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除了在皇宫里，第一次认真的坐在梳妆台前描眉化妆。

夜燃香曾经夸过我说，我虽然没有陆风翎那般风华绝代，但也是清雅绝俗，如果好好装扮，定会妩媚动人；以前在山上，师兄师傅们总是说我长得难看，甚至还说我皮肤黝黑，摸上去粗扫无比；他们也不想想，每天跟着陆风月这个没天理的在一起练武，我不晒黑吗？我能不粗糙吗？

而今，离开了无极山，没有了阳光灼热的曝晒，更没有人催着我练武，做苦力；一段时间下来，原本黝黑的肌肤也变得白皙，精巧的五官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越加美丽动人，连他们总是为之不屑、常常对我嗤之以鼻的胸口，都慢慢的挺立起来，大有扬眉吐气之意。

娇红的胭脂轻轻地擦在白皙的脸颊上，一汪弯弯水月眉，淡淡含情目，挺翘的鼻尖和娇红的嘴唇，自然是浑然天成的出现在初阳的晨暮中；一直被我简单扎起来的长发也被我挽出几个漂亮的髻来，我素来不太喜欢绢花，便在首饰盒中拿出几颗珍珠雕琢，居然别有一番心意，看起来明艳动人。

我的皮肤相较于其他少女的要白很多，所以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夜燃香总是会给我做一些红色或是绯色的罗衫拿来要我穿，素来喜欢简雅的我穿不惯那些绫罗绸缎，总是将他给我的衣服包了又包的压在箱子里，想他了就拿出来看看，大有睹物思人的意思；几个月前从山上下来我也没有带多余的衣物，只是将他赠与我的衣物中挑出一件最喜欢的带上；本是想着在见到他的那一面穿给他看，想要告诉他，他的龙儿已经长大了，已经是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只是没想到，他有更漂亮的第一美人看，哪有闲情看我这棵野草。

所以，当我打开布包将一直舍不得穿在身的绯色裙衫穿在身上的时候，一直在一边伺候的丫鬟们都看呆了；也许是从来没有见过我这样悉心打扮，皆是一脸惊艳的看着我。

“怎样？相较于你们王府里的戚夫人，我也不赖吧。”

我含笑在丫鬟们面前转了个圈，裙衫下摆随着我的转动绕起大大的一个弧度，宛若蝴蝶轻舞，风度自然迷人。

“姑娘本就生得美，好好装扮当然是要比府里的夫人们还要动人几分，怪不得三皇子对姑娘如此宠溺，事事迁就。”

一个丫鬟走上前，这话说的酸溜溜；不停往我身上瞟的眼睛里露出几分羡慕。

听她这话，难不成大伙儿都以为我是天傲从外面带回来的野女人吗？

我嗤之以鼻，拿起桌子上的水晶耳环戴在耳垂上，顿时整个人显得更加风华无双，高傲的挑动双眉，嘴角露出几分玩味：“不要把我跟天傲那个烂人相比，本姑娘绝对不会嫁他这种人。”

“对，本皇子就是当和尚也不会娶你这野丫头。”

一声欢快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不猜也会知道是他来了。

我转过身，莲步轻移，含笑文雅；我看见他在见到我的容貌时愣在了那里，还看见他原本靠在门框上的身体晃了晃，甚至还听见他低声嘟囔着：野丫头原来只是天鹅。

“本公主，就算是当尼姑也不会嫁你这个臭男人。”

我凑近他耳边挑衅，张口就破坏了自己这一身舒雅的装扮。

可是，他好像并不生气，而是不顾其人眼神的围着我转了两圈，一眼惊艳的嚷嚷：“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龙儿，你这个样子不说话，还真能迷死一票人。”

我斜眼瞪他，看着他细白的脸上居然带着可疑的红晕上下打量着我，那双眼睛还好奇的在我的胸口扫了扫，说风月有福了，原来野丫头藏得深，是个美人胚子。

听见他这样夸我，我也欣然接受；可是想到皇甫逸风，原本欢雀的心也慢慢沉浸下来。

大厅之中

皇甫逸风一身白色锦服，领口和袖口上都用金线绣着飞龙腾云图，一头墨发随意的飘散在耳侧，带着纤细柔和的美；他好像当真是被独御栖凤毒镖上的毒折磨的不轻，所以，当我出现在他面前，看着他莹白中透着暗青的脸色，心里还是一疼。

