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作者:苏木      更新:2020-04-20 03:17      字数:6605

沈川一口水还没有喝下去,不过瞄了眼屏幕,一口水完完整整从嘴里喷了出来。

“这就是你所说的修改数据,让安痴海去黎国和亲?”

叶漫慢悠悠的望向沈川,将薯片放进嘴里。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我不修改数据他们俩能相遇吗?”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我把娘子拱手让出去的时候我心多疼吗?”

叶漫忿忿不平道,抓了一大把薯片塞进嘴里。

“天天就娘子娘子,我有念叨过那是我心心念念想抓到的猫妖吗!”沈川受不了开口怼了回去。

“沈川你别得意啊,你部门弄错姻缘这件事我可是还没告诉老大呢!”叶漫把薯片往桌子上一扔,今天就算不争馒头也要争一口气。

“呦呵,你一天吃饱了没事干是吧,你管我部门怎么样呢,你天天窝在这控制室里成什么样子!”沈川不甘示弱。

两个人你一句我十句谁也不让谁,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屏幕上早已是另一番光景。

“表哥……”

祁文文追着边析跑出来,直到无人的后花园里,看着边析那黯然的背影终是轻轻开口唤道。

“回去吧,毕竟宴会还在进行,就怕将军府会落下话柄。”

边析垂下眉眼,皇上身边有美人作伴大臣奉承,此时正应接不暇,哪有心情在乎他。

见边析不说话,祁文文有些局促不安,走上前想伸手拉边析的袖子。

谁知边析默默退了一步,祁文文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

“表哥……”祁文文喃喃道,一双眼睛里满是不知所措。

“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边析声音淡淡,带着平日里不曾有的疏离和冷淡。

祁文文自然听出来了,她向来对边析的情绪了解透彻。

“是因为皇上将安痴海许配于黎国太子,还是因为,将我许配于你。”

“……还是,两者都有……”

祁文文说着说着,就笑出了声。

可是没等那笑容在嘴角盛放,眼泪就落了下来。

今日她看见边析跪在那大殿中,向皇上请求将安痴海许配给他的时候,她的心里满满都是苦涩和不甘心。

可是当她听见皇上最后赐婚边析的时候,许配的人竟然是自己,先是不敢置信,随后袭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欣喜。

就算边析喜欢安痴海又怎样,皇上的赐婚,任何人都改变不了,最后站在边析身边的人,还是她。

祁文文总觉得,时间会证明一切,比如心意,比如爱情。

可是此刻,她竟是不确定,自己是赢给了安痴海,还是输给了边析。

“表哥,今天我还是很开心,这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个生辰了。”

祁文文吸了吸鼻子,还是扬起了嘴角。

边析转过头,望着又哭又笑的祁文文,静静从怀里掏出手帕擦去祁文文脸上的泪痕。

一如从前每一次,祁文文每次在他面前哭鼻子,他都会替她擦去眼泪。

或许就是这份关心,在之后的漫长岁月里,变成祁文文心里变成一颗名为爱情的参天大树。

“是吗……那你开心便好……”

边析说着,手指慢慢捏紧掌心里的手帕。

可是他不开心,他甚至后悔今天为什么要来赴这场宴会。

他宁愿每日厚着脸皮赖在那丞相府,即使和安痴海一辈子不说话,他也不愿意看她嫁给别人。

边析甚至想过,如果刚才身后追出来的是安痴海,他一定会问安痴海,心底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

即使只有那么一点点,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拉起她的手从这里逃走,逃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

可是往往事与愿违,跟在他身后的不会是安痴海,而他也要看着安痴海远嫁他国。

而在这情网里越陷越深的,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

“啊!”边析突然捂住心口,一阵心绞之痛让他跌倒在地。

祁文文瞬间慌了神,连忙扶住边析。

“表哥!表哥你怎么了!表哥你不要吓我!”

“来人呐,快点来人呐!太医!传太医!”

这顿饭简直可以说是吃到窒息,安痴海还在思考京都和黎国正打仗打得不可开交,突然就和亲是个什么骚操作?

而且那黎国太子,不会就是黎昕吧。

正想着,一个人就急吼吼的跑进大殿,说祁文文和边析在后花园幽会的时候可能因为太过于激动,边析晕了过去。

都是神经病吧,幽会得多干柴烈火啊还能晕过去。

安痴海瞅了瞅外面,这黑灯瞎火的,确定边析在后花园看见的是祁文文吧?

