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秦王府的暗杀
作者:严榆      更新:2020-01-05 11:50      字数:12801

秦王走后,熊俊与刘华东二人便在府邸里下棋、切磋技艺,要不然就是饮酒谈天。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十天就过去了。经过这几天的修养,熊俊的伤已好了五六成。

这一天,刘华东二人都有公务,很早便离开了秦王府,于是府里只剩熊俊一人。一个人的时候,时间过得通常都很慢,熊俊从早晨就在府里东游西逛,起初还觉得这里千奇百怪美景无限,甚是愉快。可到了后来,他却越来越感到无聊,整个秦王府差不多都走了十多遍,每一个细小的角落、每一间房屋都走过、进去过,而时间连正午都还没到。没有办法,熊俊为了消磨时间,只好离开了王府胡同。

长安的街道非一般的热闹,不论你走到哪里,都会看到那里挤满了人。人群中有卖东西的小贩,有与小贩杀价的百姓,有当街卖艺的,有围观的众人等等,总之就是该有的有了,不该有的也有了,你想到的有,你想不到的还是有。熊俊走过一条条街道,听着市人的喧嚣,看着他们愉快的神情,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繁华,头一次将自己放得那么轻松。走着走着,熊俊觉得有些饥饿,刚好走到鸿福楼门口,转身便走了进去。

现在是正午,来吃饭的人甚多,但都是一些富家子弟,普通的老百姓是不喜欢把钱浪费在吃上。熊俊走上二楼,找到一张视野较好的桌子坐下,随便叫了几样小菜和一瓶花雕,就向楼中部看去。

“好厉害……但那位偷神又是谁呢?”老先生道:“此人乃是位**公子,身世虽不怎样,但自小是天资绝顶,十多岁就凭一身轻功名扬天下,而且他的偷盗本事可以说是超越了昔年的盗帅楚留香,所以人们才称他为偷神。”他一口气说到这里,有啜了几口菜。

熊俊早已听得血脉喷张,兴奋已极,有人在夸赞苍月,他听了真比夸奖自己还要高兴。

只听老先生接着又道:“这位偷神不但偷艺精湛,而且还是才高八斗,幼年就经异人传授了他一身惊世骇俗的绝顶功夫。”

辫子姑娘道:“爷爷今天要说的,就是他们两人的故事么?”

老先生道:“不错。”

辫子姑娘拍手笑道:“那一定好听极了。只不过……只不过堂堂的偷神,怎会和名动一时的狂魔牵涉到一起了呢?”

老先生道:“这其中自有道理。”

辫子姑娘道:“什么道理?”

老先生道:“只因狂魔与偷神结盟。”

熊俊只觉一阵怒气上涌,忍不住就要发作,辫子姑娘却已摇头道:“听说偷神为人正直,所偷的都是一些不义之财,而且从来不杀任何一人,就和当年的楚香帅一样,受朋友的爱戴,受敌人的尊敬。而听狂魔这个名字,就知不是什么好人。偷神怎么会和他结盟?我不信。”

老先生道:“莫说你不信,我也不信,所以特地去打听了很久。”

辫子姑娘笑道:“若论打听消息,谁也没有您老人家拿手,其中详情,您老人家想必一定打听出来了。”

老先生也笑了笑道:“自然打听出来了,这其中的详情,实在是曲折复杂,诡谲离奇,而且紧张刺激,精彩绝伦……”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又闭上眼睛打起瞌睡来。

辫子姑娘似乎很着急,连连道:“你老人家怎么不说了呀?”老先生抽了口旱烟,又将烟慢慢的往鼻孔里喷出来。

辫子姑娘撇着嘴道:“刚说到好听的地方,就不说了,岂非是吊人的胃口。”

她忽然一拍巴掌,笑道:“我明白了,你老人家原来是想喝酒。”这下子不单她明白了,别人也都明白了,纷纷笑着掏腰包、摸银子,那店伙早已拿着盘子在旁边等着收钱了。

老先生这才打了哈欠,接着说下去道:“事情开始,是发生在一线天地。”

辫子姑娘道:“一线天地?那莫非是赌神张笑铮住的地方么?听说那里气象恢弘,宅第连云,是个好地方。”

老先生道:“不错……”这祖孙两人,一搭一档,居然将一线天地发生的事情说得八九不离十,说到苍月如何揭开魔教秘密,如何与许文一战,大家都不禁扼腕叹息;说到狂魔设计,如何使五大门派围攻熊俊时,老先生一双炯炯有光的眼睛,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竟一直望着熊俊,辫子姑娘的一双大眼睛,也不住往他这边瞟。

熊俊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暗暗思疑:“他莫非早已知道我是谁?这故事莫非就是说给我听的?”

