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叫鸡的外国人
作者:常青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545

方净满意的看了看手中的宝剑,继而勉强在脸上挤出惋惜的愁容道:“杨师弟,实在对不起,愚兄下手不知道轻重,断了你的宝剑,等我师父出关,一定拜托他老人家重新给你炼化一把好剑。”说罢便随手将宝剑插入背后的剑鞘,竟然连看都不看丁诺一眼。

杨光默立了片刻后长长的吐了口气,脸上重新挂上笑容道:“区区一柄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方才师兄不也断了方师兄的宝剑吗?正好我们两相扯平,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周围的人都看不出杨光的异样,可是以丁诺超强的观察力,可以看出杨光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想必心里并不像他说的那样轻松。

方净这次并没有阻拦,而是春风满面的安排人带杨光去休息,自己倒背着双手,俨然一副战胜者的姿态。

白小瑶和陈崇等人看着方净将宝剑送入自己的剑鞘,都气得脸色铁青,如果不是丁诺苦苦拦阻,恐怕陈崇早就冲上去和方净理论了。

方净却如同根本没有丁诺这号人物一样,自己弹了弹衣角的灰尘,施施然走向主殿,竟然就这样将鹊鸣子赠给丁诺的宝剑据为己有。

丁诺拉着忿忿不平的陈崇向铁壁蜂走去,白小瑶和刘浪只好跟在后面。

“你干嘛不要回那宝剑?”甫一登上铁壁峰,陈崇便甩开丁诺的手臂大声喊道,铜铃一样的眼睛气得通红。

丁诺笑道:“即便现在将宝剑要回来了,对我还有用吗?”他说的是那宝剑已经认主,就算硬从方净那里要回来了,恐怕也没什么作用。

这道理陈崇比丁诺还要清楚,但是仍然气愤道:“就算要回来折断了,也绝不应该给那龟孙子!”

陈崇的大嗓门将其它铁壁峰弟子都吸引了过来。大家听陈崇讲述经过之后,便如同炸了窝一样吵嚷起来,所有人都破口大骂方净恬不知耻,忘恩负义,看来这方净虽然贵为长白派的大师兄,但人缘还真不是一般的差。

在丁诺再三解释自己无所谓之后,这件事也只好作罢。众人虽然不平,但宝剑既然认主便再无取回的可能,只好强咽下这口怒气。

到最后还是白小瑶将一群激愤的家伙赶回各自的房间,自己却掉过头来对丁诺道:“放心吧,等祖师出关之后我肯定要帮你讨回公道,方净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说罢气呼呼的扭头而去。

丁诺回到房间之后将宋文剑等四剑放了出来,笑道:“看来没必要等五天了,我们今天就下山吧。”

融天剑剑身上顿时红光一闪,十分兴奋地道:“真的?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太好了太好了!”如果融天剑有手有脚的话,必定要手舞足蹈起来。

其它三剑也显得颇为兴奋,宋文剑问道:“那接下来你准备去哪儿呢?”

丁诺微笑道:“南下,去北京!”

“好耶!”月曦剑娇声呼喊道,融天剑和沧澜剑互相敲击了下剑柄以示庆祝。

丁诺笑着将有些兴奋过度的四柄宝剑收入储物手镯,自己找了张纸给白小瑶写封信,迭好了放在床上。

丁诺身无长物,想要走的时候也无牵无挂,空着两手就这样从铁壁峰上走了下来。一路上没有碰上什么麻烦,也没人去注意他这个穿着铁壁峰弟子服饰的家伙到底是谁。

现在整个长白派上上下下都在讨论刚才方净和杨光的一战,到处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长白派弟子在一起低声的讨论着什么,不过弟子们在讨论的过程中脸上不时露出的不屑表情,却有些耐人寻味。

轻松的走出山门,丁诺才算离开了长白派的禁制,不过展现在面前的仍然是一望无际的山脉和皑皑的白色山峰。一阵寒冷潮湿的山风吹过,丁诺顿时觉得心胸一阵凉爽舒畅,不由得发出一声欢喜的轻啸,如同飞鸟一样向长白山外扑去……

由于没有遭受刑区直接的撞击,十年前的那场恐怖灾难并没有带给北京太大的伤害。经过十年来国人的励精图治,北京的繁荣达到了盛况空前的地步,在刑区的灰色恐怖之下,北京城内的人们刻意遗忘刑区的存在,逃避似的沉浸在这一片歌舞升平的假像中。

在北京三里屯,这个百年前的酒吧一条街,现在已经变成极其豪华奢靡的娱乐场所,各式各样的娱乐设施林立两侧,在这一片灯火通明的世界中,无数的中国人、外国人正挥霍着自己的青春和生命。

