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百思不解
作者:一水沉香      更新:2020-06-12 15:05      字数:3621

黄蓉却拉住他道:“此间事多,还需你助力,裘千仞已然醒悟,不会伤了芙儿的。”她以为郭芙为妹妹着急,才忽然发狂,心知以她的功夫,追不上水上漂,自然会回来。耶律齐不知从何说起,欲争无从,眼前确实是厅内之事要紧,心中盘算杨过就在外面,想来也不会出甚么事,方才作罢。黄蓉见他听话,便走到一灯身前,行下礼去,说道:“侄女逼于无奈,提及旧事,还请大师见谅。”一灯微笑道:“蓉儿,蓉儿,真乃女中诸葛也!”厅中诸人之中,皆不知旧事,均是相顾茫然。

裘千尺见事情演变到这步田地,望着兄长的背影终于在屏门外隐没,料想此生再无相见之日,胸口不禁一酸,体味他“你叫我回来,我却叫你回来呢”那句话,似乎是劝自己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心中隐隐感到一阵惆怅,一阵悔意;但这悔意一瞬即逝,随即傲然说道:“各位在此稍待,老婆子失陪了。”黄蓉道:“且慢!我们今日造访,乃是为求绝情丹而来……”裘千尺向身旁随侍的众人一点头。众弟子齐声唿哨,每处门口都拥出四名绿衣弟子,高举装满利刃的渔网,拦住去路。四名侍女抬起裘千尺的坐椅,退入内堂。

黄蓉等见到渔网阵的声势,心下暗惊,均想:“这渔网阵好不厉害,不知如何方能破得?”便这么迟疑,大厅前门后门一齐轧轧关上,众绿衣弟子缩身退出。武敦儒带着耶律燕仗剑外冲,砰的一声,二人双剑夹在门缝之中,登时折断,看来大门竟是钢铁所铸。黄蓉低声道:“不须惊惶!出厅不准,但咱们得想个法儿,如何破那带刀渔网,如何盗药救人。”

公孙绿萼随着母亲进了内堂,问道:“妈,怎么办?”裘千尺见兄长已去,对方好手云集,知道此事甚为棘手,但杀兄大仇人既然到来,决不能就此屈服,好言善罢,微一沉吟,说道:“你去瞧瞧,杨过和那四个女子在干甚么?”此言正合绿萼心意,她点头答应,向“火浣室”而去。

行到半路,却给一个俏影拦下,绿萼一惊,看清方道:“郭姑娘?”来人正是郭芙,确如黄蓉所料,她追了一会儿,便看不到裘千仞的人影,运气疾奔之下,心中狂躁之气减了稍许,也是先前耶律齐输给她的玄门正宗真气压制,将一身杀气压回剑内,她不熟路途,只得茫然在谷中找寻。此时见了公孙绿萼,认得她是那裘千仞的亲戚,便喝道:“你见到那大和尚了么?”绿萼摇了摇头,却见郭芙忽得出剑指着自己,冷道:“你说是不说?”绿萼道:“郭姑娘,我当真不知道,且你妹子并没有事,你回大厅一见便知。”郭芙眼中惊疑不定,忽地收剑,转身便去。

绿萼未料她如此便信,一时惊住,忽得想起一事,忙叫住她。郭芙茫然回头,绿萼上前道:“我妈妈用渔网阵困住了他们,你先别慌回去。”郭芙一惊:“那还了得。”转身就要奔回去。绿萼忙拦住道:“你自己不是对手,去了也没用。”

郭芙沉吟片刻,道:“你干嘛提醒我,若我也给擒住,岂不如你妈妈的意?”绿萼道:“你是杨大哥的朋友,我岂能害你。你不必心急,谷中诸人武功绝不及你妈妈他们,他们一时受困,我妈妈也奈何不得。”郭芙深觉有理,看着她半晌,方道:“姊姊,你是个好人,你舅舅既然没伤我妹妹,那我不打你啦,你去罢。”绿萼虽与她不甚熟识,但言谈之间也知她性子冲动,忙道:“你还要回去?”

郭芙摇了摇头,道:“我找杨过去!”绿萼略感愕然,沉吟一下笑道:“我与你同去。”郭芙疑惑道:“你刚刚不还骂他?”绿萼笑道:“我也听见你骂他了。”郭芙直瞪眼道:“那不一样,他该骂。若非要他助手,我才不找他呢,可你怎么不帮你妈妈?”绿萼略一踌躇,咬牙道:“我若不帮手,杨大哥必没了性命。”郭芙握着她的手,微笑道:“那咱们一起去。”

二人走了一阵,听到前面有人说话,是小龙女的声音,接着杨过回答了一句。郭芙刚要呼喊,却给绿萼拦下,这时天已全黑,绿萼拉着郭芙往道旁柳树丛中一闪,心道:“不知他们在说些甚么?还是莫打扰的好。”郭芙见绿萼不住朝她挥手,小嘴一撇,站在一边。绿萼却放轻脚步,悄悄走近,见杨过和小龙女并肩站立,听杨过像是迟疑了一会儿,方道:“我,我可是得罪了郭大姑娘么?”小龙女看他一眼,摇头道:“我不知道,不曾罢。”杨过咬了咬牙,道:“这姑娘的脾气当真难防,是了,咱们昨日不是还在终南山么,怎么今日就来了绝情谷?”小龙女见他苦思冥想,也不知他犯了甚么魔怔,方道:“咱们一路走来的呀,过儿,你怎么了?”杨过敲敲脑袋,只觉自己脑中一片混沌,似是还未醒过神来,便道:“不知道,想来是昨日做了个梦,还没醒过来呢。”小龙女担忧道:“只怕是那情花毒要发作了罢,那毒除了疼痛,也不知有甚么旁的效用没?”杨过摇摇头,道:“但愿神僧早日醒转,大家释仇解怨,邪毒尽除,岂不是妙?我也不知何处开罪了她……啊哟!”这“啊哟”一声惊呼突如其来,郭芙绿萼皆吓了一跳,不知杨过蓦地里遇上了甚么怪事。