只听辫子姑娘道:“如此说来,熊大侠和偷神莫非都已死了?”

老先生道:“不然。谁也没有找到偷神的尸体,就不能证明偷神已死。至于熊大侠,由于偷神拿到了治他伤的灵药,加上医圣的高明医术,熊大侠早就起死回生了。”

辫子姑娘道:“医圣?就是那个救人无数,万物皆医的医圣?”

老先生道:“正是。”

辫子姑娘道:“怎么又会把他给拉了进来?”

老先生道:“他们三人都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常事。而且,医好熊大侠后,医圣与偷神就一同前往了蜀山镇。”

他又抽了口烟,徐徐接着道:“谁知到蜀山镇门前时,两人就各奔东西了。”这话说来,熊俊也大觉意外,猜不出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幸好辫子姑娘替他们问了出来。

老先生道:“原来两人在路上意见发生了分歧,所以就各走离散。在分开后的事情中,医圣碰到了妖魔,两人一战,结果两人就都像是在人间蒸发一般,想必医圣也是凶多吉少。”说到这里,四座都不禁发出了叹息之声。熊俊的胸膛更似已将爆裂,忍不住冲下了楼。老先生瞟了他一眼,目中似有笑意。

熊俊再一次回到了大街,他的心情早已不再愉快,他只觉得有无穷无尽的悲伤、失落、内疚笼罩了他,让他连气也喘不过来,熊俊的目光渐渐变得迷离,似又有些模糊。不知是我眼花了还是什么,一滴泪珠竟从熊俊眼角流下。熊俊突然发现,整个世界都变得虚无,一切是那么不真实,但这些虚无、不真实,沉沉的压住了他,他不能将它们丢弃,也不能送给谁,一切都只有靠自己默默忍受。

熊俊如行尸走肉般走着,不知自己应该去哪,更不知自己到了哪里,自然也就不可能知道有人跟踪了他很长时间。最后熊俊竟又绕回了王府胡同,走进了秦王府。

直到熊俊进府,那人才停止了跟踪他。只见胡同中黑影一闪,便掠出了十丈远近,转眼间就离开胡同。这个黑影与上一次的极为相似,大有可能是同一人。

黑影走出胡同,便向汉白玉铺成的道路奔去。这条路应是去皇宫的吧,黑影为什么要去皇宫?他可以进皇宫吗?问题很快就能得到解答。

距皇宫还有二十丈,黑影却突然停住了身形,慢慢的走了过去。阳光下映出了他高大的身形与俊美的面庞,他缓缓的走过了玄武门,门卫居然没有阻拦他,就像皇宫是自己家一般,一个人要回家,本就没有什么人能够拦住他。这人走过太和殿,穿过乾清宫便来到了轩辕殿。轩辕殿外的太监看到了他,忙高声道:“杨太傅到。”不过多时,轩辕殿门便打开了,一位两鬓花白的老者走出来迎接道:“杨太傅驾到,老朽有失远迎,望请恕罪。”

杨太傅赶忙回礼道:“张军师何出此言,我不过是太子的老师,怎敢让军师前来迎接。”两人客气了一番后,并肩走入了轩辕殿。

轩辕殿内,物品大多以玄铁建筑,配上黄金图腾,极尽奢华尊贵。一位青年正躺在殿里边的一张熊皮大椅上,他的衣着奢华贵气,几个年华正茂的女郎正小心翼翼的为他按摩修甲,还有十名武士列队两旁,这种派头排场,纵使皇帝恐亦不外如是。

两人走到青年一丈前就跪下道:“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李思宇道:“免礼。”然后,挥了挥手,女郎与武士立刻退出了轩辕殿。等到他们全部走出去,门也关好了,李思宇才问道:“事情办好了么?”

杨太傅杨希元道:“我早已安排好了那两个说书人,让他们把萧矢、苍月的事情告诉熊俊。他果然与外面所想的一样,精神不振,计划可以照常进行。”

李思宇道:“你确定?”

杨希元道:“他从鸿福楼走出来,我便一直跟着他,他不但没有发现我,而且我从他走路的姿态可以看出,他受到的打击一定不小。”

李思宇点了点头,看着张乐军师道:“这次行动能有几成的成功率?”

张乐道:“应该有十分之九的成功率。”

李思宇道:“应该?我要的是肯定的回答。”

张乐道:“我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让这件事成功。”

李思宇道:“万一失败,那怎么办?”