见我出现在大厅之中，一直坐在原位喝茶的独御栖凤居然站起来，微愣的眼神在我的身上扫视了好几圈后，居然变得越来越冷，好似我不该这样穿一样。

而皇甫逸风，则也是站起身；只是他在看清楚是我之后，快步走上前，一把就抓住我的手，那温暖的温度深深地熨帖着我的掌心，玲珑的眼睛里带着重逢后的狂喜，声音喑哑低沉：“龙儿，谢谢你出来见我。”

说着，我看见他的眼眶湿了，看见他本是苍白的嘴唇变得红润了，甚至还看见，他的眼睛里全部都是我的影子。

我挣脱了几下，想要睁开他的禁锢，但他抓的很牢，我的挣扎根本不顶用；我瞧见天傲笑的一脸暧昧的转过身，看见独御栖凤好像有些气结的又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的大手有些发抖。

“你放开，我们这样不合规矩。”

“什么不合规矩，以前我们不都这样吗？”

听见我的拒绝，他又上前一步，我的鼻尖几乎快要撞到他的胸口，而他的大手更是炙热了几分。

“你也说了，是以前；逸风，我今天出来见你只是想要拜托你，你就当做没有看见我，没有遇见我，就当做那个司马龙儿还乖乖的呆在冷宫里，好不好？”

我说出了这次出来的真实目的，一双清目直直的盯着他闪烁的眼眸，口气中带着恳求。

“龙儿，你不相信我？你跟我回去，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我不会再让你会到冷宫，你还记得我们的新房吗？你是我的妻啊，是我要娶得女人，怎么能流落在外呢？”

他这话不说倒好，一说就立刻激起了我心里的愤怒。

“什么妻子？什么你的女人？皇甫逸风，你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两年前，我苦苦哀求，我甚至为了你举刀去杀人，为你失去了我最亲近的银剑，为你我被打入冷宫，每天以剩菜馊饭为生；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你的妻？”

面对我的指责，他有些彷徨的朝后退了一步，本就纤弱的他在这一刻，显得尤为无助；要是以前看见他这样，我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但是现在不会了，因为我知道这都是他的假象，他武功深不可测但却每天装成病秧子，他城府难以揣测，但却装的温温无害；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先是欺骗了我的心，然后再践踏我的情；这就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人，这就是我一生之中最干净的感情；居然全都都是谎言。

“龙儿，我从来都没有折磨过你，是我，是我都在折磨我自己；当初我拒婚，真的是迫不得已；两年来我和魏子兰形同陌路，更是跟她分房相睡，因为在我的心里，始终都将你看成是我的女人，只有你才配当我的枕边人；两年来我每天都会站在宫里最高的阁楼上看着你住的那座冷宫，当我见到宫里炊烟升起的时候，就是我活下去的最大动力，因为我知道你在等我，我知道你是活着的。”

“龙儿啊，如果说我们曾经错过了，如果说我曾经的决定伤害了你，可是你也要记住我的话，在伤害你的时候，我的心也是跟着痛，跟着哭。”

说到这里，脸色苍白的他居然掉出了眼泪，我神色一震，不敢确信的看着他，看着他的眉、他的眼，甚至，还看见他因为身体初愈而微微气喘的样子。

以前种种温情，像是复苏了一样在我的眼前晃动。

苏州城外的树林里，他身中软骨散而倒在树上气喘娇弱的样子；初晨来临，我端着他最喜欢的粥出现在他面前，他含笑接过去的样子；我因为情动而抱着他亲吻时，他温柔回应的样子，还有在那个大雨之夜，我跪倒在司马山庄众人尸首前，他站在雨地里默默陪着我的样子……

过去种种，一幕幕就像是画卷一样从我的心里露出来；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让我好不容易坚强起来的勇气，顿时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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