一家名叫“命运锁链”的酒吧内,一个身形魁梧的外国男子正举杯狂饮,一大杯啤酒瀑布一样灌进了他的大嘴,带着白沫的酒水泼洒到胸襟上,濡湿了一大片。

碰的一声,那外国男人将酒杯重重的摔在桌上。虽然撞击声响亮,但是在酒吧轰鸣的重金属摇滚乐中却显得微不足道。

这男人看上去年纪约三十左右,一头褐色的齐肩卷发,一脸络腮胡子,惨白的脸上一双淡黄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像极了一头饥饿的狮子。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在这人的额头正中有一个十字形的伤痕,就像一个十字架烙在那里一样。

“再来一杯!”那外国人用流利的中文大声喊道。

一边的女招待已经看得直吐舌头。这个家伙已经连干了八大杯啤酒,可现在看上去仍显得若无其事的样子,真是海量啊。

趁那女招待转身去取酒的空档,男子迅速低下头,从裤袋中掏出几张皱皱的人民币举到面前数了数,随后脸上顿时露出懊丧的表情。

怎么办?一时喝得兴起,身上的钱已经不够了。男子郁闷的想。可是从他出生那一天起所受的良好教育,让他绝对无法做出喝霸王酒这样的丑事来。他开始在酒吧内摇摆的人群中四处寻觅,看看是否有机会解决面前的小麻烦。

男子的目光在场内逡巡了一圈后,停在酒吧角落处一张小桌子上。一个身穿白色古怪长袍的年轻人坐在那里,手中明晃晃的拿着一块黄色闪光的物体,递给了面前穿着暴露的女招待。

那女招待似乎愣住,但随后立刻清醒过来,抓着那块物体飞快的离开,而那少年则默默的靠在椅子上向舞池的方向看去。

就是他了!外国男子轻轻打了个响指,端着女招待送来的大杯啤酒,向那少年的方向走去。

“请问,这里没有人吧?”外国男子举着酒杯笑呵呵的问那少年。忽然,外国男子的黄色眼眸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寒芒,眉头皱了下随即展开。一瞬间的表情演变之后,外国男人面不改色的看着面前这眼睛瞇成弯月一样的笑面少年。

丁诺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压迫感,面前这个魁梧的外国人,看样子应该足有一百九十公分以上的身材吧,手中那杯啤酒还真是吓人呢,看来很能喝的样子。

“嗯,没有人,愿意的话就请坐吧。”丁诺微笑着点头道。

“奇肯?怀特,叫我奇肯就行了。”外国人老实不客气的坐在丁诺的对面,并伸出手来道。

丁诺笑呵呵的也伸出手来和奇肯握了握,随即道:“奇肯是鸡的意思吗?”

奇肯郁闷的点了点头道:“据说是我家老爷子在吃一家著名的快餐时,指着吃剩下一半的鸡腿给我起的名字。哎,可恨当时我根本无力反抗啊。”

丁诺笑了笑没有说话。奇肯状似不经意的看了看丁诺的脖子,但那里被高高的衣领遮挡住,什么也看不到。

“我们来喝酒怎么样?难得投缘。”奇肯开始尝试好好的利用面前这个凯子。

丁诺看了看奇肯手中的啤酒杯道:“啤酒吗?嗯,好啊,很多年没有喝过了呢。”说着,他招手就向女招待要了五杯啤酒,加上奇肯手中的一杯,恰好是一人三杯。

这正中了奇肯的下怀,两人频频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奇肯这才发现面前的少年竟然酒量同样惊人,每人三杯的啤酒很快就喝得干干净净,随即又叫了六杯,转眼又被喝光。

如此反反复覆,在两人的酒桌、地上摆满了硕大的酒杯,抬眼看去怕就有二十几杯。周围酒客纷纷侧目,心中都拿这两人当成怪物,正常人怎么会有如此酒量,那些酒难道从两人的脚底板流到地板下了吗?

两个人喝得酩酊大醉,说话也变得含糊起来。

奇肯惨白的脸上浮现一片淡红色,大着舌头对丁诺说:“小……小子,你酒量不错嘛,要不要换个地方继……继续拼?”