张乐道:“请殿下不要犹豫了,现在是消灭熊俊的最佳时机。秦王李梓豪南征北战,与霜狼相斗十余年,保卫大唐的万里山河,立的功劳可说是无人能比。而我们却在皇宫中享尽荣华富贵,早已不得人心。秦王身旁虎将云集,如果不趁现在灭了他的大将,将来他如果起兵,我们怎能抵挡?”

李思宇道:“他是我亲弟弟,怎会起兵反我?我们这样残杀他的大将,实在不对。”

张乐道:“当年的唐太宗李世民也是太子李建成的弟弟,最后还不是因为自己功高盖主,所以才在玄武门发生了兵变,斩杀了太子建成,我们已有了前车之鉴,怎能不防?”

杨希元此时道:“军师分析的十分有理,殿下万万不要再妇人之仁。今日不杀熊俊,他日秦王起兵,太子殿下就真的只有把自己的江山拱手相送了。”李思宇沉默不语,可从他的目光中还是可以看出他的犹豫。于是张乐又道:“太子不需多虑,十天前我们便知道熊俊内伤严重,但碍于方唐镜,所以没有动手。而此时方唐镜、刘华东都不在。而熊俊最多不过恢复了五六成的功力,经过鸿福楼的计划后,熊俊可能连一个普通人都打不过。还有我们派去的人是音华阁最出色的杀手,绝对有把握一击即中。即使失败,这些杀手也不会说出委托他们的主人,秦王的人也就不可能查到是我们指使的。”话说完,两人同时跪下道:“请殿下下令。”

李思宇道:“两位先起身再说。”

杨希元道:“殿下若不同意,我等就长跪不起。”

李思宇道:“两位这是何苦呢?让我想一想吧。”

张乐道:“当年项羽在鸿门宴,一时不忍放过了刘邦,最后使他自刎乌江,殿下难道也想踏上楚霸王的道路吗?”

李思宇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随后道:“好吧。我答应你们便是,两位快请起。”议事最后决定在今夜子时行动,于是张乐、杨希元两人就离开了轩辕殿,进行他们的工作。

两人离开后,李思宇的椅后突然闪出了一个人,此人向光而站,看不清面貌身形。但听此人道:“殿下为何要一再犹豫,除去熊俊对殿下百利而无一害。”

李思宇道:“我不是下令杀他了嘛!”

那人道:“虽然最后殿下是下令了,但是您之前的表现,会让那两人觉得您优柔寡断,无能之至,这对您登上帝位后的影响并不好。”

李思宇笑道:“我就是要他二人认为我太过无能。”

那人道:“这是为何?”

李思宇道:“张乐这人不是那么简单,你难道以为他会在我这里当一辈子军师?他这个人的野心之大,远不是你我能想的。他要杀熊俊,表面上是为了我,可实际上,他是想利用我的势力来对抗李梓豪的势力。我如果处事果断,那么他定会知道我有不小的能力,那么他对我的防范就更加的严密。这对我将来的发展更是不利。”

那人道:“要不要我去杀了他?”

李思宇道:“那倒不必,他现在还有用。他在利用我,我也同样在利用他,大家互相利用,各取所需,没什么不好。何况你也不一定能杀了他。”

那人道:“我不能杀他?他不过是老了差不多要死的人了,我若连他都杀不了,还怎么能是音华阁第一杀手?”

李思宇道:“你最好不要小看他。我曾派音华阁与你齐名的月夜去执行了一次任务,目标就是张乐。”

那人语声变得激动起来道:“那是几年前事?”

李思宇道:“两年前。”那人用同样的语声道:“两年前,两年前……月夜就是死在两年前的一次任务中。”

李思宇道:“看来你猜到了。月夜确实是死在这次任务中。这之后,我就命人去调查张乐的过去,可是没有一个人查出来。可以说,张乐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一个没有过去的人,那才是最可怕的。”

皇宫门前的白玉街道上,有两人在上面走着,一个是杨希元,另一个则是张乐。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开口,直到他们确定方圆百米内绝对没有人时,杨希元才道:“李思宇优柔寡断,对军师以后的大计,有很好的作用。”

张乐却是满脸凝重道:“李思宇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刚刚他不过是做样子给我们看的,其实他心里早希望熊俊立刻就死。”

杨希元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张乐道:“他要我们掉以轻心,对他放松警惕。”

杨希元道:“哦?”