那话音一落,明显所有人的神情都是一副【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分场合不分时间】表示懂得的奇妙表情。

安痴海特别想问出声你们到底懂啥了?

“愣着干什么?传太医啊!”安痴海忍不住开口。

第一时间不是找人去看病,反而是跑来通知皇上,安痴海也不是很懂这个人的脑回路。

好歹也是将军府的少爷,要是真挂在这皇宫里,皇上真的不会做噩梦吗?

安痴海正准备出去看看边析的情况,但是看见边父匆匆走出去时看向她的眼神,就顿住了脚步。

悻悻地又坐下,对着一旁惆怅的安父略带不安的开口:“爹,你有没有觉得边叔叔看我的眼神,有点儿……嗯……诡谲中带着几分……”

安痴海的表情有些纠结,想了想憋出两个字,“奇妙……”

安启驸转头瞥了眼自家女儿,“他看你奇不奇妙我不知道,但是我刚听见你要成为太子妃了,我现在看你倒是充满了奇妙。”

安痴海低头看了看自己,她哪里奇妙了?

她是头上长犄角?还是身后有尾巴?

安启驸摇摇头,他的心思自家那个傻女儿怎么会懂呢。

以前觉得就算女儿被封为郡主,好歹自己也是个丞相,起码还养得起。

以后女儿就变成了和京都不相上下的黎国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啊,一国之母啊。

一想到女儿变得比自己有钱,心里竟有点酸酸的。

“女儿啊,以后你都要成为一国之母了,不如回府以后,把这么多年的食宿费结一下吧,你爹我攒个钱养老不容易啊。”

安痴海盯着安启驸沉默了三秒,默默往后移了移。

“爹!这里风太大了!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自从宴会结束以后,边家就派人把边析留在丞相府的东西全部搬走了,而且还极其大方的给了食宿费,大有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感觉。

而安痴海从安启驸那里听到的是,边析已经从宫里回了家,但是病的比较严重,可能连床都下不了了。

安启驸一边摆弄着自己新入手的高级茶具,一边淡淡说着。

“这么严重啊……”安痴海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停了停,继而开口:“床都下不了,那他想解手怎么办?”

安启驸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把手里的茶壶摔下去,抬头瞥了眼安痴海。

“你这么好奇要不我给将军府通报一声你去观摩一下?”

安痴海尬笑了两声,摇摇头。

“你现在就把对边析的心思收回来,你可是要去和亲的人。”安启驸好生劝导。

安痴海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亲闺女去和亲,当爹的人这么心平气和,一点也不焦急。

何况那天皇上也只是这么一说,她嫁不嫁过去都是未知数。

要是那黎国的太子真是黎昕,她还不如嫁给边析算了。

“爹啊,你知道那黎国的太子叫什么吗?”

“你管他叫什么,你嫁过去不就知道了。”

“……呵呵,您真是我亲爹。”安痴海发出两声冷哼。

还嫁太子,嫁个鬼才是真的啊。

自上次逃跑被抓回来以后,黎昕就被禁足在了自己的宫中,皇上也没有再提过让他娶塞外公主的话,黎昕便过着吃完就睡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悠闲日子。

“皇上驾到!”

太监刺耳的声音响彻宫殿,黎昕躺在内殿里都听见那声音了,无奈的叹了口气。

“哎呀太子呀,多日不见,你这宫里怎么又多了这么多宫女啊。”皇上一进门就吐槽道。

黎昕受不了皇帝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挥挥手让宫女全部退下,堆起假笑看向皇上。

“父皇怎么今日有空来儿臣这里了?”

皇帝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小口,才慢慢开口,“近日太忙了,总想不起来还有什么事情没做,今日上朝有人提起了你,朕这才想起来。”

皇帝啧啧的两下放下茶盏,脸上写满了对这茶水很是不满。

“如今硝烟四起,这紧要关头,你作为黎国的太子,逃跑居然想着逃去京都,朕对你十分失望啊!”皇帝摇摇头。

黎昕望着皇帝的表情,那不然呢,跑去塞外不直接是猎物送上门吗?

“朕让你在宫中反思,这么多天了,你反思的怎么样了?”

黎昕摸了摸下巴,反思是不可能反思的,这辈子不可能反思的。

不过问题还是有一大堆的,毕竟皇上不会无缘无故让他娶公主。

“父皇啊,那塞外公主,是不是姓安啊……”

“或者,塞外的皇族里有安姓吗?”

