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妙手回春(2)
作者:金牛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35

早春二月,今天又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风和日丽。广济堂里有孙虎和郝可仁招呼,闲暇无事的朱俊忽然动起了游兴,想‘故地’重游。

说走就走,出了店门骑上马沿着咸宜坊大街往北走,过广济寺、途经鸣玉坊和西直门大街。

在积水潭和什刹海中间穿过去,打马向东。蹄声嗒嗒,马儿悠闲地踏着小碎步向前走着。朱俊坐在马上,浏览着街路两边的风土人情。看到清一色的四合院,有品级的人家门楼高大,门前两侧蹲着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看了这些,他感触颇深,顺天府(北平)毕竟是几朝故都,人文、风土人情与辽东相比竟有天壤之别!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了父亲,禁不住郁郁寡欢起来,他的眼睛渐渐潮湿了,想到就在几年前正是父亲带他来过这里,而今父亲已经遇害不在了,他默默在心里回想着父亲的音容笑貌……!

满腹辛酸的他信马由缰往前走,慢慢来到了北城的崇教坊,那里有孔庙和国子监。

十五岁那年父亲陪着朱俊第一次到顺天府来参加乡试,因为时间紧迫,没好好游玩,现在正好有机会旧地重游,也可借此缅怀父亲。

在孔庙前寄放好马匹,朱俊缓步向庙门走去。孔庙建自元朝,是皇帝祭祀先贤、圣人孔仲尼的庙堂。进到庙里迎面就是高大的先师门、大成门,在大成门的两侧立了好些石碑,碑上刻有大元以来所有进士的题名。

朱俊看了这些题名心中暗想,莘莘学子饱受十年寒窗苦读,方落得石碑题名,如今人安在?他们早已变成一堆枯骨不知葬在何方?只在石碑上留下个冷冰冰的名字,可见为名为利总是人间一场戏!戏总有落幕时,来匆匆去也匆匆!而我呢,难不成也要当一个人间匆匆的过客吗?想到此,朱俊立刻神情落寞兴趣索然了!

朱俊自认是个离经叛道之人,对孔圣人的高论不愿苟同,同时对他为谋求一官半职游说列国深不以为然,也就无心去瞻仰大成殿和崇圣祠了,转身溜溜达达默默地走出了孔庙。

相距孔庙不远就是国子监,国子监和孔庙为同一时期兴建,称为左庙右学。国子监是顺天府所设的最高学府,本朝初时朱元璋在应天府(京师金陵)创办国子学,顺天府也有一处国子学,也就是现在的国子监。九年前(洪武十五年),朱元璋颁下旨意统一将国子学改称为国子监。

这里是天下学子心目中向往的最高学术殿堂,可在朱俊眼里,这里可看的除了元时的建筑外,对其它的都兴趣皆无!他找到了自己当年参加乡试时的“小格子”,在这小格子里他被整整关了九天!为了不辜负恩师和父亲的殷切期望,他尽心尽力答出了精美的试卷,终于少年得志考取了乡试头名举人――解元。

如今再看到这些景物,已物是人非,慈爱的父亲不在了,朱俊满怀悲怆,万念俱灰!他自问如今家在哪里?父亲、娘亲又在哪里?面对此情此景,朱俊默默凭吊、早已泪湿衣襟。

不知不觉间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国子监,来到对面街上,朱俊努力平息了一下纷乱的心绪。此处是崇教坊,因毗邻孔庙和国子监而得名,这里居然翰墨味十足,整条街都是收售文房四宝、诗、词、字、画,典章和书籍的店铺。所有的店铺里都挂有各式各样的名人墨宝、字画,还有珍玩古董,真是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他被一个古色古香仿柳体的《文博斋》大匾额所吸引,觉得匾额既出自名家手笔,店内必然不会十分寒碜,便漫步走了过去。

当他迈进敞开的店门,掌柜的见他长得高大健壮、举止优雅,又是文生公子打扮满身书卷气,很像世家子弟岂敢怠慢,忙拱手相迎。

朱俊对店东点头致意,然后便独自欣赏起店中的陈设来,店内挂满了名人诗词、字画,摆放着大量的金石玉器等物,确是应有尽有。每件都十分精美,朱俊大有爱不释手之感,同时也在暗中判别真伪。这时他来到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看到墙上挂着一幅立轴,无意中打量了几眼,突然,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他,让他仔细欣赏起这幅画来,他发现这幅画笔法别致、意境深远!绝非庸才所作。

再看,这画中湖光山色、草堂掩映,无不相映生辉,布局满而不臃,皴法简练成熟,此画笔法绝佳颇显功力,别人实难作伪,看来必是真迹无疑!