张乐道:“两年前,他就派杀手来杀我。显然知道了我的计划,我们现在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太阳终于落了下去,仆人们为熊俊点上了灯,微弱的火光映出了熊俊的身影,使他身后的数十坛酒显现了出来。这些酒坛全已空了,东倒西歪的放在地上。熊俊的眼睛在火光下布满了血丝。不知是醉了,还是欲哭无泪。我想,像他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太喜欢哭吧!当他是喝醉了还好一点。但他仍然在喝,不停的喝,而且手还是那样的稳,哪有醉的样子。既不是醉,那难道是哭?看来只有他自己才能来回答这个问题,可他却不会告诉任何人。

酒不知他喝了多少,只知道酒坛越来越多,已差不多放满了整间屋子。大家不要认为那间屋子很小,就算它真的很小,也至少有400平方米。

子时已过,房中的火光越来越暗,逐渐熄灭。没有人去再点燃它,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了。本不会醉的人,现在像烂泥一样的躺在了地上。

睡觉其实并不安全,只因为有些人一睡下去就不会再醒过来。夜更深,黑暗已完全覆盖了整个世界,危险也慢慢到来。静,寂静,寂静的可怕,可怕的令人窒息。而此时此刻,房中出现一点绿色的光亮。鬼火,是鬼火的颜色。

两点鬼火竟飘了过来,停在熊俊身旁。这一切熊俊都没有看到,像他这样,想看也看不到。今天**间,他喝掉的酒可能比酒鬼一生喝的可能还要多得多。喝那么多酒还能醒过来,那就真是怪事了。黑暗中,有刀光一闪,向熊俊射去。熊俊没有任何的反应,这一刀光却已到了眉间,眼看刀光将要把熊俊分成两半,房屋的窗子突然裂开,一白色丝带伴随着月光倾泻而下。丝带的速度也不怎么快,但是却令月光跟在它后面,丝带卷起熊俊的身体,月光才照到那里。刀光闪耀刺入土地,这时熊俊已飞出了房屋,鬼火也同样跟了出去。

月光特别的明亮,秦王府中顿时出现了三道人影,一位白衣人和一位身穿夜行服、手拿碧绿却隐约带着点血丝的匕首、拥有一双绿瞳的男子,还有一位就是沉睡的熊俊。三道人影迅速跃出了秦王府,可就现在,府外忽然有人叫道:“王府胡同有刺客,有刺客……”接着,一片火光燃起,把胡同照得如同白昼。白衣人见胡同中早有埋伏,竟凌空扭转身形,下落之势顿时变为上升之势。绿瞳男也不弱,同样的一个动作,继续跟着白衣人,但要知道,白衣人手上还抱着熊俊,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白衣人的轻功定在绿瞳男之上。胡同中的人也看到了他们,于是就立刻追了过去。

白衣人轻功虽好,但始终多抱着一人,难免吃亏,逐渐被绿瞳男追上。相距只有一丈了,绿瞳男手中匕首的青芒爆射而出,“唰”的一声,卷住熊俊的衣带断裂,白衣人来不及反应,熊俊已从空中掉了下去。“哗啦”熊俊却是掉进了太湖中,白衣人这才松了口气。倏然一道红光射到,白衣人急忙避开,脱口道:“碧血照丹青,你是晨弦。”

绿瞳男道:“算你有见识,听你的声音好像很粗,但我想你应该是女的吧。”

白衣人没有回答,于是晨弦又道:“你为什么要救他?”

白衣人还是没有说话,晨弦再道:“跟音华阁的头号杀手——绿瞳晨弦斗,你只有死路一条。”

晨弦虽在说话,可手一点也没有放松,与白衣人缠斗起来。这时,太湖水中突然有人叫道:“搞什么?谁把我丢到水里了?”看了熊俊是清醒了,声音出奇的响,竟把正在打斗的两人震的分开了。熊俊这才看见了他们二人,然后就听到不远处有人追来并叫道:“抓刺客。快点。刺客就在前面。”熊俊定定的盯着晨弦看了许久后道:“音华阁的刺客?”

晨弦道:“正是。”

熊俊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匕首道:“碧血照丹青,绿瞳晨弦?”

晨弦道:“是。”

熊俊道:“你是来杀我的?”

晨弦道:“是。”

熊俊点了点头就转过头去道:“你又是谁?”

白衣人没有回答他,却展动起身形,瞬间拉住了熊俊向后奔出。晨弦早已料到白衣人有此一招,后发先至,挡住了二人的去路。身形止住,熊俊立刻甩开了白衣人拉住他的手道:“你干什么?我自己会走,没必要你来拉我。还有,你还没说你是谁,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也是音华阁的。”

白衣人还是没有说话,而是从腰间取出了一块玉佩,青紫色的玉佩,上面还雕着九只栩栩如生的飞龙。

熊俊道:“九龙牌,是秦王派你来的?”

