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辉映钗黛的两个贵宾:湘云和妙玉
作者:吴蓉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578

))”宝玉不等说完,忙用话岔开。湘云笑道:“这一辈子我自然比不上你。我只保佑着明儿得一个咬舌的林姐夫,时时刻刻你可听‘爱’‘厄’去。阿弥陀佛,那才现在我眼里!”说的众人一笑,湘云忙回身跑了。

湘云的乐观、豪爽,甚至“咬舌”的毛病都显得十分可爱。史湘云来贾府,小说没有特意安排她的初来乍到。也许因为她是贾府的常客,所以,直到大观园建成她才出现,而且也没给她分配居所,她住在黛玉处。但是她和宝玉的关系却十分密切,作者到了二十一回才补出,补叙了宝玉和湘云儿时两小无猜的情景:

黛玉起来叫醒湘云,二人都穿了衣服。宝玉复又进来,坐在镜台旁边,只见紫鹃、雪雁进来伏侍梳洗。湘云洗了面,翠缕便拿残水要泼,宝玉道:“站着,我趁势洗了就完了,省得又过去费事。”说着便走过来,弯腰洗了两把。紫鹃递过香皂去,宝玉道:“这盆里的就不少,不用搓了。”再洗了两把,便要手巾。翠缕道:“还是这个毛病儿,多早晚才改。”宝玉也不理,忙忙的要过青盐擦了牙,漱了口,完毕,见湘云已梳完了头,便走过来笑道:“好妹妹,替我梳上头罢。”湘云道:“这可不能了。”宝玉笑道:“好妹妹,你先时怎么替我梳了呢?”……(宝玉)不觉又顺手拈了胭脂,意欲要往口边送,因又怕史湘云说。正犹豫间,湘云果在身后看见,一手掠着辫子,便伸手来“拍”的一下,从手中将胭脂打落,说道:“这不长进的毛病儿,多早晚才改过!”

从宝玉的“你先时怎么替我梳了呢?”到湘云和她的丫鬟翠缕都用“多早晚才改”来指责宝玉的老毛病,读者不难想见他们之间青梅竹马的关系。从洗脸、梳头、吃胭脂等细节的补叙可见,宝玉和湘云从前是相当了解的。

鹿肉醉酒:名士风流的寄托

《红楼梦》中曹雪芹塑造薛宝钗和林黛玉的形象时,似乎分别融入了儒家和道家的因素。宝钗的形象,端庄儒雅,像一位圣人般的女子;而黛玉形象,道骨仙风,像一位仙人般的女子,即“绛珠仙子”。而史湘云的形象则体现了儒道兼综的玄学思想,曹雪芹借史湘云塑造了一位风流名士。

首先在吃鹿肉的情节中体现了湘云的名士风流。第四十九回在“琉璃世界白雪红梅”的背景下,作者描绘了“脂粉香娃割腥啖膻”的场景:

湘云一面吃,一面说道:“我吃这个方爱吃酒,吃了酒才有诗。若不是这鹿肉,今儿断不能作诗。”

黛玉笑道:“那里找这一群花子去!罢了,罢了,今日芦雪广遭劫,生生被云丫头作践了。我为芦雪广一大哭!”湘云冷笑道:“你知道什么!‘是真名士自风流’,你们都是假清高,最可厌的。我们这会子腥膻大吃大嚼,回来却是锦心绣口。”

史湘云(2)

http://book.sina.com.cn2006年11月24日00:16新浪读书

连载:话说“《红楼梦》中人”作者:中国《红楼梦》学会出版社:崇文书局

“是真名士自风流”,可谓湘云的写照。略早于《红楼梦》的《儒林外史》中也写了对假名士的讽刺和憎恶。古代的名士,指已知名而不求做官的知识分子。但是,也有些人通过“扬名”而博得声望,反成了做官的阶梯和捷径,这些“纯盗虚名”的假名士,是令人深恶痛绝的。湘云在这里讽刺假正经,也表现了作者的对真名士、对名士风流的追慕。

湘云醉眠芍药(左衣旁,右因)的场景,有贵妃醉酒的美貌,更有刘伶醉酒的魏晋风度

。作为水做的骨肉,史湘云的表现形式是酒。《红楼梦》第六十二回正文中,围绕怡红公子宝玉的寿辰,叙写了大观园中众女子与宝玉共度寿宴的欢乐场景,并详细描述了“憨湘云醉眠芍药(左衣旁,右因)”的细节。“芍药(左衣旁,右因)”,就是以芍药的落花当坐垫。《开元天宝遗事》记载:

学士许慎选,放旷不拘小节,多与亲友结宴于花圃中,未尝具帷幄,设坐具,使童仆辈聚落花铺于坐下。慎选曰:“吾自有花,何消坐具?”

坐在芍药花堆成的褥垫上畅饮足见其名士风采了,更何况《红楼梦》让一红粉女郎醉眠其上。山石僻处、芍药花飞、红香散乱、蜂蝶闹嚷的景象,衬托出湘云酣醉的神态。与葬花的黛玉、扑蝶的宝钗相比,面对着花落蝶飞而不牵动春恨秋忧的人,的确多了一层智慧与逍遥。嘉庆年间的东观阁本批语在赞叹“天仙幻境”的同时,也指出湘云“实在豪爽,闺阁中另是一流”。此回写湘云醉眠,表现了她的竹林名士风采。

史湘云醉境中还说着酒令:“泉香而酒冽”、“直饮到梅梢月上”,联系她那“是真名士自风流”的豪言,自然能让人联想到魏晋风度,联想到以醉酒著称的阮籍。潇洒的魏晋风度很大一部分成就于酒意醉态。阮籍的深度在于痛苦追求、“穷途而哭”之后,他踩出了一条新路——既不完全出世,又不彻底入世,他把儒道兼综的玄学思想溶在酒里,人境与虚无之境的矛盾完全靠酒来调和。这就是醉态背后魏晋风度的深刻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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