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蛇，你可愿拜入师尊门下，从此潜心修行，匡扶大道！”
“不愿。”
五庄观内的金殿上，它跪于镇元子那金光闪耀的法相下，嗫嘴轻叹，空洞的眼神，似是对生死无感；
在南山镇下被地仙们缉拿，赤蛇本以为必死无疑，却让这群自持仙家弟子的妖人给救下，不顾是否愿意，就带回了万寿山。
还在小蛇的时候，它就听说过地仙始祖的大名，那时，南山镇上很多修行者都以要拜入镇元大仙的门下而努力修炼着，不过它与炼只想做对恩爱的伴侣，哪有这种宏图伟志。
可没想到，现在眼前这群妖族，让他拜入镇元子门下时，他如此淡然拒绝的语气，当即引得噪声大起，满堂不悦，：
“大胆，我等是见你修行不易，才欲将你引入门下做个师兄弟，但你竟敢绝口拒绝，将我五庄观脸面置于何地？”
“不愿就是不愿，无须多说。”
“好个刁蛮的蛇妖，来人，将它丢下地宫，做那人参果树的养料！”
“......”
好像是这样，他最后因为拒绝了五庄观那群‘仙童’的好意，就被抓到了地牢之中，起初还好，这地牢只是乏味了点；
可渐渐，人参果树底下的树根，就悄悄的将它缠绕捆绑了起来，勒的他无法反抗之后，就被身后尖锐的根茎刺破了胸膛，血溅一地。
直到树根吸收了他的灵气，胸口那个窟窿也不再渗血，那些束缚他的根茎也逐渐退了去，只是此时的他已经没力气反抗了，只能被树根拖着，摆置在了根茎旁。
时间不知道流逝了多少，好在，这树有麻痹的作用，赤蛇即使被它吸收了灵力，也丝毫察觉不到疼痛；
恍惚之间又瞧见了那一袭红衣的女子，头戴凤冠何其艳丽。
她曾说过，要学人类，嫁与他。
所有的憧憬梦隐泪间，似是全浮现在眼前，他二人在人间嬉戏，学凡间夫妻对拜，在岭壑追逐，无人打扰，过着神仙眷侣般的二人生活；
可突然间，赤发觉躺在自己怀里的女人，相貌模糊的很，似乎变得不像是她，再是一个眨眼，竟变成了一袭白装的陶雨绮，那人瞪着清丽的眸子在质问他，：
‘妖，到底是什么？’
忽然醒过了神，赤艰难的抬着眼皮，脸颊是早已干涸的泪痕，至于那映入眼底的，是萧陌半掩忧郁的怜悯模样，：
“喂，死了没有？”
“咳...”
他张口着嘴，却吐不出半个字。
边上荆箬前后打量了下赤蛇，人参果树的根完全刺穿了他的心脏，若是强行断开，想必赤蛇也活不下去；
但如果听之任之，他最多是还能多撑一时半会，就酸楚的努了努小嘴唇，凑了过去，问，：
“火灵珠呢？”
“......”
他没回话，只是眸子转向着萧陌，小小一个眼神，荆箬却看的透彻；
火灵珠在萧陌手里？
可荆箬认识这家伙那么久，丝毫没察觉到他身上有火灵珠的灵力残留，要不是火灵珠离体，赤蛇也没那么容易被抓吧......
想来惋惜。
萧陌抬头瞧了眼人参果树，金色瞳孔下，望见了那绿叶下颜色渐深的赤色果子，看来，赤蛇的时间所剩无几了，：
“我送你一程，还是自己等死？”
“......”