白衣人点了点头。因为这些对话,他们又浪费了不少时间,此时已被一群士兵包围了起来。熊俊看了看这些士兵道:“太子要来杀我,也没有必要拍出青雷紫电啊!这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晨弦道:“你们两个刺客在胡说什么,我劝你们还是赶快投降,不要让我们动手。”

熊俊道:“白衣服,是打还是降?”白衣人仍然没有说话,熊俊只好叹了口气道:“真怀疑你是不是哑巴。”

白衣人终于说话道:“打。”

熊俊道:“好,不愧是秦王的人,有勇气。”话声一落,双方便都动起手来。

白衣人与士兵交手,熊俊自然和晨弦过招。二人两个起落,跃出士兵的包围,让白衣人有足够的空间对付士兵,他二人则在圈外动手。

晨弦仗着自己有碧血照丹青的优势,开始便是一阵暴风雨般的攻击。熊俊空手会地神兵,招式不免有了限制,不能发挥出他本身的实力,只能随手在匕首上一点,靠自己的内力将碧血照丹青弹开,招数毫无章法,乱七八糟,连找一个进攻的机会都没有,唯有全力防守。正是久防必失,晨弦的第二波攻击降临了,熊俊能挡住第一波攻击已是相当困难,而这第二波攻击似乎比上一波更强,熊俊没有办法硬着头皮,运起自己体内所剩的六成功力击向碧血照丹青,谁知手伸出去才看清自己的手是击向匕首的尖部,碧血照丹青可是地神兵中的神兵,如果要拿血肉之躯与其相碰,结果比以卵击石还遭。但是熊俊止不住去势,眼看碧血照丹青要与他手尖相撞、他的这只手很快不见时,手尖突然微微一偏,匕首擦手而过。虽然他保住了右手,但是碧血照丹青现在是向他心脏处击去。当时匕首离熊俊手指只有半寸不到,熊俊用尽全力才扭动身形,让手臂往下稍稍移动,这使他避开了匕首,却令自己胸门大露。这一次一定会杀死熊俊,因为他不但功力不足,而且身形已成定型,很短的时间内无法做出任何移动。这一切没有谁能阻挡,熊俊的死已成定局,任你天神下凡也无力回天。

在死亡面前,熊俊不会就这样什么都不做。面临死亡,熊俊踢出了一脚,向晨弦击去,这无疑是螳臂当车,他现在的情况,踢出的一脚能有多少功力?晨弦随便一抬手都可以消去这一腿的劲道。死前的无畏挣扎是不会起什么作用的。果然,晨弦的左手会出,轻易挡开了熊俊的最后一击,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就在晨弦的手离开熊俊的腿时,有一股奇热无比的内力冲入了晨弦体内,晨弦忽然觉得自己醉了,胸口热气狂涌,头晕目眩,霎时停止了攻击,反而向后退出。

二人分开后,熊俊惊异的看着晨弦道:“你有毛病啊?你放弃这次机会,以后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晨弦面现怒色,绿瞳中绿色爆现,双腿一蹬,身形化为一道绿光射向熊俊。这是晨弦的碧血瞳功的第一式——碧光升。熊俊不敢怠慢,再次运起全身内劲来抵御碧光升,运气时他赫然发现自己体内多出了一股气流,这气流奇热无比,似是饮酒后酒的劲力。而熊俊并没有感觉到热,他觉得这股热气是与静脉融在一起的,是他自身的一部分。自己身上的东西又怎会伤害自己?不单有一股热力,熊俊还发现,他的奇经八脉变得空广无比,内力运行毫无阻碍,速度奇快,且与原来相比,运送出的内力也比以前多出一倍。这样,他虽然只有六成的功力,可现在内力是倾巢而出,六成功力不知比以前强出几倍,这就好比同样的一塘池水,一个只开了一个小洞让水流出,而另一个则是一个非常大的洞,你说是哪一个水池在短时间内流出的水量多?内力也是这样,相同的内力,瞬间就放出的绝对比逐步放出的强。

