:“快起来吧,我们已经睡了好久了。”
乐可正色说:“错!严格来讲,是你睡你的,我睡我的,已经好久了。”
宁贝作势要在他的肚子上踹下来,乐可蜷缩起身子侧过一边,屋子里空间狭窄,宁贝真要往下踹,也没地方避得开。
两人是在玩闹,宁贝的笑容很灿烂,其实每一次打乐可的时候,她都笑得很灿烂的。
自从他们来到海心世界,经历了风风雨雨,难得一次像现在这样,尽情地玩打和被打的双人游戏。
心里还有伤痛,外面难有许多未解的难题,都暂时抛下。
两个人在一起,就少不了笑声。
和喊痛的呼救声。
屋外有人咳嗽一声,传来老吉米的声音:“两位醒了么,已经煮好鱼粥在这里,你们梳洗梳洗,趁热喝了吧。”
两人连忙起身,宁贝收拾屋子,乐可先出来,见了吉米,刚想抱拳行礼,却见右手依旧肿得像个猪手,连忙鞠一躬:“幸亏老人家收留,我们兄妹感激不尽。”
吉米朝他脸上看了一眼,呵呵一笑,“我老头子活了几十岁,还没见过没事牵着手,睡觉却要睡地板的兄妹哩!”
老头子的眼光毒得很,兄妹两人牵着手,睡觉分开,是再正常不过的,但像宁贝这种,动辄对哥哥大打出手的妹妹,很难找出第二个来。
所以他们不可能是兄妹。
乐可如果真有这样的妹妹,早就一脚把她撂垃圾桶去了。
只有对不是妹妹又偏偏叫“妹妹”的,才会干挨打不还手。
想必吉米也是一样,好不容易才从年轻熬到老。
吉米家的鱼粥香甜可口,乐可和宁贝狼吞虎咽,吃得毫无仪态可言,吉米捻着稀落的几根胡子,笑咪咪坐在桌旁相伴。
看着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媳妇。
只不过他们更年轻,还没有生出小吉米来。
忽然门外一声破锣嗓子叫:“老家伙,发了财了哈!”
一名壮汉碘着肚子走了进来,门外还站着三、五个随从,只因屋子实在太小,那壮汉一个人已经把门口塞得严严实实,跟他的人想进也进不来。
吉米脸色骤变,只一转眼,又挤出笑脸,三两步趋上前去,声音也低柔了许多:“正想去给您老道好,这不,一忙活又给耽搁了,老头子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吉米是村长,从昨天指挥分鱼来看,村里人都对他拥戴信服,而他却对面前这人低声下气,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壮汉是比他更为德高望重的人,要么是个无赖。
再德高望重的人,也怕无赖。
壮汉笑骂:“老东西,你嘴上说得甜,却是一肚子坏水,昨天打了大鱼,怎么也不给兄弟留点啊?”
吉米一叠声地说:“有,有……”掀开水缸,从里面捧出一大盆鱼肉:“都是最鲜美的里脊条,我叫娃娃们不要动,先挑出来放在这里,鱼刺也全剔了……”
壮汉见只有一盆鱼肉,登时变了脸色:“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啊,我这么多兄弟不都要喝西北风!”
毫无疑问,这人是个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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