这幅画题为《西郊草堂图》,落款是王蒙。朱俊看了题跋和落款,心中暗喜,他知道王蒙乃元时书画大家赵孟?之外孙,而赵孟?则是大宋皇室宗亲后裔。

掌柜的一直暗中留意朱俊,见他在画前久观不语,知道碰上了识货之人,此人绝非俗客可比。见朱俊向他招手便快步走了过来,问道:“公子,您有何见教?”

“掌柜的,这幅画卖不卖?”

“公子,您真是好眼力,这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看公子爷您是行家,货卖识家,我忍痛割爱了,只要您五十两银子,这画在别处是买不到的!”

朱俊看了看掌柜的,微笑着说:“你想劫道是不是?你出的这个价比劫道还狠!行情我还略懂一点,当初你收这幅画的时候,至多给了人家十两银子,转转手你居然要五十两,手太黑了!”

掌柜的闻言禁不住脸红了,答不出话来,只好陪着干笑。

朱俊又说:“当然了,有些东西对喜欢的人来说是无价的,可是对那些目不识丁的人,你就是一两银子卖给他,他也不会要,掌柜的你可赞同?”

“那是、那是。”

“千万不要因为有人喜欢就使劲抬价,那不是经商之道!这幅画我虽然很喜欢,可我至多给你三十两银子,否则便罢了。”

“好好,成交!公子您真有一双慧眼,佩服。我这儿还有一幅珍品,公子您可要看看?”

“好吧,拿出来看看。”

掌柜的从里间屋拿出个黄缎子布卷,看这布卷就知不是民间之物。掌柜的向窗外打量清楚,见左近没人,这才在柜台上将布卷解开,拿出一幅画展开来,朱俊一眼就认出是王冕的画《墨梅图》。

据说这幅画最早收藏于元宫大内,现在流落到民间,看画上的印章已经过四五个人收藏。王冕出身贫寒,素喜梅、竹,以梅自居,性傲而清高,终生不事元人。朱俊对王冕的刚正不阿很是钦佩,二话不说决定买下。

收好两幅画,朱俊已是意兴阑珊,回到孔庙前取回马匹,翻身上马按原路返回广济堂。刚到门口还没下马,就听小伙计高声喊太好了公子爷回来了。

广济堂里挤满了人,听到小伙计的喊声,纷纷回头观看并自动让开条路。朱俊下马将马交给小伙计,迈步进到店中,看到地中央的门板上躺着个汉子,正在左右翻滚,痛楚万分地哀嚎着!哀嚎声如牛吼,嘴里还不断往外流淌涎液。

几个郎中全都束手无策,求助般望着朱俊。朱俊毫不犹豫立刻蹲下身子为病人切脉,问他哪里疼痛?

病人断断续续地说:“心口……疼、肚子疼,就像有东西啃噬我的心一样?”

看了看病人挂在口边的涎液,朱俊让人取来钵盂接他口中流出来的秽物。时间不长流了半钵盂,朱俊反复观看,开始时涎液混浊似有重量,随后迅即沉淀钵底,上者清、下者浊。朱俊想也不想,拿过纸笔开了一张药方,叫过随来的家人,在他耳畔悄悄叮嘱了一番。这时药已抓好,几个壮汉抬着病人回家了。

看着渐渐远去的病人,屋里所有人全都满头雾水,不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朱俊不说,别人也不敢问。过了好一会儿,郝可仁才期期艾艾地问道:“敢问朱公子,刚……,刚才那人得的是什么病,能告诉我们吗?”

朱俊坦然回答道:“不是我故弄玄虚,只是现在还不能说,说则无益,明日午前定有消息,到时候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众人见朱俊不愿多说,也就不敢再问了,看热闹的街坊四邻和看诊的病人也都纷纷散去。

朱俊简单询问了店里的情况,知道没有什么大事正准备离去,郝可仁见了凑过来,关切的对他说:“公子,您医术高超,燕王府刚刚贴出榜文,访求名医给郡主治病,这是您扬名天下的好机会,何不去试试?现在全城都沸沸扬扬哄传这件事呢!”

几个郎中和所有的伙计都用那种热切的目光看着他,期盼他能大显身手。出乎意料的是,朱俊听了,仅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向众人告别独自回客店去了。

有个郎中问孙虎:“孙掌柜,朱公子实在令人高深莫测,他到底是怎样的人,您能不能给我们说说?”

孙虎呵呵笑道:“你们太小看我家公子了,他出身高贵,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十五岁那年就是顺天府乡试的头名举人――解元公了!”

听到这儿屋里响起一片惊呼声,孙虎又说:“还有让你们更吃惊的事呢!公子他若在朝中为官,文可安邦、武可定国,在野就是个大英雄,‘神龙’朱俊你们可听说过?就是他!”

在场的人几乎都惊呆了,过了好长时间屋里才爆发出一片哗然,有人惊呼着:我们真是有眼无珠哇!

郝可仁嘟嘟囔囔道:“难怪、难怪……!”

孙虎又说:“公子志不在行医,也不愿做官,你们就别费心了。”

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