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见儿子匆匆穿好了衣服，关上房门的一霎那间，嘴角边露出些许笑容，“现在身边只有儿子，他便是我的全世界，我吃不了什么大鱼大肉，就是想让儿子多在身边呆一会儿，他常年在外面忙，没有时间吃好吃的，我不能为他做什么好吃的了，就让他自己为自己做些好菜好饭吧，我儿子的手艺不错，有几年的时间一直在外面驻寨，自己负责自己的一日三餐，应该就是那个时间里学会做菜的，一会儿回来，看他做的手艺如何。张医生，今天一定留下来吃饭，不仅是尝尝我儿子的手艺，你在，他还不至于看着为父的我这样子伤心。”

“你们真的是父子情深，我第一次见您的儿子，韩老，您才是世界上幸福的人，您有爱妻、有这样优秀孝顺的儿子。这是我忘尘莫及的。”韩父跟张医生说话的声音里面，明显带着疲倦，眼睛里面一丝一丝的血丝，看着客厅里挂着的闹钟，“韩鲁应该快回来了，张医生，我能麻烦您个事情吗？您一定要答应我，不要问理由，也不要劝慰我，您答应我了，就是对我最好的治疗了。”

张医生思忖了半天，把一个绵软的靠垫枕在他的后背上，“这样舒服一些，您说吧，我答应您！”眼神流露出无奈和叹息。

“我化疗、放疗的事情不要跟儿子说，麻烦我做治疗期间您陪着我，当然，您现在也是一直陪着我，我不想让儿子为我担忧，做了几次了，身体感觉已经比预期的好些了，我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在有生之年看到儿子结婚、成家、立业，儿子问起我的病情的时候，也一定要说大有好转了，一定要告诉他，人生总是有奇迹的，我也想在这趟高速列车上面多呆一些时光，亲眼看到他们结婚的那一天。”

张医生拂了拂韩老身上的浮灰，把盖在身上的绒毯盖了盖，思忖着要不要答应这样的请求，“韩老，您父爱如山，您的决定岂不是让我做了‘千古罪人’，这种乘人之美……”，张医生的脸庞上现出一丝困窘，望着窗外渐渐刮起了黄沙，还有一些雾霾，黄沙的味道从窗户的缝隙里面直直的钻入到鼻孔，天空渐渐黄了起来，土黄的颜色像一层一层的纱，在天空中挂了垂幕，狂风肆虐，把黄沙扬在天空的尽头，形成一个一个的风团，又随着乱舞的狂风，把风团吹散开来，雾霾的那种灰暗没有褪色，笼罩着阴翳。

“答应我吧！答应我之后我给儿子打个电话，这样的天气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买菜去了。”韩父一脸的牵肠挂肚，缓缓的步入到窗前，“看在这样的天气的份上，老天爷都替我说话了，黄沙漫天，也不可怜可怜我这生命垂危的人，这样的天气，就不要让我徒增烦恼了……”张医生没有明确回答，也没有拒绝。“您给您儿子打电话吧！”，张医生默许的态度让韩甄的脸上绽放起了笑容。

“我回来了，爸，张阿姨，张医生是不是讲了什么笑话，让爸这样开心。你们继续聊，我来做饭，张阿姨今晚一定留下来吃饭，我好几年没有下厨了，但也一定要常常我做的家常菜。”韩鲁气定了许多，脸上也化解了一些愁绪。

“韩鲁回来了，您放心吧！”不知道张医生这话是韩鲁安全回来了让韩甄放心，还是刚才一番嘱托让他放心。不管怎么样，看到儿子回来了，满脸便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韩鲁一面在厨房里面忙，一面还不忘父亲喜欢听的竖琴、琵琶和古筝的乐曲，把菜下锅里的间隙里，播放着幽扬悦耳、动人怡人的歌曲，客厅里面立刻活跃起来，古筝演绎的《汉时明月》播放了一遍又一遍，空气流动起来。漫天的黄沙像是瞬间被天外来客掠走了一样，天空挂起了白色的纱幔，透过纱幔远远的望去，有一层蒙尘的灰若隐若现。天空放晴了，窗户外面呈现出亮晶晶的颜色，像是和刚才的世界绝然相反，又像是到了另外一个星球。

这样的气氛里，虽然云开雾散，清新的空气也从窗户缝隙里飘到了客厅一隅，空灵的音乐此起彼伏的唱着，但在张医生的心脏这个地方，仍感觉着‘咚咚’的跳跃着，她敲敲走到厨房，想帮着韩鲁做饭，打打下手也好，至少有一天违逆自己的心去‘帮助’韩老‘实现’他的愿望的时候，自己也可以心安理得一些，也希望韩鲁明白他父亲的用心良苦。

步入到厨房门口时，韩鲁的哽咽哭泣声掩盖住了切菜的声响，还有最后几刀就把胡萝卜切好了，在高大魁梧的背后，清晰可看到他脆弱易受伤的灵魂，他拿菜刀的时候手有些抖，显些把手切到。张医生刚欲说“小心”，还好，菜刀平稳的放下了，他打开焯蔬菜的锅，在热气的薰染下，竟和着泪水一同掉落，蒸气和泪水不知道哪个最先飘散在厨房之中，但见他的眼泪似乎流淌在了锅里。

“韩老喝着自己儿子做的汤，知道这里有韩鲁的泪水，会不会老泪纵横，两个人一同化作火焰燃烧出冬日的温暖。”张医生在心里面思忖着，情不自禁的擦拭着自己的泪水。

她退了回来，让他一个人静静的吧，这可能也是他为父亲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了。

张医生的泪水退了潮，和韩甄有说有笑起来，还给他读了今天的报纸，一同分享下午茶的时光，“您儿子手艺真好，我看厨房里面五颜六色的，做菜要是配色配的好的话啊，那吃饭才有食欲呢！我呢，就坐等着吃了，真的是不客气了。”张医生极力的压抑自己的情绪，想让更多快乐的音符充满在凝滞的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