丁诺半趴在桌上,感觉头重脚轻,勉强点了点头道:“你……你这家伙也不错,继……继续就继续!你……去找地方。”

奇肯嘿嘿笑了笑,伸手喊人买单。

一个女招待拿着账单来到两人面前微笑道:“刚才这位客人的金子已经足够买单了,我们经理根据黄金的市价折换成人民币,扣除您的消费,剩余的钱已经替您办了一张银行卡。”说着,将一张银行卡递给了丁诺。

“你小子有钱!”奇肯站起身来,黄色的眼中醉意朦胧,不由分说拉着丁诺走出酒吧,并找了辆出租车扬尘而去。

两旁的霓虹灯如同走马灯一样在车窗上闪过,丁诺一个人坐在出租车后面呆呆的注视着车窗上的某一点。

外面天色早已陷入黑暗,深黑的夜空中点缀着数不胜数的星辰,明亮而色彩斑斓的灯光照射在车窗上,让他的视野成了忽明忽暗的动感世界。

脑袋还是一阵昏沉沉的,丁诺七、八年前在刑区内喝过一次啤酒,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接触过和酒精有关的液体了。

今天喝得还真是痛快啊!丁诺不自觉的挪动了下自己的身体。眼前出现坐在出租车副驾驶位置上的奇肯,这家伙的脑袋也东倒西歪,似乎也喝多了。丁诺用力揉了揉额角,嘴边却露出一丝苦笑。

出租车在奇肯的指引下向北京郊区驶去,经过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出租车外的灯光已经变得非常稀疏。

一路上丁诺坐在后座如同昏睡了般一声也不吭,而奇肯则连一次头都没有回过。两个人之间逐渐增强的诡异气氛让出租车司机不寒而栗,等到了环城公路时,这司机便死活不肯再向前驶一步了。

奇肯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向四周环视一圈之后发现西方百公尺外有一处正在建设中的工地。他暗自点了点头,用身上仅存的几张人民币付了车费后,便将迷迷糊糊的丁诺从出租车中拖了出来。

出租车司机在车门关好的一剎那,即如同脱缰的野马般调转车头向原路折返回去,车子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得老远。

“这附近有喝酒的地方吗?”丁诺在奇肯的搀扶下含糊的问。

“嗯,就在那里!”奇肯指着远处的工地笑嘻嘻地道。说着,奇肯差不多是挟着丁诺向那黑漆漆的工地走去。

工地中每隔数十公尺便有一盏昏黄的路灯照明,由于已是深夜,工地里一个人影也没有。两个人相互搀扶着沿着泥土路走进工地,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两人一句话也没说的来到工地正中央的空地上,这里横七竖八的堆放着许多建筑用材料,钢管和方砖堆成了小山。

奇肯将丁诺扶到这里便松开手臂转身站到他对面,本来带着熏然醉意的双眼忽然射出冷电一样的光芒。

“小子,你是罪人吧?”奇肯忽然伸出手将丁诺的衣领扯到一旁,露出那块囚字形的伤疤。

丁诺叹了口气,轻轻的竖了竖衣领,顺便将奇肯的手拍了下去,重新将烙印遮盖住。

在昏暗的灯光下,丁诺脸上仍然挂着微笑,深幽的眼神一时让奇肯无法确定面前这个少年究竟在想些什么。

“罪人?你在开玩笑吧。”丁诺轻笑着说,转头作势要走。谁知丁诺刚转过头去,便感觉一个冰冷的硬物抵在自己的后脑上,随即一种令人恐惧的杀气从背后传来。硬物如同冰山一样耸然不动,从中弥漫而出的杀气隐含了某种疯狂。

丁诺无奈的举起双手并停住脚步,奇肯则诡笑着从背后绕到他面前,手中赫然握着一把硕大的银色手枪,阴黑的枪口正对准丁诺的眉心。

丁诺可以看到银枪的枪管上印有如花朵一样的拉丁文,使这银枪显得圣洁而古朴。正是这样一把枪,融合了神圣和杀戮,让丁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而顺着奇肯的手臂看上去,可以看到在他的小臂上刻有一个刺青。丁诺的眼力好得很,立刻看了个清楚,那是一个青黑色的刺青,以光辉灿烂的十字架为背景,在十字架中央斜着伸出一支青黑色的铁锤。

“你这是什么意思?”丁诺不禁苦笑道。眼前这个叫奇肯的落魄外国男人应该远比他表面看起来危险,这一点透过丁诺野兽般的直觉可以清楚的感受到。

奇肯的手臂丝毫不见颤抖,稳固得如同盘石般,脸上始终保持着一抹诡笑道:“想不到我千里跋涉到了中国的第二天就碰到你们这帮家伙,说说看,这附近还有多少你的同伙呢?”