赤蛇没有反应，只将双眼闭上，了无尘心。
看它视死如归，萧陌也不忍让它再受苦，刚将火把变回金箍棒，还没挥棒击倒这颗为祸人间的魔树，就一个转身挡下了来自暗处的利刃，握棒迎敌；
那退开的洞口，几个道士正手拿兵器，攻了过来，：
“妖女，你杀我同门，又想迫害我五庄观至宝，今要让你命葬于此，来祭奠我同门在天之灵！”
“这套酸词转的不累吗？”
荆箬投来鄙夷的目光，话似刃冷，粉碎着他们的‘信仰’，：
“妖族死亡，哪来的在天之灵，一群乌合之众，竟妄想成仙成道，简直痴人说梦，哦不对，是痴妖！”
“你！”
被她激的怒火中烧，其中一人手拿长砍刀横劈而来，逼的荆箬后退着两步；
若不是身后萧陌用长棍挑开了兵器，她怕是少不了什么皮肉之苦。
脚下纵使倒下那么一两个人，也并不能阻止这些道士们的怒气，空中挥舞的刀剑还没有萧陌手间的长棍铿锵有力。
瞧他长棍一横，直击眼前道士的腹部，那道士还想用大刀劈开，可金箍棒是何兵器，岂是此等垃圾能挡下的？
当即只听得‘哐’的声响，刀刃碎开后，直捅道士的胸口，将其击飞出去，倒地后口吐鲜血，连爬起来的气力都没有。
离开观云殿后为了静心的子瞳，此时也下来地宫查看偷玩的师兄弟们，却远远看到正在混战的萧陌，一眼就瞧出这长棍像极了上次毁人参果树的妖王孙悟空的金箍棒，就连身手也像；
才犹豫着脚下慢了点，前头冲去的几个师兄弟立马就被他用长棍扫平，凡是沾染上他铁棒丝毫，瞬间筋断骨折，此兵器之重，怎么看都像是那花果山上，一战齐天的妖王孙悟空的傍身兵器。
遂小声的问了声“齐天大圣”？
不料那人的听力甚好，回头时金色瞳仁内散发的杀气，吓得子瞳双腿打颤。
是他！
当初跟在唐三藏身后，手拿铁棍推倒了人参果树，还几乎诛了五庄观满门的孙悟空，他又回来了！
那日万寿山血云遮天，他不顾所谓师傅唐三藏的劝导，手拿定海神针铁，对无力招架的五庄观弟子们大打出手，地上届时尸骸成岭，黑血成河；
虽说后来，在师尊及观音大士的救济下，不少师兄弟都复苏了过来，但那次大战，早成了五庄观众弟子口口相传的黑暗时代。
可没想到，他竟然又回来了，还是以站在人参果树前的姿态，子瞳恐惧的步步后退，冷汗湿了额心，紧缩的眼孔似乎还在颤抖。
观音曾说，五庄观内该有此劫，妖族若想洗髓化仙，总少不了雷劫天降，而孙悟空的铁棒，便是度它们成仙的船帆；
后来却没有，自重生后，该修行还是修行，无丝毫差异，更莫说是位列仙班。
观音又让孙悟空与镇元子结做兄弟，道其虽劣根性，无奈善良尓，见不得人参果树下受苦的怨灵，才会出手伤人；
加上本就是五庄观理亏，怎可用人族的婴灵来温养人参果树？
实际呢？
人参果树上结下的寥寥果实，有几个是师尊镇元子享用的？
她观音吃上供的人参果时，也是否会想起这是人族婴童的元魄育养？
并不会。
所有谎言仅流连于表面，说服得了观内小厮，岂能说服得了子瞳，对生死的恐惧何其之深，哪是三言两语就能放空；
例如面前被击倒的师兄弟们，所谓成仙的信仰，究其何为？
除子瞳外，别的道童反应就算慢点，也该看出孙悟空的化身，好几个嚷着：“齐天大圣回来了！”
“齐天大圣又来了！”
“孙悟空又想推人参果树...”
等等之类的呼喊，朝地宫外逃去。
孙悟空；
齐天大圣；
这个名字在五庄观的人眼中到底有多可怕，在逃跑的那些道童的惊吓中，就能体会的透彻。
子瞳倒不是不想逃，他只是觉着怪哉的很，悄然躲到了地牢的树根后，收住灵息；
看人参果树下的孙悟空，怎没有当年的暴虐？
他似乎，不为地面死亡的婴灵所动，也不为这高深入云端的人参果树恼怒；
只是来者杀之，却无杀心。
是什么改变了他？
紧箍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