熊俊不明白自己身体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变化,但他没有去管这种无聊的事,“大有可能是上天不忍让我这天下仅有的一代大侠英年早逝吧。”熊俊暗想,嘴角浮起了笑容。碧光射到,熊俊举掌相迎,一掌击出当真是风声大作,碧光大概也知道这一掌的威力,凭空一个转折,本向前冲的,立刻改为自左往右击去。晨弦应变非一般的快,熊俊一掌击出,气还没有再运上来时,碧光已到右目,可不知为什么,碧光又转了一个弯,舍弃了一次击杀熊俊的机会。得到了微小的一点时间,熊俊气息运了上了,同一时刻,碧光从后击了过来,熊俊想也不想回身又是一击,然而回身后的熊俊面露惊异,他的手还没有击出,碧光就到了其面门,还是和刚刚一样,碧光同样退了回去。熊俊此时不单惊异,并且愤怒道:“我不用你手下留情。”碧光顿时消散,晨弦显出本体,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好像比熊俊更愤怒,他大声道:“你说什么?我手下留情?我神经病对你留情,我恨不得你马上倒地,我好回去睡觉。若不是你干了什么好事,我无聊才会几次不杀你。”熊俊听着有一点茫然的道:“你说我做了什么好事?”晨弦道:“你自己清楚。”熊俊还是不明白,暗想道:“我看他是傻了,开始胡说八道。”思绪一闪而过,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血红。碧血照丹青的一点红芒此刻布满了刀身,而晨弦身周的空气不知何时多了非常多的血气,血气在他周身环绕,使他的身形忽隐忽现,极为诡秘。碧血瞳功第二式——血气环就要发动,熊俊见状同样运起内劲,而他周围出现的是白色的热气盘旋。

另一面,白衣人正在士兵仅留下的细缝中来回的穿行,他的动作飘逸、潇洒、且带着点从容与悠闲。白衣人没有动手,只是这样来回的穿行,虽是如此,士兵们还是被他弄的狼狈不堪。士兵们大多都跟不上白衣人的速度,白衣人在他们眼前一晃,他们便追了上去,可哪知道,对面也有人追过来,两队人马就这样撞在了一起。其实也不是士兵们没有看见对面的人,这些人如果踏入江湖,是可以算作二流高手的,观察力不会那么差,只不过是他们不能控制自己的身形,被一股牵引力拉着相互撞在了一起。看来这边的战况是一边倒的局面,实在没什么意思。

回到熊俊这一边,二人还是相对而立,不过他们周围的气体越来越稠密。动了,是熊俊先动,想不到这一次是熊俊发动攻势。熊俊双掌舞动,虎虎生风。刚才由于自己认为自己内力不足,信心大减,招式不成章法,而现在熊俊发现自己身体出现了特别的变化,信心又回来了几分,振奋精神使出自创的武功——重阳玄冥。晨弦只觉有股热流向自己袭来,接着发现熊俊好像换了一个人,他的气势与刚才的根本无法相比,连晨弦也不禁为这种气势所摄,心微微一跳。没有时间心惊,晨弦出招了。血气与热气相撞,一道极大的风波向四周扩散。远在十丈外的士兵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脚步有些不稳,熊俊与晨弦的方圆几米内的大地,都被这阵风吹的崩裂。他们两才不过是轻轻碰了碰,就有这种效果,若真动起手来,那还了得?然而这一战已不能避免,两人已在血、热二气中,你来我往,斗的难舍难分。熊俊的重阳玄冥共有八式,但每一式的变化至少都有百种多。他现在才用出了第一式悬天崇重的第二种变化,见他左掌横劈,却是虚晃,右脚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踢击晨弦的下盘。晨弦面色平静,脚步交错,不管熊俊的招数,将放着红芒的匕首递了出去,看不出这一下有什么用。这完全是乱刺,没有刺中该刺的地方。又有谁知道看似没用的一招,竟能硬使熊俊收回踢出的右腿,这其中的妙处唯有熊俊自己和晨弦知道。