他就不相信这公主不是安痴海。

皇帝听闻眯了眯眼睛,看向黎昕的眼神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审视。

“那倒没有……怎么,太子看上了哪家姓安的姑娘?”

只要是姓安,他一家都不想有牵扯!

“这几天儿臣胸口发闷,手脚冰凉,是不是还会伴有抽搐,果不其然昨晚儿臣梦到一位大红袍的老者,说将会有一位安氏女子来拯救儿臣,儿臣醒来后念念不忘,那位老者一定是仙家,所以儿臣恐怕无法和亲了,还望父皇收回成命。”

皇上静静听完黎昕的一番话,和老太监对视着交换了眼神,冷静的望着黎昕,就差上去给他一巴掌大吼道朕信了你的鬼话。

朕天天处理国家大事,这太子倒是一天在宫里想入非非,还拯救你,不被你拉下地狱人家姑娘就烧香拜佛了。

“梦见仙家?那仙家有没有告诉你朕今日来要告诉你什么呢?”

“……儿臣不用娶塞外公主了?”黎昕试探性的问道。

皇上微笑着,拍了拍黎昕的肩膀。

“这仙家还是很灵的,你今晚再问问他,看看你会不会被朕一杯毒酒赐死。”

黎昕打了个激灵,都说虎毒不食子,这皇上是个狠人啊。

“塞外传来消息,说公主私奔了。”皇帝瞥了眼两眼放光的黎昕,慢悠悠说出下一句。

“京都派来人提出和亲的想法,希望结盟停止两国战争,据说京都有一位姓安的郡主,太子可以期待一下了。”

黎昕的笑容僵在嘴边,俗话说得好,上帝关上你的门,就会顺便把你的窗户一并关上,

皇帝走后,老太监走过来安慰道:“太子逃跑都想着去京都,这次皇上的提议,太子可否开心?”

黎昕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明明一点都不难喝。

“开心啊,有啥不开心的。”反正他横竖都逃不过迎娶公主的命运,那就让这份看上去还不错的命运选中他吧。

而且这次,他就不信那个姓安的郡主不是安痴海!

老太监有些意外的看着极其淡定的黎昕,这和他的想法有些出入啊。

难为他这次还为黎昕准备了逃跑路线,看来用不上了。

黎昕将茶水一饮而尽,嘴角轻轻勾起。

京都可不像塞外,一眼望去一览无遗,等他到了京都,人多眼杂趁机溜走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你……”黎昕有些不耐烦地看着迟迟不肯离去的老太监,他总不能当着这人的面把宫女叫进来卿卿我我的吧。

光天化日之下有伤风化这点他还是懂的。

“殿下,皇上说了,殿下要是再敢逃跑,就废去殿下的太子之位,贬去东厂。”

俗话说得好,最是无情帝王家,他已经原来那个被父皇宠爱的宝宝了。

黎昕刚想开口,就被一个风尘仆仆赶来通报的人打断。

“太……太子殿下,京都已经派来和亲使者,恭请太子殿下移步金銮殿。”

黎昕倒吸一口凉气,不是,皇帝前脚刚和他说完和亲的事情,后脚这使者就来了,这使者坐火箭来的吧。

这赶鸭子上架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感情皇帝刚才根本不是和他商议,而是来通知他的。

“本太子就不去!能怎么样!”

黎昕说完,门口那人踌躇着看向一旁的老太监,黎昕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着实心里不耐烦。

半晌那人支支吾吾的开口:“殿下,皇上说,若是殿下不去,就把这太子宫中所有的人都换成东厂的人……”

每次都用这一招,东厂的人是有多闲啊。

“呵呵,本太子是一个看重荣华富贵向美女和权势低头的人吗?”黎昕大拍桌子怒喝道。

两个时辰后,一众宫女眼泪汪汪的惜别自家太子。

“宝贝们在宫里好好照顾自己,本太子去去就回。”黎昕走到门口,朝着靓丽风景线挥了挥手。

就这样离开自己的温柔窝,还真是舍不得呢。

翻身上了马,看着前方的使者和仪仗,为了权势和女人,他忍了。

毕竟只要有一个有钱的爹,和亲就和亲吧。

黎昕挥动缰绳,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便从黎国出发。

那日黎昕似乎想起几十年前,自己也曾这般,骑着马从塞外出发去京都。

点点滴滴如尘沙慢慢堆积成碉堡,自己就好像走了一遍以前的路,所有的目标都是那个他要寻找的女孩。

好似隐隐约约中有一丝线在牵引着他去寻找那一头的有缘人。

待他跋山涉水历经千帆洗尽铅华,总会见到那心底日日思念的人。

安痴海近日睡得总是不安稳,一闭眼总是能想起过去的事情。

“安痴海你一天天的别总是一副死人脸,你说你多少天没有出门亲近大自然享受日光浴了?你脸色苍白的都可以和我家墙媲美了,走走走,今天陪我购物去。”许晓亦不由分说将窝在床上看电视剧的安痴海拉起来。

