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我能这样叫你吗？你怎么把自己弄伤成这样，是想吃鱼吗？我给你就是了。”

小童心善，不嫌她脏不说，还叫她一个老鼠为“小灰”，并且还把手中烤好的鱼送到她嘴边，要让她吃。

只不过……

刚才吃鱼心切，还隔得远，看不清楚，现在离这条鱼近到张口就能咬下一口了，念仇却再也吃不下去了，因为她看清楚了。

小童肉手里的烤鱼，天然无佐料，鳞片完好，腹部也无半分切口。

这一没刮鳞，二没去肚，三没调料的，当她是喜欢吃腥的猫吗？！

这么一黑暗料理，她拒绝！

小童是不懂念仇“吱吱啾啾”的鼠语的，所以没法会意，他很不解的将烤鱼又朝念仇送了送，动作间还带着孩童的懵懂，都把散发着腥臭的鱼嘴给强塞到念仇闭合的嘴巴，死咬着的两排牙齿前了。

有些鲁莽，和不知分寸。

让人不喜。

小童：“吃啊，你怎么不吃？”

语气十分不解。

看来他还小，对她的冒犯不因她是灰鼠还是人，只是不懂得。

念仇这样为他的行为开解。

可接下来小童的一句话，让念仇有了暴起揍小孩的冲动。

只听他说：“快吃吧，小灰，我看你就要死了，前天断头台处的壮胳膊还对我舅舅说过一句吃饱了才好上路的，你也快些吃饱好上路吧！”

什么叫她就要死了？什么叫吃饱了才好上路啊？我看你才要死了呢！会不会说话啊死小孩！

哎？小孩刚说什么？！他舅舅前天上了断头台？怎么回事啊！

突然一声脚踩枯枝的脆响，竹林径口处，悠的出现一个倩影，她并没有走近，只是出声唤人。

“觉儿，休息时间到了，该听课了。”

当小童听到这声呼唤，回了一声“来了”，念仇知道，那女人口中的觉儿，唤的是小童。

觉儿，这名字，还有他的长相，念仇感觉越发熟悉了，其身份在久远记忆中呼之欲出，只是她一时间还想不出来。

小童走时丢了手中的烤鱼，却没有丢下灰鼠念仇，他将她放进了左手衣袖中缝制的小兜里，随身携带，跟着唤他的女人一同回返。

念仇不能理解皇甫觉饲养一只灰鼠是出于什么心理。

是的，在跟小童同吃同住一个月后，念仇不但意识到他将她带回治好后不放生还一直留在身边好吃好喝的供着，是打算要像饲养一只宠物那般饲养她，还搞清楚了他的身份，记起了他是谁，以及她的谁。

他是东竹国的皇子，皇甫觉，日后会入她虹炎国为质，与她联姻。

皇甫觉出现在她“遇见豫的转世”梦境中，还与她亲密相处，他与豫，是有什么关联吗？

或者，他会是豫的转世吗？

灰鼠念仇四脚站在餐桌上，一边呼噜噜喝着美味的鱼汤，一边脑中联想。

东竹国罪妃之后五皇子皇甫觉，如今就坐在念仇一边的椅子上，与她分了一碗鱼汤后，就一个人慢条斯理的吃喝。

小小年纪，母后被父皇降为罪妃，幽禁地下冷宫，血亲舅舅一家上了断头台，自此父子离心，成了孤寡小可怜一个。

没了母族的庇护，又失了圣心，皇甫觉虽贵为一国皇子，身边奴仆该有的都有，却仍是疏于他人的爱护与照料。

因为皇权倾扎之地，没人愿意在一个注定继承不了皇座，还前程晦暗无光的皇子身上投注过多的感情。

甚至为了你我主仆各自安好，仆人不欺负主人年幼偷衣少粮，就是身为仆人最大的忠厚与操守了。

这会儿念仇大喝特喝的美味鱼汤，原材料虽是仆人按照皇甫觉要求去竹林水潭里打捞出来的，但将之做出来的人，却是年仅六岁的皇甫觉。

仆人不是不给他做，而是不会用心去给他做，最多保证饭菜里不下毒，没有更多了。

想要口味合心意，只能自己动手。

念仇遇见他潭边烤鱼那次，是皇甫觉的第一次尝试。

一个月的时间，除了睡觉与学习，额外的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皇甫觉可以说都拿来练习花式做鱼了。

烤鱼、烧鱼、煎鱼、清蒸鱼、水煮鱼……

格外地专注与热情，从最初的黑暗烤鱼，到现在可口的美味鱼汤，皇甫觉做鱼已颇有几分水准。

比起她这个自小娇养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来，做鱼的手艺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哦，不对，她念仇，是根本就不会做饭的，就连侍候讨好人的煲汤功夫，她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在这个六岁小孩的面前现。

喝了个饱肚，念仇便爬下碗沿，抱着一块干净的木头啃，磨牙。

这木头块树屋里还有很多，是在念仇啃坏了一个桌子腿后，皇甫觉为她准备的。

念仇一边磨着不断生长的大门牙，一边盯着皇甫觉，努力回想着他长大后的样子。

她在找他与豫相似的地方。

长相，一个刚毅俊朗，一个妍丽邪魅。

性情，两个都不大好说，毕竟人性是复杂多变的，总体说来，一个寡欲少求心系天下；一个欲求不少，其他因为接触尚短暂未可知。

才学，一个开创了沿袭上万年之久的灵武体系功法；一个可借天地灵力贮入画中灭杀魔兽。

……

比较来比较去，除了俩人一样本性良善，长得好看，才学过人以外，念仇还发现……

皇甫觉被黑布罩遮住的眼，跟带着“轮回眼”转世的豫，都在相同的一边，是右眼。

咚-咚-咚……

这是念仇强烈的心跳声。

豫的转世，会是她的便宜质子夫君吗？

皇甫觉一天的时间都安排得很满，他不会对一只宠物灰鼠投入过多的关注，在享受了有宠物相伴的短暂用餐时间后，他就自己简单收拾一番，拿着书本去上课了。

上课地点在相距水潭不远，隐蔽在高空中的一个天然“鸟巢”状的巨大球形树屋里，先生就是上次那位来寻过他上课的女人。

这女人给人感觉很神秘，猜不透年龄，看着年轻，却甚有阅历，不像表面上二十来岁的样子，反倒像到了不惑之龄知识渊博的老学究。

她叫予香，或许是一个活了很久的修士，念仇起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