“同伙?我哪里来的什么同伙?”丁诺郁闷的道。

他开始痛恨自己脖子上的烙印,罪人的烙印是在进入刑区之后便被打上的,到现在十年已经过去,烙印早已经深入皮肉,很难消磨掉了。虽然很早便发现这个奇肯不同寻常,但是丁诺却非常不希望跟他起冲突,除了刑区内那些人面兽心的畜牲外,他实在不想再无缘无故树立别的敌人。

奇肯嘿嘿笑了两声,然后用硕长的枪管挑开了丁诺竖立的衣领,露出那块囚字形烙印道:“这样的烙印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从而造成我失眠的毛病,你认为我会看错吗?”

奇肯冷笑一声,脸上的诡笑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狰狞的杀气,满头凌乱的长发微微怒扬,一种弥漫着疯狂和乖戾的杀气随之笼罩了丁诺全身。

面对奇肯的杀气,丁诺自然而然的作出了反应,体内的契机随之而动,一双手猛地变成惨白色的狼爪。

奇肯眼睛一亮,笑道:“还不肯承认吗?看来还是个兽人呢,哈哈。”

丁诺仍是一脸和善的微笑,但其实他正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丁诺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那不是惊慌失措,而是极度的兴奋。作战本就是野兽的天性,何况在奇肯同样类似于野兽的杀气逼迫下,他更是难以按捺胸中嗜血的渴望。

奇肯明显看出丁诺的反应,嘴角咧出一道残忍的弧度,用如同带着冰渣的冰冷语气道:“控制不住兽性了?要露出真面目了吗?”

奇肯并没有立刻动手,就如同猫在戏弄垂死的老鼠一样,从他眼神中射出的杀气,似乎早已经将丁诺当作死物。

两人僵持片刻后,出乎奇肯意料的,丁诺的双手恢复了常态,整个人也变得如同普通人一样。

丁诺苦笑着道:“看来真是隐瞒不了啊,不过请你放过我吧,我不过是一个倒霉的人罢了。”但丁诺并没有躲开的意思,奇肯的银枪仍然稳稳的顶在他的额头上。

奇肯一愣,似乎没想到丁诺竟然会求饶。在他的印象中,能够从刑区出来游荡于人类社会的罪人,都是些刑区的死忠之士,罕见用枪一逼就会求饶的。

奇肯挠了挠脑袋,咧开嘴笑道:“你这样的罪人倒是罕见,就不怕丢了你们刑区主子的脸吗?”他的双眼开始释放出危险的气息,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已经逐渐用力。

丁诺看似紧张的握紧了双手,却在奇肯没有发觉的情况下,轻轻抚了下手腕上的黑色纹饰。

一道耀眼的火光从他的手腕处猛烈燃起,轰轰烈烈的烈焰将奇肯吓了一大跳,连忙将银枪收了回来,险险躲过了丁诺面前凭空出现的一道剑影。

“小混蛋!你竟然从山上下来这么长时间才放我出来透气,找死吗?”

奇肯目瞪口呆的看着丁诺面前飘浮着一柄形式古朴的火红长剑,剑身上仍吞吞吐吐的散发着炽热的火焰。而更令奇肯无法相信的是,这火红的长剑竟然正在说话!

丁诺讪笑的看着眼前燃烧着愤怒火焰的融天剑,笑道:“我本来是想带着你们四处游荡,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不行了,有人想要我的命呢!”说着,他指了指对面傻呆呆的奇肯。

“是谁?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融天剑声色俱厉的咆哮,猛地调转剑身,锋利的剑尖直指奇肯。

奇肯瞪大了眼睛看着融天剑,显然融天剑的存在出乎他的意料。融天剑在空中不住的喷发着呼啸的火焰,就如同火神在凝视着奇肯一样。

成功的将奇肯的注意力吸引到融天剑上后,丁诺悄无声息的向后挪去,随后一个纵身向夜色中逃窜。此刻丁诺已经进入兽化状态,速度变得离奇快速,只一眨眼间,身影便纵到十几公尺之外。

奇肯和融天剑同时大惊,尤其以融天剑为甚,它可是无法离开储物手镯的,见状怒吼一声,也顾不上奇肯,剑身一晃便化作一片火光,径自追着丁诺的身影去了。

奇肯却仍然沉浸在惊讶之中,等反应过来后丁诺和融天剑早已经跑远了,空中只留下一点微弱的红色,但也转瞬消失。

奇肯张口结舌了半天,最后只好郁闷的将手臂垂下,银色的巨型手枪神秘的消失,他似乎又恢复了落魄的外国男人模样,全然没有刚才的威势,但随即一声惨叫在漆黑的工地中响起││

“我哪儿有钱回市区啊!”凄厉的叫声传遍了整个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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