刚才一招,熊俊的左掌并不是普通的虚影,它不仅起了虚影的作用,还以内力制造出屏障,让对手难以攻敌之所必救。可是不论多完美的招式都有它致命的缺陷,这一缺陷被晨弦很快的发现,他那没用的一招正好击中了熊俊唯一的弱点。他强的恐怖的内力突破了熊俊的防御,涌入其体内,熊俊无奈中只好放弃进攻。本来这一下不但能令熊俊收招,还可以重创熊俊,可晨弦发觉,内力进入熊俊体内后就如泥牛入海,什么反应都没有。这一下晨弦震惊了,开始时,他以速度攻击熊俊,可被他身上的一种酒的劲力挡住,后来他改以用内力来攻击,却没有想到,虽能突破熊俊防线,但不能伤他分毫。正想着,熊俊已经又攻了过来。这一回两人打得十分简单,没有再用变化万千的招数,然而战况相当激烈,只要稍有不慎就可能命毙当场。晨弦的碧血照丹青从熊俊胸前滑过,熊俊后退闪开,胸前衣服仍然被刀气所切开。后退的熊俊没有忘记进攻,退了半步,他脚尖旋转,身形一个转向便是一招神龙摆尾。晨弦身体下翻,让腿从他背后滑过,然后单手撑地,双腿分开,右腿自上而下击向熊俊左肩。熊俊举脚上迎,双脚相碰,晨弦借力而上,纵向转体,匕首直刺熊俊眉心。熊俊后倒身体,匕首顿时刺空,紧接着双手用力按下地面,一个鲤鱼翻身,双腿踢晨弦面门。交手不下百招,二人还是不分胜负,虽然从表面上看,熊俊的衣服大多被划开,有些地方甚至有鲜血流出,但是这些都只是皮肉伤,况且熊俊的全身散发着那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酒劲,只要他的内力稍一放松,就会感到胸口闷热,像喝了天下最烈的酒一般,直到现在他才开始明白,酒原来是种非常不好的东西。

持续的时间越长,对晨弦越不利。他是最出色的杀手,但绝不是一个很强的武术高手。他通常是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自己的任务,这一次是少有的事物,他对战斗没有多少的经验,再这样下去,对方不仅不会死,还会反把自己杀了。这种事情他一定不能让它发生,他要发挥他的优势,一举反败为胜。绿瞳的光芒暗淡了下去,晨弦四周的血气突然消失了,不单血气,连他自己也一同消失了。本来激烈的战场中只剩下熊俊站在那里。

黑夜,黑的让熊俊什么都看不见。不单单是看不见,现在的熊俊还听不到任何声音,一切都是黑暗和寂静,从未有过的恐惧从脚底一直传到大脑,背脊已全是冷汗,衣服也早就湿透。还好,他至少感觉没有失去,可是他有这种感觉只会使他更加的恐惧。

血一滴滴顺刀尖留下,血是熊俊的,刀是晨弦的,碧血照丹青分毫不差的洞穿了熊俊的心脏,熊俊唯一的感觉是后背似乎凉凉的。然后所有东西又恢复在眼前,火光是如此的明亮,让他有点眩晕,接着他的身体像不受控制般倒了下去。刀从他的身体中拔了出来,他的眼中一片茫然,他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弄清楚刀是从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刺入他的身体中的,他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就倒下去,可是事情的发展令他无法控制,他的眼睛渐渐闭起,在他眼睛将要合拢时,他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而他却不能回答。

白衣人一直在观察着熊俊那边的战斗,当他看见结界时,便想冲过去,可士兵们全都奋力的阻挡他,在他解决所有的士兵后,熊俊已经倒下,他大叫着熊俊的名字,飞奔过去,但是并不能挽回一切,也只能是呆呆的看着熊俊的尸体。

晨弦看了熊俊又看了看白衣人道:“我可以让你们走。”

白衣人道:“哦。”

晨弦道:“我的任务是杀熊俊,我没必要多杀谁。”

白衣人道:“你可以放我离开,而我却不一定要让你离开。”

晨弦先是一惊,慢慢又道:“你认为你可以杀了我?你没有看见我击败熊俊的那招?”白衣人道:“看到了。”

晨弦道:“那你是不知道那招叫什么是吧?”

白衣人道:“我没必要知道。”

晨弦笑道:“狂妄的小子,天外结界听过吧?”

白衣人道:“听过。”

晨弦道:“哦。那你还认为可以杀了我?”

白衣人道:“是。”

晨弦道:“你可知道天外结界可是仅次于异次元空间的武功,我刚才那招是碧血瞳功的最后一式——碧血合,就是天外结界的变化。你凭什么认为可以杀了我?”