她二人心中关切,情不自禁的探头张望,朦胧中只见杨过摔倒在地,郭芙刚要前去,只听小龙女低声道:“是情花之毒发作了吗?”杨过只是□□:“嗯……嗯。”竟痛得牙关难开。郭芙心想:“他有姑姑疼爱怜惜,我何必自讨没趣。”便又撤了回来。绿萼看着大是怜惜,心想:“他已服了半枚丹药,再服半枚,情花之毒便解。这半枚灵丹,说甚么也得去向妈妈要来。”

过了片刻,杨过站起身来,吁了一口长气。小龙女道:“我瞧你毒发一次比一次厉害,那神僧尚须一日方能醒转,便算他能配解药,也未必……也未必……你这番苦楚,可也难受得很啊。”她本想说“也未必来得及”,但终于改了口。杨过苦笑道:“这位公孙老太太性子执拗至极,她的解药又藏得隐秘异常,若非她自愿给我,否则便是将谷中老幼尽数杀了,钢刀架在她颈中,也是决计不肯拿出来的。”小龙女道:“我倒是有个法子。”杨过早猜到她的心意,说道:“如你所言,咱们天生命苦,我有你怜惜已然心满意足,我此生所求终不可得,何必再勉强自己也委屈旁人,此事不提也罢。”

小龙女呜咽道:“你莫要以我为念,我,我不觉得委屈,何况娥皇女英,自古便有,二女同事,未必不佳。”绿萼心中大震,知道小龙女在劝杨过娶了自己,以便求药活命。杨过全部心神对抗体内花毒,闻言不觉有些呆然,一对星眸紧紧盯着小龙女,良久忽然叹了口气,茫然道:“你纵然情愿,她……她怎么肯……”小龙女一愣,道:“我与她同处那些日子……我瞧她人很好啊。”杨过忽而笑道:“她也算性子好的,这天底下便尽是娴静淑女了。”小龙女疑惑道:“公孙姑娘性子不好么?”杨过身子一颤,啊了一声,微觉尴尬,他方才听小龙女说娥皇女英,不自觉的便想到郭芙身上,一时岔了开去,连忙补救道:“是,你说的是公孙姑娘啊,她……她自然是好。其实天下好女子难道少了?那程英程姑娘,陆无双陆姑娘,也是重情笃意之人,若我个个辜负不得,岂不要通通娶回来?”言罢自嘲一笑。

郭芙闻言低骂道:“你想得美!”正要现身骂他一顿,忽听杨过蹙眉问道:“是谁?”绿萼郭芙二人只道被他发觉了踪迹,正要应声,忽听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傻蛋,是我!”只见陆无双和程英从树丛后的小路上转了出来。

郭芙一见她便有气,见绿萼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些甚么,心道:“我就说先前的话都是杨过教的,她还不肯承认,等会儿给我听见,定要抓她个人赃并获。”念此便躲在一旁静静看着。

四人坐在石上,小龙女见那程英温雅腼腆,甚是投缘,拉住她的手说话,杨过和陆无双坐在另一边说话。但龙、程二人性子沉静,均是不擅言辞,只说得几句便住了口。杨过和陆无双却你一句“傻蛋”、我一句“媳妇儿”的有说有笑。程英突然插口笑道:“杨大哥,你现下有了杨大嫂,叫我表妹可得改改口了。”

杨过“啊”的一声伸手按住了口。陆无双也突然惊觉,羞得满脸飞红。程英心中暗悔,想到:“他们随口说笑,原无他意,我这么一提,反而着了痕迹。”忙打岔道:“杨大哥,你中了花毒,现下觉得怎样?”杨过道:“没甚么。郭伯母足智多谋,定能设法给我求到灵丹妙药,我担心的倒是她的伤势。”说着向小龙女一指。

程英和陆无双一齐失惊,问道:“怎么?杨大嫂也受了伤吗?我们竟一点没瞧出来。”小龙女微笑道:“也没怎样。我运内力裹住毒质,不让它发作,几天之中,谅无大碍。”陆无双道:“是甚么毒?也是情花之毒么?”小龙女道:“不是,是我师姊的冰魄银针。”陆无双道:“原来又是李莫愁这魔头。傻……杨大哥,你不是瞧过她那本【五毒秘传】么?冰魄银针之毒虽然厉害,却也并不难解。”

杨过叹了口气,说道:“毒质侵入了脏腑,非寻常解药可治。”于是将小龙女如何逆经脉疗伤、郭芙如何误发毒针之事说了。陆无双伸手在石上重重一拍,恨恨的道:“郭芙仗着父母之势,竟是如此无法无天。表姊,咱们不能便此跟她罢休。她父母是当世大侠,便又怎样?”郭芙闻言怒意大增,却听小龙女道:“这件事也怪不得她,倒和斩断他手臂不同。”不由心道:“龙姊姊算是讲些道理,但为何人人都将杨过断臂一事怨在我身上,也太不公!”这样想着忽觉一道目光直直瞪着自己,竟是绿萼,不由想到:“她听见是我断了杨过的手臂,也在恨我了。”不由大为委屈,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