安痴海每每都是不乐意的,可是她又说不过许晓亦,这个女人总是能想各种理由来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两个人走在商场,安痴海心不在焉的听着许晓亦在耳边的喋喋不休。

“你啊,不要总是听你妈那些谬论,就算不谈婚论嫁结婚生子,你也要享受一下恋爱的滋味……诶你看前面那个帅哥,我去搭个讪啊。”

说完就跑过去,安痴海看着那莫名熟悉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安,刚想开口叫住许晓亦,许晓亦已经拍向了那抹身影。

转过来的脸着实让安痴海心惊了几分。

沈川转过身就看见不远处的安痴海,原本的剑眉星目立马变得深邃犀利。

“你这猫妖真是胆大,竟然在这儿化作人形,我今天必然收了你!”

说完就冲着安痴海袭来。

安痴海慌乱的转身逃离,想喊许晓亦的名字,奈何嗓子竟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好作罢拼命地往前跑去。

短短几分钟就被沈川追上,安痴海紧紧盯着眼前的沈川。

“我祖上世世代代都为捉妖师,到我这儿却断了这脉传承,仅仅都是因为一个你,安痴海你叫我如何甘心?”

沈川一步一步朝着她走来,言语中满满都是怨愤和埋怨。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安痴海觉得自己此刻已经死了上千遍。

在沈川的步步逼近中安痴海无力的摇着头,不是的,她也不想的,她也不想看到沈川白白失去生命。

眼神里的光一点一点消逝,瞳孔里倒映出的只有沈川手持短剑朝她刺来的景象。

安痴海绝望的闭上眼睛,良久,并没有她想象中刺穿胸膛的疼痛感。

缓缓睁开双眼,四周已经布满了郁郁葱葱的灌木,安痴海有些怔愣,转过身,看到的便是当初叶漫救下她的那座破庙。

“二娃,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怎么又乱跑。”

房内传来叶漫的声音,熟悉的温暖涌上心头,安痴海鼻尖一酸,推开门就撞上了刚想出来的叶漫。

“二娃,你在这乖乖待一会儿,我去采些药材和野果回来。”

刚走了两步似乎有些不放心,又折回来叮嘱着,“草堆里的包裹里还剩些干粮,你要是饿了就吃些……”

说完有些窘迫的挠挠头,“我身上也没有多少盘缠了,不过没事,等你伤好了我就进京赶考,等我高中状元了,一定带你去京都吃遍山珍海味!”

叶漫边说着边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坚定地望着安痴海像是宣誓一般。

“二娃,等我飞黄腾达了,你欠我们家的鸡鸭我都不要了!”

安痴海听完直直的裂开嘴嚎啕大哭,如今她不仅欠了叶漫一场大火两只鸡鸭,更是欠了叶漫一番真心和一条命。

她怕是还不清了。

安痴海蹲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同样的抽噎声。

“表……表哥偏……偏心……”

安痴海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就看见祁文文一身孩童模样的打扮,分明不过十三四岁。

周围人来人往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边析好声好气的对着祁文文开口:“这本就是安痴海的花灯,你硬要抢来如今还哭了鼻子,哪点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边说着边掏出手帕擦去祁文文脸上的泪珠。

“我不过想去猜个灯谜,谁让有花灯才能去猜,我看安痴海有就想拿去暂时用一下,要不是我的钱袋丢了我才不要她的东西!”

祁文文抬起小脸辩解道,原本清脆婉转的嗓音带点沙哑,依旧不甘示弱。

安痴海听闻望着脚边已经摔得不成样子的花灯,她想起来了,这是她十四岁那年和边析祁文文一起去逛灯市的时候。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只手,安痴海抬眸就看见边析朝着她伸出手。

安痴海顺势拉着边析的手站了起来。

“文文她不是故意的,喏,我把我的给你。”

望着边析递过来的花灯,安痴海刚想开口拒绝,就听见人群中吵吵嚷嚷。

还没等安痴海回过神来,就看见一个人影朝她扑过来,安痴海和那人齐齐跌进了身后的湖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