白衣人道:“凭……”说话间,白衣人身边冒出了一层层的紫气,晨弦见到惊道:“披罗紫气。你是轩紫宫的人。”语音里带着恐惧,有一些颤抖。

白衣人冷笑道:“你说是我死,还是你死?”晨弦似是没有听到这句话,全身颤抖的站在原地。

确实,碧血合是天外结界的变化,而且天外结界是十大奇功之一。之所以能称为奇功,是因为它的特殊能力强大的令人不敢相信。天外结界有两种,一种是进攻结界,另一种是防御结界。进攻结界也被称为自我领域,就是说,一个人可以制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在这个空间中,一切都是由自己控制,没有人能够不按你的想法去做任何事。这是一个独立的空间,是与外界隔绝的,就像一个无形的监牢,你进去就不一定能够出来。如果你被进攻结界笼罩,就等于说你失去了自己控制自己的能力,你所拥有的东西都被施结界者控制。防御结界则是绝对的防御,一般是用在自己身上,将外界所有的攻击挡住。刚才晨弦的碧血合,便是利用碧光与血气相交,从而形成黑暗空间,将熊俊封在其中,使他失去了视觉与听觉,然后晨弦就寻找一个最好的机会,在熊俊最恐惧加上看不见、听不见、感觉迟钝的情况下出击。这是晨弦自己的空间,在这个空间中,晨弦不会没有听觉与视觉。不过他的天外结界只是最初阶段,不然熊俊的五感都会消失,并且在这个空间中,他的优势可言得到最大的发挥。

白衣人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说可以杀了晨弦,否则就算披罗紫气练到第十九层也不可能胜过天外结界。顺便说一下,披罗紫气是轩紫宫的密功,只有下一代继承轩紫宫宫主的人才有资格学习披罗紫气。披罗紫气共分为十九层,越到上层也就越难修炼,因此从古至今练到第十九层的不出两人,一位是创出此功者,还有一位是当今宫主何梓轩。通常天下武功都分为内功和外功,内功重视内力修行,外功则是以招式变化为主。披罗紫气确实内功外功合在一起,修炼内功也是在修炼外功,修炼外功同样是在修炼内功。练成此功的第三层后,才能算是开始修习披罗紫气,等达到第四层时周身便会散发出蓝紫真气,这种真气是唯一一种具有奇毒的真气,起了攻击作用也同样有防御能力。到了高层,毒性加强,无孔不入,配上它特殊的招式,让人防不胜防。

白衣人的紫气越来越浓,看上去应该练到了第十七层。白衣人缓缓把右手抬起,紫气迅速凝过来,不多时竟汇合成一朵不知名的花,姿态优美、柔雅,正逐步想晨弦延伸。晨弦碧绿的眼中,绿光变得沉黯了下来,他大概是要放弃与白衣人一战。虽然有些事必须试一试才能确定结论,但有些事就没有必要去试。晨弦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天外结界不可能阻挡眼前这人的披罗紫气。既然挡不住,何必非要去挡,静静的等待命运的到来,不是很好吗?

火把散乱的倒在地上,仍然发出足够照亮眼前景物的光芒。太湖边,不少士兵倒在了地上,不过他们并没有死,也没有受伤,只是被人以精妙的手法封住了穴道。士兵的十里外有黑影,似乎在那里站了很久,身体渐渐与黑夜混合在一起。黑影旁没有其他人,只有一把闪烁着碧光的刀身上隐约透出血色的匕首掉在地上。匕首是碧血照丹青,旁边的黑影应该是晨弦吧?如果是晨弦,他怎么会还能站在这里?还把他视为生命一样的武器丢了?

很长很长时间,黑影微微动了动,接着弯下腰捡起了碧血照丹青,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可能是因为站的太久了。捡起匕首后,他终于转身了,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原来碧绿的眼眸好像蒙上了一层冰,变得无比黯淡,无比寒冷。晨弦把玩着匕首,突然用力一甩,匕首夹杂着强烈的劲风向太湖飞去。“噗通”,匕首落入湖水中,一把一把绝世的地神兵就这样永沉湖底,这也给将来苍月做的事添了不少麻烦。

晨弦走向士兵倒下的地方,一路上晨弦回忆起刚才的事,眼中不禁有一滴泪落下。在花朵触及到晨弦肌肤时,忽然停住,且快速消失。晨弦大为不解,却看到白衣人俯下身子,把手放在熊俊脉搏上,眼中闪过一丝喜悦,抱起熊俊,一纵身就跃出十余丈,还不忘对晨弦说:“你的性命我暂时留下,这几天内你好好休息休息,等着我再来吧。”

晨弦道:“音华阁岂有贪生怕死之徒,我今日不是你的对手,死在你手上我毫无怨言。你今日放了我,不要以为我会感激你。作为一个杀手,不能杀死对方,还要靠对手收手才能保住性命,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我怎能还活在世上。”此时,白衣人早已去远,不知道听没有听见,再说晨弦的话也不是说给他听的。

看着远去的人影消失,晨弦举起了匕首朝自己喉咙刺下,但就在距喉头半寸时,匕首顿住了。晨弦的手一松,碧血照丹青摔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而晨弦已经听不见了。正是有今日的耻辱,晨弦的将来才无比的光明。