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番看到这样的他，就如同看到当年不甘平凡的自己，念仇是打心眼里疼惜他。

吱吱……

灰鼠念仇吱吱啾啾的爬出小皇甫觉的袖兜，再从他的胳膊上顺杆往上爬，爬到其肩膀位置后，甩出细长的尾巴去搔他的脖子。

很痒对不对？打断了你亲近灵斗的机会是不是？那便停下来，咱们回家吃了洗洗睡好了！

念仇如此为他做想。

然小皇甫觉却丝毫不领情。

他只是暂且停下来，皱着眉头抓住她不老实的尾巴将之一把提起，再奋力一甩，低哧一句：“莫闹。”

接着就又闭眼感受天地去了。

哎，无法，念仇只得垂头丧气回到小皇甫觉身边，默默守候他。

等待是一件相当无聊的事，尤觉得时间过得不是一般的慢。

念仇将尾巴左甩一下，右甩一下，只觉无聊透顶。

只好看天看地，听听风赏赏月，本来身边有小美人作伴，当是风光霁月的事，但在看过上万年景色的念仇眼里，再美丽的风景，也如土石无异。

这鼠生虽岁月静好，却真是毫无激情可言啊。

见识过庄波澜壮阔肆意潇洒的一生，再过这样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生活，实话说，念仇是非常不能接受的。

她的心，一直以来，都很不安分。

想来小皇甫觉也是如此，不然他就不会在这个世界已经宣判他灵武双废后，还要不甘挣扎多做无谓的尝试了。

想到在未来，小皇甫觉仅凭一幅画就瞬杀魔兽的别样本事，念仇不禁想，梦醒时候就该有一万年了，时间长河应到底了，她也是时候回去了，毕竟她有她的路要走，不能总是活在别人的过去里。

她不是庄的影子，不是豫生命当中虚幻的过客，更不是皇甫觉幼时养过的一只灰鼠。

她是念仇，她会有她的精彩。

潜心学习一万年，再不发泄一番，她想她会原地爆炸。

梦毕竟是梦，早醒晚醒，总是有醒的时候，那就今夜吧。

念仇如此决定。

圆月清冷的光辉洒在念仇的身上，将她的身形晕染得有了几分虚幻飘渺，似随时可乘风归去。

今夜似乎有些不凡，小皇甫觉一直静坐，身周一直没有灵斗波动，但他的身体却似乎出现了一些神秘的变化。

具体念仇说不上来，就是身为一种物种的直觉，她现在是一只灰鼠，是他的宠物，他给她的感觉本该是安全的、亲切的，但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待在他身边变得很危险。

就像老鼠碰见了猫，想逃。

蓦然，小皇甫觉睁开了眼。

他的左眼里一片虚无，冰冷，无一丝人味。

寂静的野鸡岭一时间突然嘈杂起来，本已睡着的野鸡们开始“咕咕”的不安叫唤。

念仇敏感感觉到，小皇甫觉身周的气息在一片“咕咕”声中，暴虐起来，充斥着毁灭。

吱吱——

念仇不安的唤他，一如在未来他们洞房时的那天。

她就觉得他那时看她的眼神不正常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原来是这么小就这样了！

只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会是天道又从中作梗了么？八成如此吧，天道跟当初的豫势不两立，不会让他的转世在人生起点上好过的。

入梦一个月了，念仇内心差不多已经认定，与她在此期间朝夕相处的小皇甫觉，就是豫的转世。

小皇甫觉听到“小灰”的吱吱声，冰冷危险的眸子动了动。

念仇不禁吞了吞口水，脑海里与他洞房夜那天的记忆越发清晰了，感觉在重现。

他盯向了她，如同锁定了他的猎物，不同于洞房夜那天，小小的他的眼里，没有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欲望。

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吃她。

念仇不准备逃跑，也不打算抵抗。

不是想体验死亡，而是心灵上的一种逃避，或者说自赎。

今夜后她将苏醒，为复仇她会坏的无可救药。

她的爱人为了人间正道牺牲了，如今重生了，她却发觉他们一点都不像。

一个是七世修佛的和尚，一个是小国的不受宠皇子，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注定了他们是独立的两个人。

这世上，再没有那个一本正经对着虚空中的她念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和尚豫了。

他死在了七千多年以前。

当小皇甫觉突变得尖利的牙齿刺向她的脖颈，凶狠吸食她的血液后，灰鼠念仇感觉到生命在迅速流失。

有一瞬间，她是真想就这样一死了之的。

可自杀或殉情，也恁没出息没担当了些。

她念仇，还有母亲等着她去救，有未了的仇要去报，有未完的人生要去走。

不该在这里戛然而止。

无论精神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她吃力卷起她的尾巴，轻抚小皇甫觉的左眼。

吱——

小皇甫觉，快醒来！

不该如此，也不能如此，你当拥有崇高的品德。

看清楚，我是小灰，陪伴了你有一个月的，你精心饲养的宠物。

我就要死去，你再晚醒来只会看到我的尸体。

或者尸骨无存，你会以为我跑走了。

请你醒来，与我道别。

请你醒来，我亲爱的，给我吃鲜鱼的主人。

我不想唤醒一个魔鬼。

念仇被咬得浑身发颤，嘴中“吱吱”哀鸣，“啾啾”唱诗。

她是真想要唤醒小皇甫觉。

之前想的挺好的，什么毒女配变态是绝配，可当真正感受到小皇甫觉的变态之处了，念仇又开始矛盾了。

她无法坐视当初功德海量豫的转世，成为活吃他物的变态。

她此刻面对小小的皇甫觉，就好似对待着亡夫的遗孤，深觉自己教养不力，才让儿子不但没有继承到亡夫半成的优点，还学坏了养残了，堕了亡夫的名头。

她要纠正他。

他不该是这样的。

特殊状态中的小皇甫觉，应该是尚存人性的，他之前对他的女先生说过，他最近天天吃鱼，对吃肉的渴念没以往那么强烈了。

再加上宠物小灰多多少少在他心里还有些分量，所以此刻念仇卖力的哀叫，还真成功唤醒了小皇甫觉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